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這到底怎麼回事?!”
“不是說好了讓嗣君從東華門入,以皇太子禮進城即位嗎?!”
楊宅。
待楊廷和回到自己家時,已是華燈初上。
不過,楊廷和在回家的同時,也讓自己四弟楊廷儀去將禮部尚書毛澄請來家中一敘。
楊慎則已經在家等候他父親楊廷和多時,且在得知楊廷和帶著毛澄、楊廷儀回家後,就立即過來神色激動地問起楊廷和來。
楊廷和瞪了楊慎一眼:“說了多少遍,遇事勿躁動!這天下事,哪會事事順你心意!”
楊慎被楊廷和這麼一批評,隻得作揖稱是。
不過,楊廷和也沒再責備自己這位長子,而對揮手指了一下毛澄和楊廷儀:“事情為何變成了這樣,你不妨先問問大宗伯和你四叔。”
楊慎見此就向毛澄和楊廷儀行禮:“還請大宗伯和四叔賜教。”
“公子因此氣急,也是難免的事,元輔也不必太怒。”
“說實在的,驟然出了這樣的變故,漫說公子,就是鄙人也難免心神不定,肝火熾盛。”
毛澄這時笑著說了幾句,然後看向楊慎:
“這次去湖廣迎立嗣君,本以為不會有什麼波折。”
“但誰也沒想到,嗣君是真的太仁善!而他身邊的袁仲德也太深藏不露!”
“所以,現在就導致出了這樣的差錯,讓嗣君不但帶了二十多萬流民進京需要安置,還把遺詔中未能言明的地方指了出來,而借此作為了策動天子不認我等所持之禮的根據。”
“沒錯,嗣君是仁君聖主,但可惜,他身邊原來早就藏著一奸佞。”
楊廷儀跟著點頭附和起來,且故作不平地說:“就連現在,我帶去的那三千護衛軍,都還在負責管那些流民,官將們因此開始聽他袁仲德節製!”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這是不但要爭議大禮,還要爭兵權呢!”
站在兩人麵前的楊慎,在這時神色凝重地說著,然後就看向了躺椅上的楊廷和:“爹,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滿朝君子都等著您匡正朝綱、鏟奸除佞呢。”
“結果他袁仲德利用嗣君仁善如天,給您製造這麼大個難題,您在這個時候偏偏又不能告老,而負眾望!”
楊慎這麼說後,楊廷和則抬眼看了一眼楊慎,然後道:“說到底,這還是與我那位學生的餘力仍在有關,他這是向我表示不滿呢!”
楊廷和說到這裡就苦笑了一下。
眾人知道他說的誰,倒都沒有明語。
接著。
楊廷和突然又沉著臉說:“但除奸與安民不是不能兼有。”
毛澄這時最先明白過來楊廷和的意思,而忙問了一句:“元輔的意思是?”
楊廷儀也跟著一臉認真地看了過來:“不會是要對魏彬他們抄家奪產、斬儘殺絕吧?”
“我看這個主意不錯!”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非鐵腕不可,這樣也能讓嗣君和出賣我們的司禮監那些閹豎知道,爹這個元輔不是隻有罷人用人,也會殺人!”
楊慎說到這裡後,語氣裡已經帶著一股寒意,楊廷儀因此都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毛澄倒是很嚴肅地問道:“這樣會不會太酷烈了?”
“雖說魏彬是內臣,但到底於定國本有功,王晉溪也到底是文臣,還曾有平定寧王叛亂之功,一旦這樣做,雖立了威,令宵小畏懼,但也易埋下更大的仇恨,將來難免加劇黨爭,如此於國家將來無益。”
“這也怪不著我們,是他們不安分!”
“樹欲靜而風不止,索性不如這次就快刀斬亂麻,徹底蕩清朝中奸佞。”
楊慎先回應起毛澄來,一臉嚴峻。
楊廷和倒是氣定神閒地淡淡一笑,轉頭看向毛澄說:“公說的沒錯,火燒太大,容易失去控製,但這不是趕上要辦大宴了嘛,火不燒大些,怎麼煮得了那麼多人的飯?”
楊廷和說著就坐起身來,看向紫禁城的方向:“好在嗣君乃天縱聰明的明主,大宴結束後,他會知道滅火的。”
毛澄聽後頷首,起身拱手:“元輔說的是。”
楊廷和則在這時對楊慎吩咐說:“慎兒,接下來以為父的名義寫一篇以抄兼賑的密揭,到時候給嗣君看!”
楊慎拱手稱是。
“無恥小人不知以靜製動之道,一味要攪動風雲改祖宗成法,我偏不如其願!”
楊廷和說了一句,就嗬嗬冷笑起來。
隨後。
楊廷和又語重心長道:“也算是給嗣君上一課,讓他知道,行仁政,立仁名,不是一味愛民,而是燮理陰陽有度。”
……
“嗣君寬仁,氣度不凡,多有公儘心教誨之功啊。”
梁儲正在一桌盛筵前,對袁宗皋說著一些好聽的話。
這是他梁儲素來的習慣。
逢人是好話,不管此人比自己是尊是卑。
這也讓他在朝中人緣不比楊廷和差,但就是再儘量討好每一個人,也還是難以做到讓每一個人都稱頌自己。
梁儲也不例外,還是有人因此說他阿諛權奸,市恩群小。
但梁儲對這些評議倒是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