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迭撐起身子,踉蹌著追了過去。
這一個跑一個追,很快追到一處偏僻的獨門小院。
許知秋看見那女娃躲在一個婦人身後,
那婦人則是手持著把剪刀,戰兢兢的衝著他。
這時候腦子才算清醒了幾分,頓覺一陣羞愧難當。
“大嫂莫怕,某不是歹人!”
他朝著那母女深鞠一躬,那母女不為所動,仍警惕的戒備著他。
許知秋又掏出全部身家,恭敬敬的舉過頭頂,
他自覺又提出了個厚顏的請求:
“求您……好歹再給口吃的吧。”
那婦女盯著他看了良久,也不知是被他手裡的銀錢打動,還是被他誠懇的態度打動。
慢慢的,放下了剪刀。
…………
屋子裡說不上多簡陋,但很整潔。
東廂擺著一排書架,頗有些書香氣,
看起來不像個尋常的農戶人家。
借著屋內的燭光,許知秋看清楚了那對母女的模樣。
那是個五官姣好的婦人,看著可能還不到三十歲,隻是麵容消瘦,身材看著極其單薄。
一身水藍色細麻長裙,秀發在腦後挽成發髻,斜插著一根木簪。
給人一種清豔、卻又形銷骨立的怪誕美。
女娃子大概在七八歲左右,穿著與母親同顏色的衣裳。
麵黃肌瘦的,身體明顯發育不良。
她看著就是個緘默的性子,瞪著一雙漆黑的眼睛,不言不語。
“啪嗒。”
一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粥擺在許知秋的眼前,比之先前的清湯寡水,這一碗可謂濃稠。
米香刺激著大腦,
許知秋二話不說,捧起碗就開始狼吞虎咽。
“咳咳!咳!”
卻不小心嗆到嗓子,眼淚都擠了出來。
偶然一瞥,發現一旁——婦人摟著孩子,孩子則眼巴巴盯著他碗裡的粥。
“……”
心裡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兒。
這戶人家已是活得十分窘迫,
如今,
若非臉皮賽過城牆,這碗粥他眼瞅著是乾不下去了。
那婦女倏而問:
“敢問小哥,外麵世道如何了?”
許知秋沉默了,
回想起自己這一路來所見所聞,心裡倍覺沉重。
苦笑:
“能如何,人吃人罷了……”
婦人盯著他的臉,淡淡的又問:
“你也吃了?”
“沒有!”
他回答的很堅決,卻又抹了把臉,露出三分苦澀:“可我不吃,他人卻要吃我啊……”
“那你這一路是怎麼活過來的?”
“草根,樹皮,螞蟻,蟲子,有什麼就吃什麼。”
接下來,許知秋就不說話了。
隻盯著碗裡粘稠的黃米兒,怔怔出神。
直到那婦人忽而又道:
“此處受山神庇佑,受災較淺,雖然尚能果腹,但也沒好到哪去,更沒餘糧救濟外人。”
許知秋點頭,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這就要起身告辭。
至於剩下那半碗……
他瞅了眼那好心的女娃娃,擠出個笑臉。
給孩子留著吧。
他剛要出門,
詎料,那婦人卻叫住了他:
“你現在身體虛弱,就這麼走了,不出數日還是要餓死。”
“可是……”
許知秋有些領會不清她的意思。
“先住下吧,養養身子,過些天再走不遲。”
“……”
許一時怔住了。
這一戶孤兒寡女的,本身已經是度日艱難,卻肯收留他這麼一個來路不清的野男人。
莫非是因為……
狠狠批判了自己齷齪的心思。
“大嫂菩薩心腸!”
他朝婦人深深拱手:
“在下許知秋,不知大嫂如何稱呼?”
婦人摟緊了女兒,淡淡回:
“夫家姓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