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學曾拱手道:“部堂這樣擅誅豪族,非士大夫行徑!當懷柔以待,待查明有無通賊情事後再斷也不遲!”
“來人!”
“把他拖下去,行王命旗牌,一並斬首!”
“至此大敵當前,軍法無情,誰敢質疑本官,悉如此例。”
王陽明沉聲說道。
顧學曾大驚。
連張璁、江汝璧等都大驚。
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王陽明治軍,所以也都難免很感意外。
周尚文倒是對此視為尋常事。
當年他在邊鎮,跟著楊一清等抵禦虜寇時,這樣的情況見得多了,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因為軍隊講究的就是絕對服從。
也就內地官員久不識刀兵,以為什麼事都可以嗶嗶兩句。
於是。
周尚文就拱手稱是,然後派兵將顧學曾押了下去。
顧學曾不由得大喊:“王陽明!家叔乃當朝講官,你怎能說斬就斬?!”
“部堂,再給下官一個機會!”
“部堂,饒命,我錯了!”
顧學曾沒多久就身首異處,也停住了呐喊。
在場官吏一時皆噤若寒蟬。
連張璁和江汝璧等都不例外。
他們都沒想到,剛才那個還對自己彬彬有禮,拱手作揖的同僚,一時間會如此嚴酷。
一個禦史官,說砍就砍了。
這裡。
王陽明將手一揮。
被押來的大戶子弟們頭上的大刀也紛紛落下。
黃昭等皆因此人頭紛紛墜落下城牆,如落雨。
城樓上,頓成血河。
張璁等皆大為驚愕。
他們第一次認識到了什麼是戰爭。
而發現這裡麵的確是沒道理可講,隻有絕對的暴力,或者說,道理隻在刀劍之下。
“你們賑災的,立即賑災,給城中饑民,改粥為帶泥乾飯,讓他們吃飽後煮金汁,拆木石,再把銀子都抬上來,協助官軍守城,同時派你們的兵監視饑民,若有異動者,立刻撲殺之!”
王陽明這時倒對張璁等吩咐起來。
江汝璧看向了張璁。
因想到剛才那一幕,張璁不假思索地就道:
“我們照辦!”
此時。
城外流賊已聚有五六萬之多,嘯聚成片。
他們在聽到官軍來的風聲後,就立即如約趕了來。
但賊首史福等在看清被自己手下從城牆根撿回來的許多人頭後,不由得收住得意之色,而齜牙咧嘴起來:“可惡!這些官軍,竟殺了我們主顧黃老爺他們!”
“這麼說來,城中內應皆無,淮安城不好打了。”
“這個守城的主官是個行家!”
賊首李琪這時跟著說道。
“撤!”
“虧本的事,我們不乾。”
“通知弟兄們,回去後全部把刀槍甲胄藏起來,把各自家的鹽也藏起來,老老實實種田,等著將來有機會後再出來發財。”
史福果斷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兩淮一帶,許多流賊其實大多是當地煮鹽灶戶,手底下有很多灶丁或者亡命之徒,也就會在災荒發生之時,因為搶掠收益大於生產收益,而會進行搶掠之事,乃至勾結官僚和大戶,做兼並土地和侵吞官利之事。
隻要朝廷實力強一些,搶掠收益小於生產收益,就會又變成良民。
所以,史福會在這時下達這樣的命令。
“把哪些大戶家的銀子都撒下去,待這些流賊撿拾銀子時,周將軍,你率三千馬軍衝出去,除跪地不殺外,其餘皆殺之!”
周尚文拱手稱是。
不多時。
就在流賊們剛要撤退時,大把的銀子從城樓上灑了下來。
頓時。
滿城如下雪。
流賊們見此直接兩眼放光。
畢竟他們不少也是被灶戶豪右裹挾而來的窮困灶丁,平時深受灶戶的嚴重盤剝,根本沒有多少收入,即便是跟著一起搶老百姓,但老百姓太窮,所以也搶不了多少錢。
現在見大量銀子灑下來。
大量流賊自然瘋了般的就要去撿拾。
有的甚至丟了手裡的刀槍。
“銀子!”
“好多銀子!”
賊首史福和李琪見此大驚失色。
史福先喊道:“讓他們都回來!彆去搶,誰去搶,殺死誰!”
李琪甚至親自策馬奔來,砍殺著這些搶銀子的流賊:“都他娘的彆搶!”
但這時。
淮安城門已洞開。
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官軍鐵騎衝了出來,開始大肆砍殺與射殺著這些流賊。
流賊大潰。
李琪自己都中了一箭倒在了地上。
史福見此轉身就要跑。
但官軍鐵騎速度太快,而他麾下那些流賊根本就擋不住這些攻勢淩厲的鐵騎,也就導致他沒多久就被後麵的鐵騎追上,給斬殺在地。
“跪地不殺!”
同時。
官軍們也大聲喊著跪地不殺的命令。
於是。
大量流賊被生擒。
整個淮安之圍也就在一天之內被迅速解決。
流賊也被迅速平定。
但這對王陽明而言,還沒算完。
因為朱厚熜給他的任務是平賊之後還要整頓鹽務,而且囑咐王陽明矯枉當過正,不過正則不能矯枉。
於是。
王陽明以從通賊奸商家中抄出大量沒有鹽引憑證的私鹽為由,悍然下令,緝拿了巡鹽禦史、都轉運使等鹽業官吏,同時向各灶戶追繳欠交的正鹽鹽課與餘鹽鹽課,且規定各灶戶不如實繳足欠交正鹽與餘鹽稅,就會直接沒收他們的鹽和鹽田,乃至他們的農田與糧食。
所謂正鹽就是灶戶們應該繳給都轉運使司的官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