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琛,你現在在透過我看誰?”月光被婆娑的樹影分割成大大小小的銀白碎片灑在柏開霽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塊支離破碎的冰。
“……是邶玉成嗎?”見陸琛陷入了沉默,對麵銀發的哨兵又補問了一句,語氣苦澀得如今晚初入口時的紅葡萄酒一般。
不,當然不會是邶玉成。
陸琛被這個問題問得怔住了片刻,但他隨即垂眸,腦海中塵封的回憶再次開啟。
啊。剛剛他與柏開霽對視時,確實有一瞬間想到了——
在另一個世界,也是有著這樣一個人,曾如今晚的柏開霽一般堅定地拉著自己的手,帶著自己從令人窒息的人群中逃離。
那是雷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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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順勢仔細一想,陸琛恍然發現,柏開霽和雷爾夫的身上確實有著諸多的相似之處。
同樣在短時間內對陸琛的好感度由藍變橙;作戰風格都以凶殘著稱、以傷換傷不計代價;同樣擅長廚藝,做得一手好菜;左右手都能靈活使用,和陸琛熟悉後就變得話嘮起來;都總是準備著充足的食物儲備,仿佛隨時隨地都能從空間鈕裡掏出一個裝滿美食的托盤送到陸琛麵前……
不止這些,柏開霽的一些生活習慣和小細節也和前世的雷爾夫一模一樣;陸琛發誓,這絕非他將對雷爾夫的感情移情到柏開霽身上而產生的記憶假象——
有著過目不忘能力的他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也不會做將一個人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這種沒品的事情。
不過,雖然以上這些發現幾乎讓陸琛產生了柏開霽和雷爾夫是同一個人的錯覺,但理智告訴陸琛,他們終究還是不同的。
和蟲族貴族出身的雷爾夫不同,柏開霽是平民出身,父母都是聯邦第七軍團的在職軍人、並在服役期間戰死於星空戰場。自小被父母的戰友們輪流接手照顧著長大的柏開霽沒有接受過白塔正統的學院教育,很小就加入了第七軍團,靠著絞鯊星盜闖下赫赫威名。
與臉上總是掛著貴族式笑容的雷爾夫相反,柏開霽大部分時間的表情總是歸於冷漠、情緒從不表露在外,在下屬和陌生人麵前總是一副可靠又疏離的形象。
也許是我想多了,同一個世界裡都不會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不同的兩個世界中又怎麼會出現兩個相同的人呢?
而且,應該也沒有人會喜歡自己被彆人當成另一個人吧?
“抱歉。”思及此處,陸琛誠懇地向對麵的哨兵道歉,並做出了解釋。
“隻是剛剛你拉著我一路走出宴會的行為讓我想起了一位不在此世的故人。”雙黑的向導如此說道。
【不在此世的故人】。
這下輪到柏開霽道歉了——
還以為自己讓陸琛想起了已經故去之人,這個哨兵急忙連道幾聲“對不起”,倒把陸琛說得一愣一愣的。
在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後,陸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此世非彼世”
,最終隻能作罷,隻是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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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草地野餐期間,柏開霽雖然麵上不顯,但心中卻對陸琛所說的“故人”
無比糾結。
故人,是愛人,親人還是朋友?雖然不知道陸琛透過自己所見的那個人是誰,但無疑絕不會是邶玉成。
想詢問陸琛卻不知如何開口、思索了很久又毫無頭緒,這個銀發藍眸的哨兵最後索性放棄了思考——
至少,無論那個人是誰,他都已經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了。
柏開霽有自信,隻要他永遠固定在距離陸琛身邊最近的位置,那雙墨色的眸子中早晚會映出他的身影。
不要心急,柏開霽。
看著對麵正在嚼著一塊三明治的雙黑向導,他在心中對自己說。
當前這般動蕩的局麵並不適合兩人靜下心去經營一段感情。
也許陸琛之前拒絕自己的隱晦表白,也有因為對當前時局持有不樂觀看法的影響。
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這個哨兵樂觀地想。
等到將星獸徹底消滅、等到聯邦恢複和平,他會再一次去向那人表明心意。
反正他們都還年輕,還有很長的時間——
至少此時此刻,柏開霽確實是這樣認為的。
是的,他們還會有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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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生日宴會準備的都是方便賓客取用的冷餐,陸琛和柏開霽沒花多長時間就填飽了肚子。
不過,他們沒有選擇立刻返回宴會會場,而是默契地在這片林中草甸上逛了逛,將剩餘的麵包喂給湖中的水鳥,直到會場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遲遲折返。
然而,等到陸琛和柏開霽離開這片湖邊草甸很久後,一個人影卻從遠處的樹林中走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是何時達的那裡,又聽到了多少陸琛兩人交談的內容。
月光柔柔地為那人鉑金色的頭發、如湖水一般顏色的眼睛和手中拿著的絲絨戒指盒鍍上一層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