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間踏颯如流星,向上又是一口氣衝出八十餘步。
說長槍不恰當,應該說刺樁,隨著他的行進,刺樁的攻擊頻率和數量越來越大。使得他不得不全力維持逆生,肉身在破壞和重構中不斷拉扯。
一路前行,灑下大片逆生化的淡紅色血液,落在黑沙之上,點綴出一朵朵粉白色的蓮。
待他衝到距那獸神一百二十步範圍時,數十道刺樁同時從地下探出擊穿他的身體,甚至將他整個人架挑在半空中。
“啊!”
外圍,眾修士的驚呼響成一片。
受此駭人傷勢,可還能站起來麼
不負眾望,許知秋落地之後,仍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逆生恢複的很慢,先天一炁幾近枯竭。
他向上凝望,獸神已經不遠。
又感知了一番體內狀態,臉上卻有些陰霾。
“三重的關口還未出現……是逆生被撕裂的頻率還不夠麼”
他仰天歎了口氣,臉上頗有些無奈的苦笑:
“到底……沒有無根生那混蛋好用啊……”
每一次逆生的撕裂,都伴隨著肉體的貫穿傷。
如此一來,重構逆生的同時,還要額外耗費一份先天一炁,去修複體內深層的創傷。
人力有極限,
照這麼下去,突破和死亡哪個會先到,誰也不知道。
雖有失落,可心念卻未曾動搖。
許知秋奮起餘勇,繼續邁進。
“簇簇簇——!”
一邊忍受著萬刃穿身,一邊又朝那獸神踏近了約五十大步。
這下,還剩大約七十餘步的距離,可他此刻也已經近乎是“風中殘燭”,支撐不久了。
等了好久,才將這一波傷勢勉強修複。
卻也隻是修複了中丹下丹等幾個主要部位,連丟失的左臂都沒有去管。
拖著殘缺的身子,就要繼續向上攀登。
“你若現在放棄,我可留你一命……”
許是被他這一股舍生忘死的精神所折服,那獸神居然真心誠意的和他談起條件:
“我雖有屠滅眾生之心,但看在你的麵上,可以破例放過今日在場的所有人。”
“事已至此,何必多言”
許知秋搖頭失笑,忽的想起一樁好奇之事,於是問來:
“有件事我想知道,那位在數千年前把你造出來的女子,她究竟圖的什麼”
獸神聞言沉默了一番,回道:
“為參透長生。”
“嗬!”
許知秋心說果然跟我猜的一樣。
“為了區區長生,入了偏門鑽研,結果創造出你這麼個絕世禍害……看來她也是一個癡人呐。”
這種人,許知秋早都見怪不怪了。
從最早的虞祖重華、到普智、雲易嵐、以及那白骨老祖……
這些人無不是為了長生百般琢磨,甚至造孽無數,可最後全都丟了性命,淹沒在時間的長河中。
許知秋實在不能理解,
活成個萬年王八真就那麼誘人麼
“斯人都已落幕……”
他仰頭望著悠悠蒼天,長長出了口氣:
“現在,該到我了。”
還剩下七十步,許知秋再度啟程。
步履已經止不住踉蹌搖晃,但仍保持著前進的勢頭。
很快,
六十步……
五十步……
三十步……
腳掌被穿透,直接無視。
內臟被洞穿,也不過等閒。
哪怕全身的軀乾和四肢飽受摧殘,哪怕被穿成刺蝟,他的腳步也不曾停下。
先天一炁近乎枯竭,肉身來不及修複的明傷暗傷,也已經積累到了極限。
眼看這具肉身即將崩潰,
可那雙眸中明亮的火光,非但不見衰減,反而愈發灼熱。
他步履蹣跚,向著終點步步進發。
留下一路上鮮血滮灑,紅蓮瓣瓣,點綴出一條向上的通途。
遠處,眾修士已經被這慘烈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沒多少人知道,他這麼堅持到底為了什麼
也許是為眾生,也許是為求道,也許是單純的戰意驅策。
三一的眾人臉色煞白,有很多甚至不忍再看,跪地慟哭了起來。
唯有馮抱山從始至終目不轉睛的看著,看的分明——
作為門長,作為大家的師父,他真的在以一己之力,為三一蹚出一條前路來。
可是,他內心也在恐懼煎熬著:
‘還不出現……為什麼還不出現’
‘破開三重的那個瞬間,究竟在哪裡’
…………
抵近獸神十步以內之後,
逆生早已無力在體表維持,隻能收縮範圍,護住心脈以及一些重要部位。
此時每踏出一步,每承受一次傷害,許知秋都感覺自己眼前黑了一些。
仿佛世界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生命在流逝,潔白的衣襟早已被褪去逆生化的鮮血染得殷紅。
五步、三步、兩步……
終於,許知秋扛下了所有的傷害,站到了獸神的麵前。
可是,風中殘燭的他,哪還有摘去獸神頭顱的餘力
“要不……你自己動手”
許知秋難得還有心情和他開了個玩笑。
“你……”
那獸神瞠目鎖眉,一副雜陳五味,無話可說的表情。
想必是要賴賬了。
右手食指,綻起最後一縷白熾火苗,
許知秋抬起手指,如蝸牛般緩慢的朝他額頭點去。
儘管微弱,但其威力卻也堪堪足以洞穿獸神的額頭,了結他的性命。
當然,前提是他不躲的話。
外圍萬眾矚目,眾修士大氣也不敢喘的盯著這一幕。
眼看那手指即將觸碰到獸神的額頭,後者忽的臉色一變,似是突然醒悟,猛的一掌甩出將許知秋遠遠轟飛了出去。
眾修士哄然大怒!
草他娘的!
這天殺的獸神果然賴賬了!
許知秋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向後飛了出去,瞬間越過了好不容易邁過的三百大步,跌落在沙丘之下。
“師父!”
三一眾人再也忍受不住,這就要一齊衝上去。
然而,
“站住!”
馮抱山嘴唇突然開始哆嗦起來,連聲音都變得顫抖。
他仿佛看出了什麼端倪,攔住眾人,斬釘截鐵:
“彆過去!誰都不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