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褚滿清後麵幾步遠的蔣雯翠若有所察,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便看見了屋簷之下的蔣南絮,一晃神,抱著韞哥兒的手抖了抖。
作為褚滿清的枕邊人,她自是能看出他眼底湧現出來的濃厚興趣,那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事情的進展遠比她預想的還要順利。
分明該感到高興的,可她偏偏笑不出來,反而難受得緊,就像有無數隻螞蟻鑽進心裡,不斷啃噬撕咬,疼得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一旁的夢瑤看出她的不對勁,主動伸手接過了熟睡的小公子。蔣雯翠並未說什麼,小心翼翼鬆開了手,懷裡的重量陡然消失,心裡的不適也跟著減輕了少許。
壓了壓情緒,蔣雯翠上前兩步,臉上洋溢起溫柔的笑意,柔聲說:“郎君,她便是我方才跟你提過的表妹,阿絮,還不快過來問好。”
蔣南絮愣了一秒,很快回過神來,她四姐姐算不得正妻,按照規矩也就無法稱呼對方一聲姐夫,斟酌兩秒,屈膝施禮道:“見過大爺。”
不知道是不是剛從軍營回來的緣故,眼前的姐夫比傳聞中更為冷硬,隻是論樣貌,卻比不過白日裡那個神秘的男人,膚色更黑,五官也沒那麼立體,就連身量似乎也矮了一些。
意識到自己無形中將八竿子打不著的二人做了對比,蔣南絮抿了抿唇,眼前閃過一張蒼白淩厲的臉,他瞧著難受得緊,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不過回來這麼久,也沒聽說前院有什麼變故,估計沒什麼大問題,是死是活反正都與她扯不上絲毫關係。
褚滿清踏上台階,在蔣南絮前方不遠的位置停了下來,輕柔悅耳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她的聲音很輕,像是羽毛浮動,比夜間的晚風還要撩人。
褚滿清盯著她烏黑的發頂瞧了兩眼,隨即漫不經心地移開眼神,“嗯,先進屋吧。”
話畢,他將合起的油紙傘遞給丫鬟後,動身朝著主屋走去。
沒有後話,態度也稱不上熱絡,蔣雯翠一時間拿不準他的心思,頓了頓,扭頭對著剛剛依言起身的蔣南絮輕聲說:“去燒一壺熱茶端進來。”
既然拿不準,就多多試探,左右這才是第一次見麵,往後有的是機會把蔣南絮往他跟前送,見的次數多了,興趣自然會跟著上漲。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不光褚滿清對蔣南絮的態度差強人意,就連蔣南絮對褚滿清也淡淡的,完全沒有女兒家的媚態。
按理來說,以褚滿清的姿色和家世,對蔣南絮這樣的鄉下女應當是極具吸引力的,所以哪怕退一萬步,也不該是這樣冷漠的反應……
蔣雯翠心裡多少有些疑惑,但礙於褚滿清此刻就在屋子裡,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匆匆叮囑了一句“上心些”,就讓夢瑤帶著韞哥兒往裡屋走去了。
蔣南絮乖巧點頭,應了聲好,就跟著夢月去小廚房燒水泡茶了。
小廚房空間不大,吃食都有府內的膳房負責,所以除了日常燒水煮茶以外,幾乎沒什麼用處。
夢月有心想為姨娘分憂,幾欲張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畢竟蔣南絮隻是一個剛及笄的小娘子,縱使她有心教導,也不知她能不能抹開麵去籠絡郎君。
經過數日的相處,她發現蔣南絮就是個性子柔和沒什麼脾氣的小姑娘,偶爾還會幫著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乾些簡單的活計,這是她在褚府從未見過的善意。
也因著她們均出身農戶,多了兩分惺惺相惜,隻不過她命差了些,也沒有那麼好的樣貌,小時候就被賣進褚府為奴換取糧食,看過太多冷血薄情,所以愈發喜歡這位不做作的小娘子。
然而姨娘的困境擺在眼前,急需有人來打破僵局,不管她願意與否,都將是既定的現實。夢月忍不住輕歎一口氣,暗歎造孽,若真成了,豈不是變成兩姊妹共侍一夫?
思及此,她有意相勸的心思歇了歇。
蔣南絮餘光瞥見夢月心不在焉的表情,忙放下了茶盞:“夢月姐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夢月猶豫了一下,接著道:“大爺端方持重,姑娘待會兒切記彆多嘴,倘若大爺主動相問,也彆表現得太過熱烈,免得適得其反,惹得大爺不高興。”
蔣南絮見過的男人形形色色,方才第一眼見到時便已猜到他的性子,對付他這樣的人,隻需用好欲擒故縱的招式,再施以美□□惑,基本就能拿下。
這並非盲目自信,而是自從她略微長開、美貌顯露以後,就沒有不為她傾倒的男性,更何況男人對於主動送上門的女人總是來者不拒,隻要蓄意勾引,不上鉤的幾乎沒有。
然而經過白日裡發生的事,她心中的退堂鼓敲打得愈發響亮,不管從哪個方麵來看,眼下都並不適合過多討好對方,再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之上。
還有一點,那便是褚滿清並非她喜歡的類型,而且年齡屬實比她年長太多,接近一輪了……
熱水沸騰的聲音咕嚕咕嚕響起,蔣南絮挪開目光,笑著說:“多謝夢月姐姐提醒,我知道了。”
然而當她們端著熱茶去往裡屋之時,卻被守門的丫鬟告知二人已經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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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棲苑裡屋,丫鬟們麻利地伺候著褚滿清,蔣雯翠更是親自為其脫靴更衣,殷勤聽話,井井有條,屋內一派的安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