今日休沐,新帝裴野終於得了閒,被宦官宮婢們簇擁著,不急不緩地逛進了芙蓉園。
離他最近的除卻榮公公,便就是從他還是皇子時便跟著他的一個小內侍,皇帝今日來賞心,他便如從前一般,說一些宮裡的趣事給他聽。
“聖人,奴婢聽聞琉光殿前些日子生了耗子,十二公主的脾氣您也知道,為此鬨得琉光殿上下的人仰馬翻,”小內侍臉上帶笑,但身體卻無時無刻不是緊繃著的,“後來不知是誰舉薦,請了貓舍裡的雙兒主子去,誰知那雙兒主子竟怕老鼠,見著了耗子,比公主跑得還快。”
裴野的目光落在了那排凋零了半數的秋海棠上,語氣聽起來沒什麼興致:“菡睿今年九歲了?”
“是,”小內侍很快回道,“過了年便是外傅之年了。”
“也該念書上學了,”裴野漫不經心地轉回了方才的話題,“雙兒是先帝在時所飼的那隻?”
“陛下好記性,”榮登德應道,“便就是前幾日驚擾了聖駕的那隻頑貓——不過,奴婢從前伺候先聖人的時候,卻常見這雙兒捉鼠來,如今怎麼忽然轉了性?”
裴野的目光不動,這些鬨劇瑣事並不能牽動他的思緒:“然後呢?琉光殿裡的鼠捉乾淨了沒有?”
小內侍忙答道:“聽說是公主身邊的興淳捉了一隻,公主便讓人將雙兒主子和那捉來的耗子關在一塊,捉弄了一會兒,便送回貓舍去了。”
他稍稍一頓,隨即又繼續道:“公主還吩咐說,那雙兒主子一日不將那耗子弄死,便一日不準放雙兒主子出去……”
小內侍話音未落,便聽裴野興趣缺缺地說道:“吾乏了,回宮去吧。”
小內侍立即便止住了話音,而後隨著身後的宮人們一道應答道:“是。”
而與此同時,貓舍裡。
方啼霜已經和那隻大肥鼠一道在籠子裡同住了整整三日,整個人連同整隻貓,身心俱疲,連魚乾和肉絲都有點食之無味了。
因為是公主發話,貓舍裡沒人敢私自把方啼霜從籠子裡放出來,於是隻好通過上頭的籠蓋,小心翼翼地給方啼霜投食。
但那隻耗子顯然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三日裡滴水未進,已經從大肥耗子餓成了隻灰瘦老鼠,可它的求生欲卻仍然很強,一直在日以繼夜地挖啃著那隻竹編籠子。
然而每次籠子才透出一個小洞,便會被宮人們發現,然後及時填補上。
直到這日,這隻倒黴的耗子已經餓昏頭了,也終於察覺了籠子裡的這隻貓不過是個銀樣鑞槍頭,和它關在一起這麼多日了,竟連個屁都不敢放。
要不是對方體型太大,它可能都敢撲上去直接把這隻貓給啃了。
於是待到一個小宦官來給方啼霜投食的時候,那耗子鉚足了勁忽然撲將上前,直接將一塊小魚乾從方啼霜嘴裡奪走了。
可沒想到方啼霜竟然相當護食,這隻耗子此舉當時便惹怒了他,短暫失去理智的方啼霜一爪子便向那耗子當頭呼了上去,一下不夠,還狠命地打了好幾下。
那耗子原本就已經餓得半死不活了,又被方啼霜這樣來上幾下,當即便咽了氣。
反應過來的方啼霜被自己這一英勇舉動嚇了一大跳,作為殺鼠的凶手,他像個受害者一樣背貼竹籠,一臉驚恐。
那內侍卻很高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招呼貓舍內的其他宮人們一起來觀看:雙兒主子終於又重振雄風,能打死老鼠啦!
方啼霜一直抬著那隻打死老鼠的“凶器”,也就是他右邊那隻前爪,宮人們十分不解,還以為方啼霜此舉是要同他們握手,於是紛紛上前和他握了手。
方啼霜:……
握手就算了,末了還要補充一句:“欸對,咱們雙兒主子可真聰明。”
好在最後還是有個常和他玩在一塊的宮婢婉兒領悟了他的意思,給他打來了一盆清水,又用帕子替他仔仔細細地將拍死老鼠的那隻爪子洗乾淨了。
“喵嗚喵嗚~”方啼霜舔了舔她的手指,又從自己窩裡叼了條小魚乾出來,算作感謝。
婉兒笑了笑:“誰要你的魚乾?”
但方啼霜很強硬地把那條小魚乾放在她的手掌心裡:“喵!”
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婉兒笑著用另一隻手撓了撓他的下巴,然後才拈起那隻魚乾,這小魚乾是尚食局特給雙兒做的,她從前見方啼霜吃得香,也饞過一陣。
如今小魚乾送上門來了,婉兒矜持了一會,但最後還是將那隻小魚乾送入了口中。
有點鹹,還帶著幾分淡淡的魚腥味,口感很有嚼勁,吃了竟然還有些上癮。
“喵嗚~”好吃吧?
“味道不錯,”婉兒摸了摸他後背的毛,而後故意逗他說,“我還想吃,雙兒不如把那袋魚乾全送我吧?”
方啼霜立刻從她的手下溜走了,然後迅速回到了貓舍內,把自己放在貓窩裡的小魚乾又換了個地方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