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儀拱手稱是。
接著,楊廷儀就真的先回了朱厚熜駐蹕之處。
但他回來後沒有先去見毛澄,而是直接去見了正負責管隨駕流民的袁宗皋這裡。
這段時間,據楊廷儀自己說,他已經被袁宗皋救濟隨駕百姓、保全嗣君仁德,使民安君喜的手段折服,所以已願意唯袁宗皋馬首是瞻。
袁宗皋因自己也沒多少故舊門生,正需要壯大自己的勢力,也就沒有拒絕楊廷儀的投附。
所以,楊廷儀現在名義上還是跟毛澄一派,皆屬於楊廷和一黨,卻暗地裡已經把屁股挪到了袁宗皋這邊。
就如同,他曆史上,在楊廷和對劉瑾嗤之以鼻的時候,他卻暗地裡違背兄願依附劉瑾,而直到劉瑾倒台前夕,才對外說已聽兄勸,認識到劉瑾之奸一樣。
“袁公,家兄在得知嗣君不肯以皇太子禮進京後,就言說了一句。”
楊廷儀在見了袁宗皋後,就向袁宗皋轉述起了楊廷和與他的談話內容,算是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他的兄長。
袁宗皋忙問:“他怎麼說的?”
“家兄說:嗣君竟如此愛民?!”
楊廷儀如實回答道。
袁宗皋忍俊不禁起來,又問道:“那這二十餘萬隨駕流民的事,他可有說怎麼安置?”
楊廷儀回道:“家兄說,唯有改製才可安置,且疑嗣君有改製之意。”
“非嗣君有改製之意,實乃吾有改製之意。”
袁宗皋回了一句,嗬嗬一笑:“看來他也不算不明白,眼下要安置這些流民,全嗣君聖德,應對策略的確隻能是改太祖下詔北方新墾田畝永不起科的舊製,清理莊田,將京畿之未耕莊田全部收為官田而租於民。”
……
“學生認為,應對策略隻能是改製!”
京師郊外。
一離行殿不遠的茶樓裡。
張璁在嚴嵩這麼問後,就聲調高亢地回了這麼一句。
雖然張璁比嚴嵩年長五歲,但在大明,師生素來是以科甲資曆來論,因為嚴嵩是弘治十八年的進士,現在是翰林院侍讀,還在今年的會試中擔任考官,而張璁不過是新科貢士,所以在嚴嵩麵前也就隻能以學生相稱。
嚴嵩聽了張璁這話,沒有說話,隻尷尬一笑。
而聽聞有大量百姓隨駕進京所以也來觀瞻聖駕而同在這裡的其他官僚士子們倒是紛紛側目。
沒辦法。
張璁說這話的聲音太大,似乎深怕彆人不知其誌一樣。
但這時,兵科右給事中夏言卻因為聽見了張璁這話,而走過來問:“如何改?”
“洪武二十六年,太祖下詔,北方新墾之田永不起科。”
“故從此以後,北方新墾之田未再起科。”
“太祖此舉在當時自是為實北邊與收北方人心的良策,但時至今日,此製已成大弊也!”
“因為如今,北方軍民早已大量逃亡,而田早已多為權貴所並,且將這些田皆定為新墾之田,而造成這些田儘被權貴豪族壟斷,進而使得田租高企,而田租高企也就難免使得有小民寧為盜匪纖夫或家奴,也不願佃租,也就造成許多田被荒廢,哪怕是京師各城門外都有大量荒田。”
“所以當改此製,清理出荒田,而租還於民,以現今京師之荒田規模,彆說安二十萬流民,就是二百萬也不在話下,還能增加稅糧。”
張璁說後,夏言也就露出了一臉認真思考的樣子。
但他還沒開口問,嚴嵩就把張璁拉到一邊,且對他很嚴肅地說:“秉用啊!你要切忌,做人切忌鋒芒太露,何況,你接下來是要入仕為官的,當知道這官場上的凶險,萬不可輕易露底,否則官路必不長遠,要三思!”
“你應該清楚,眼下當國的是誰,那可是心心念念都要重現弘治之治的楊新都!你覺得你這話要是傳進他耳朵裡,會有什麼好?”
“本以為你年歲不小,應該比那些新科貢士沉穩,結果沒想到你比那些年輕貢士還張揚!”
嚴嵩接著又指責了張璁幾句,接著就背著手,目視前方,而老氣橫秋地背對著張璁說:
“我送伱一句話,做官要和光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