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啼霜此時掙紮不得,也不敢掙紮。
堂上盯著他看的那位既不是明府縣令、也不是大理寺卿、刑部尚書郎,那可是淩駕於這些高官權重之上的,全天下人的主子!
那兩名千牛衛搜得相當仔細,雖然眼前這小宦官生得純良無害,但萬一身上私藏了什麼利刃刀器……一旦上頭降罪下來,不僅他們倆頭上這頂烏紗帽要不保,還要活受那三千裡流刑之苦。
方啼霜害怕得整個人都在微微發著抖,心裡暗自祈禱著那搜身的內衛可千萬彆發現自己屁股後和頭頂上的異人之物。
可惜天不遂人願,那中郎將在搜查到他下半身的衣袍時,手上稍稍一頓,他明顯感覺到那裡頭鼓鼓囊囊的,不知裝著什麼東西。
“冒犯了。”那內衛低聲道,而後猛地掀開了方啼霜的衣裳下擺——
方啼霜心裡一緊,連呼吸都是一滯,差點叫出聲來:“!”
可兩人垂目一看,他衣袍裡頭除了一條單薄的白色底褲,竟什麼也沒有。
那掀開他下裳的中郎將麵上閃過幾分異色,下意識抬眸覷了堂上的皇帝一眼,隻見裴野竟一直都在頗有興致地盯著他們這裡看。
那中郎將頓時覺得耳廓麵頰都燒開了似的,他今歲才及弱冠,家中家教甚嚴,也是今歲才給他訂下了一門婚事,長這麼大以來除了娘親,便是連個姑娘的手指頭都沒碰過的。
這小宦官雖然不算是女人,但畢竟也算不得是男人,又因他生的過於清俊,隻怕連好些姑娘家都不能及,這底褲內衣又屬私密之物……
他這番懷疑之舉,實是誤判,可他心裡總疑心皇帝會覺得他輕薄,像是有心要吃人家的豆腐。
“聖人,卑職……”
他這一緊張之下,竟連方啼霜頭頂上戴著的巧士冠都一時忘了搜了。
裴野知曉他這人性子,於是便淡笑打趣道:“怎麼?將軍被美色迷了心竅了?”
那中郎將連忙撲通跪下了:“卑職並無此心,隻是方才一時失察,以為他衣袍下有異物。”
“將軍秉公辦事,孤很清楚,”裴野麵上並無怒意,方才頗為玩味的淺笑已然淡去了,“快請起,方才言語不過是說趣,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他們君臣二人一來二去的,眼下還跪在地上受苦的隻有可憐的方啼霜一人。
方啼霜方才情急之下,竟然硬是憋著一口氣把那長尾巴收了回去,連他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原來這玩意……是可以收回去的嗎?
他趁著這些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於是努力把勁力都憋到了腦袋上,隻可惜他都把一張臉憋紅了,也沒能成功把那對耳朵收回去——他還是能感覺到那雙貓耳朵的存在。
另一旁的中郎將這才有些遲鈍地意識到,今日自己不但多得了皇帝幾句話,甚至還收獲了他一句打趣,這就已經很有親近的意味了。
他頓時便覺得熱血當頭,那大而無當的忠心衝的他幾乎有些六神無主。
“稟聖人,此人已搜查完畢,卑職這便先告退了。”他低頭躬身作辭,麵上喜悅的不動聲色。
等兩名內衛退去,裴野緊接著略一偏頭:“椿燁,你也退下吧。”
戚椿燁從不過問緣由,隻躬身作應,然後靜默地退去了殿外候著。
正堂內很快便隻剩下了裴野與方啼霜兩人。
方啼霜直覺這氣氛比方才更要難捱了,他心慌意亂地跪在堂下,連眼皮子都發著燙。
“你叫什麼名?”他聽見座上的裴野淡聲問,“這回要是再裝聾作啞,那可就沒意思了。”
方啼霜雖然年幼,但也知道今夜是這座上的人搭救了自己,但至於他為何要拉他這一把,他是全然想不通的。
阿娘教他要知恩圖報,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晾著這位“恩人”不應聲了。
於是方啼霜稍稍抬起頭,隻是依然彆著目光,怯生生地應答道:“我叫啼霜……方啼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