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師弟師妹聽令,以我為軸,起小七星劍勢。”
七星方位眾人自然通曉,很快便在蕭逸才指揮下組成一套困陣。
眾人采取的是困獸戰術。隻等毋耍得氣衰力竭,攻勢但凡稍緩一二,尋得縫隙,立時便能將他製住。
“吼——”
處境愈發粘稠膠著,如深陷沼澤,難以自拔。
毋重光仰天狂嘯不止。
竟真如一隻被重重繩索套牢的困獸,在陣中拚命掙紮。
但饒是如此,哪怕榨乾軀體最後一絲血液,他也不肯示弱半分。
仇人就在眼前,父親族老的在天之靈就在見證。
為報此仇,寧死不歇。
於是他的攻勢非但不衰,反而愈發猛烈。
看那副癲狂架勢,誓要把自己這具血肉之軀糟踐敗了不可。
…………
恰在此時,許知秋複上山來。
他把此景盯了許久,心裡好一陣不是滋味兒。
又朝那圍困的幾人掃了眼,倏而歎息:
也罷,這最後一哆嗦,為師就助你一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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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腔勇力終有儘時,待得體內先天一炁終於耗儘,逆生褪去,單憑乾坤青光戒,登時便露出了破綻。
“就是現在!”
蕭逸才一聲令下,眾人同時出手合擊。
七道炁勁正轟在其胸口,閉鎖竅穴,毋重光口吐殷紅,向後跌飛了出去。
“擒住他!”
眾人隨之一擁而上,要將他一舉摁住。
然而,忽的一股猛惡勁力不知從何處迫來,竟把眾人生生震得倒飛而回。
毋重光向後一連滾出了十好幾個跟頭,隻覺得天旋地轉,兩眼發黑。
忽的感到後背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抵住,翻滾之勢立止。
他恍惚間睜眼,眼見身後之人,仿佛受欺負的孩童終於見到了家長,立時便沁出淚水。
“師父……弟子……”
“少言語,自運玄功,自療傷勢。”
“是。”
毋重光提起精神,原地打起坐來。
許知秋朝前上步,冷眼打量起眾人。
與他對視,那七人無不是臉色微變,向後各退了一步。
那蕭逸才遲疑一番,不得不站了出來,拱手道:
“許門長,令高徒執意妄為,我等實不得已,這才出此下策,還請許前輩以大局為重。”
“大局?”
許知秋四下一看,正魔廝殺正酣,此方戰場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每時每刻都有青雲門人殞命,
可這幫青雲弟子連同那法相,非但不思除魔衛道,反倒來對付他的徒弟。
就為了保一個有債該償,偏偏地位尊貴的焚香穀主。
忽的嗤笑:
“惘顧是非黑白,欺心自昧,這就是你青雲門的大局?”
這時法相單掌合十上前,一副誠摯痛心的勸道:
“許前輩,若果真依了您那徒弟殺了雲穀主,等於是動搖焚香根基,必然引起正道勢危,進而天下大亂呐!”
“莫講那些假大空的。”
許知秋也懶得和他們過多掰扯,
“是你們這幫小孩兒拎不清良知是非,隻恐懼利害,卻拿著歪理當正法,既然這樣,我和你們無話可說。”
“休要妖言惑眾!”
許知秋話剛說完,林驚羽便跳了出來。
他手持一柄碧綠如秋水的祥瑞仙劍,橫在身前:
“良知是非,你說的便對麼?我青雲就是錯的?要我說你卻是一肚子歪理邪說,枉為一門之長!”
就在先前,被視之若父的尊師叛變宗門,給了他當頭雷擊。
如今他心裡熬糟,戾氣難平,可謂一點就炸。
對於這種發癲的,許知秋懶得回應,對眾人道:
“既然你們狗拿耗子,這麼多人欺負我一個徒兒,那好……”
說著,周身炸出層層氣浪。
深徹如淵,磅礴如海的氣機,朝幾人滾滾壓迫而去。
“……現在,我也來欺負欺負你們。”
雲易嵐的腦袋,自然是留給苦主去摘。
許知秋這個師父能做的,無非是替他清理路上的障礙。
話音落,還不等對麵幾人從驚愕中回神,許知秋卻身形一閃,已經來到林驚羽身前。
他快得身如鬼魅,那林驚羽還來不及反應,隻見眼前一黑,
他舉劍要斬,可手中劍卻被人奪去,接著天旋地轉,原來自己被人像扔乾草垛一樣撇了出去。
許知秋把那柄劍拿到眼前端詳,
“這就是斬龍劍?萬載綠晶……倒是一塊好鐵,毀了可惜。”
話雖這麼說,抬手一撅,隻聽“叮”的一聲仿佛是金鐵的哀鳴。
斬龍劍身斷作兩截。
“師弟!”
齊昊忙把林驚羽從一片碎磚中拉起來,師兄弟二人瞠著血紅的眸子,死死瞪著許知秋。
——倒不是因為惱怒斬龍劍斷,而是因為他們看見了許知秋後腰上彆著的一顆圓滾滾的物件兒。
那物件兒被絹布裹著,下方侵染著暗紅色的血跡。
絹布封口處似是沒包嚴實,露出半張麵目來。
而那半張麵目,齊昊林驚羽二人無比熟悉。
見他二人眼尖發現了,許知秋笑了。
從身後解下那包裹,直接朝著兄弟二人撇了過去。
“喏。”
齊昊二人接過包裹,師兄弟對視一眼,合力顫巍巍的解開包裹。
然後,身旁幾人發出驚恐嘶聲。
蒼鬆死不瞑目,空洞洞眼珠子正好盯著兩個徒弟。
“你師父逃跑的本事獨到,我方才追到山腰才攆上他,便摘了這腦殼。”
他語氣輕鬆,仿佛殺雞宰羊一般的閒庭信步。
“我本想親自交給貴派掌教道玄真人,好叫他還我清白。不過眼下麼,交給你倆也是一樣。”
“師……師……”
齊昊二人臉色慘白如紙,都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師兄弟二人顫抖著整理著蒼鬆那顆死人頭上的儀容,為其梳理鬢發,合上眼簾。
蒼鬆雖然叛教,道義立場上,他二人不得不與之完全切割。
但從小教養之情,傳道授業之恩,豈是立場能夠阻隔?
如今,視之若父的人的頭顱,囫圇個的擺在眼前。
如何不叫二人悚然心痛?
便是一旁目睹的幾人,眼中驚駭亦是久久不去。
就在短短時辰以前,蒼鬆還是名義上的青雲門龍首峰首座,德高望重,受天下修真人士敬仰。
可一轉眼,卻已經是身敗名裂,並且死無全屍,身首異處。
不得不讓人感歎世事變化,萬般無常。
許知秋卻懶得與他們共情,不耐煩的揮手:
“給你們十息時間,自行退去,省得我浪費功夫。”
終於,齊昊和林驚羽摟著那顆頭顱,放聲嚎啕:
“師父哇——”
這淒慘聲調,回蕩在雲海之間,動人心魄,催人淚下。
許知秋把眼睛一瞪:
“哭?哭也要算時間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