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聖公府。
“你去吧,不用太過刻意,順心而為便是。”
洪辟剛剛對景雨行吩咐了些事,又囑咐兩句,便將他打發了。
等景雨行離去後,他又長出了口氣,自語道:“大幕終於要拉開了呀……”
“洪易,彆讓我失望,讓我看看,你究竟能綻放多耀眼的光芒……”
……
武溫侯府。
“洪易!”
已經長成了個翩翩少年郎的洪易,不久前才從西山返回城中,按照慣例,在城中閒逛了許久,剛剛回到侯府。
前腳才跨進自己的小院不久,後腳便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聽這響動,倒不像是用手敲,而是用腳踹。
洪易眉頭微皺,還不等他出聲發問,便聽砰的一聲,院門就被人從外麵一腳踢開。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清脆卻透著惱怒的呼聲響起。
“洪易!叫了這麼久還不來給我開門,非要我用腳踢!”
“快出來,彆藏了,早就聽門子說你回來了。”
洪易從屋中走出,抬頭看去,便見一個丫鬟站在院中,叉著蠻腰,柳眉倒豎,滿臉惱怒地盯著他。
“洪易!你又到哪裡鬼混去了?天天在外麵鬼混,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害我找了你這麼久,挨了小姐好一頓責罵!”
“你不好好待在府裡,天天跑出去做什麼?貪玩好逸,虛度光陰,怪不得這麼大個人了,文不成武不就,一事無成,真是丟了侯府的臉麵。”
洪易聽得眉頭直皺。
這丫鬟他自然認得,是侯府東邊二小姐的貼身丫鬟。
二小姐是侯府二房方夫人的女兒。
方夫人在侯府的地位雖不及大房趙夫人,卻是武溫侯的平妻。
娘家是商賈,本身也捐了個官身? 有錢有地位。
哪怕不及趙夫人顯赫,卻也是說得上話的。
院裡的丫鬟在府中也都高人一等。
行事跋扈是難免的。
隻是雖然他在府中過得並不如意,但也是侯府少爺。
一個丫鬟當眾對他大呼小叫? 橫加指責? 也著實令他氣惱。
“你還在發什麼呆?二小姐讓我來尋你,耽誤了這許久? 二小姐若是怪罪下來,我自然是要受罰,你也討不了好!”
她見洪易皺起眉? 頗為惱怒的樣子,不僅沒有收斂? 反而瞪起眼睛? 下巴高高昂起,一隻手握著個拳頭。
那副模樣似乎在說“看什麼看?還真以為你是侯府少爺? 能對我怎麼樣?惹了小娘,照樣敢揍你!”
洪易心中憤怒? 卻深知自己如今處境,從小到大? 也習慣了這種待遇。
深吸了一口氣? 便將火氣壓下。
皺著眉道:“找我什麼事?”
那丫鬟見狀,“低聲”嘀咕了一句:“果然沒用。”
然後才道:“二小姐與永春郡主以琴會友? 永春郡主彈琴之時說了一句‘今日未彈心已亂’,苦苦思索? 想不出下一句,二小姐讓我來問你,讓你對出下一句來。”
丫鬟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
若非吩咐她的人是二小姐,她還真不願意跑這一趟。
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子罷了,還真當自己是侯府少爺?
聽說他那個賤人娘親因不知尊卑? 惹了大夫人不快,被大夫人處死。
他也因此從小連武功都被禁止,根本就是一個廢人。
就連讀書也是四處求告,才辛辛苦苦借得幾本書來,才識得文字,有幾分文才。
那又如何?
難不成還能靠讀幾本破書就想翻身不成?
丫鬟上中透出不屑,心中暗自嘀咕,卻忽然見洪易轉身走回屋中,不由斥道:“你乾什麼?二小姐還在等你回話呢!”
洪易不理不踩,徑自走回。
丫鬟大怒,抬腿跟了進去,就想發作。
卻見洪易已經在桌案上抽出一張有點發黃褶皺的紙張,蘸墨揮毫,於紙上寫下一行字。
“拿去吧。”
洪易說完,也不去管她,拿起一本書,便坐到了書案旁。
“這是什麼?”丫鬟看著紙上龍飛鳳舞的一行字,發出疑問。
其字跡雄渾飛揚,頗見功力。
但丫鬟隻不過是稍讀過一點書,識得幾個字罷了,這紙上的字,卻識不得幾個。
“你一個下人,又不識字,問這麼多做什麼?隻管送回去便是。”
洪易眼睛盯在書上,頭也不抬,冷冷地道。
“你……!”
丫鬟眉眼一瞪,閃過一絲羞惱。
“好哇,洪易,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說著,兩手已經攥起拳頭,哢哢作響。
她雖識不得幾個字,卻陪著二小姐自小習武,也學得了些拳腳。
雖不登堂奧,但對付洪易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那還是輕而易舉、手到擒來的。
她惱怒之下,目中露出凶光,盯著洪易。
就想教訓他一頓。
左右不過是一個不受待見的庶子,府裡雖有規矩,卻無人會為這個庶子出頭。
她的武功雖不能算什麼高明,但對普通人來說,卻也自有一股難以承受的威勢。
洪易自然也能感受到。
看到丫鬟目中的凶光,洪易暗道不好。
情急之下,卻也不慌亂,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丫鬟怒斥道:“你敢對我動手!這府裡的規矩還要不要了!”
丫鬟冷笑一聲:“你還真把自己當大少爺了?我為何不敢?規矩?府裡的規矩,我自然不敢違抗,可你不過是一個賤婢的兒子,連府裡的人都算不上,若不大夫人仁慈,你連這侯府的門都進不了,還敢跟我充少爺派頭?”
她嘴裡這樣說,可心裡卻也不敢真將洪易怎麼樣。
想著,也就是用擒拿手,禦他條胳膊,不傷筋骨,讓他疼上三兩天。
即便被人發現,也不過是斥責幾句罷了,不疼不癢的,還是眼下出了這口惡氣為好。
想著,還真的捏著拳頭,向洪易一步步走了過來。
洪易暗道不好。
若是真被一個下人打了,皮肉之痛倒也罷了,可傳出去,他怕是要顏麵儘失,很難抬起頭來了。
正想著是不是要奪路逃出去。
雖然有失風度,可也總比被一個丫鬟揍了強。
便在此時,忽聞院外有一個呼喊聲:“易可兒哥兒!易哥兒你在嗎?大喜!大喜啊!”
小安?
洪易聽得真切。
府中會這麼親切稱呼他的,也隻有曾經在母親身邊伺候過的丫鬟小安。
“易哥兒!你中了!鄉試榜上有名,你有功名了!”
小安人還沒到,歡喜的聲音已經遠遠傳來。
洪易聞言一怔,旋即心中如同多年困鎖,突然撥開重重雲霧,終於得見青天一般,湧起一股狂喜。
旋即便壓下,轉眼看向本已舉步,又因此而駐足發愣的丫鬟,自有威嚴地斥道:
“你聽到了?我如今乃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依大乾律,毆打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可是要沒流放三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