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閒雲野鶴、自由自在地度過一生,不比被拘在高堂之上做那勞什子丞相舒服多了?
當然,若是這途中某人能找過來,那就更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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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陸琛臉上的笑容還未徹底展開,便被對麵弟妹們眼眶含淚的樣子給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果然……大兄放棄此次科舉果然是因為我的緣故……!
同一時間,陸芸和陸琰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了如此的想法。
定是我選擇了退婚,又因剛剛重生時反應過激,才使得阿弟衝動、令大兄受傷……若是日後大兄再無連中三元的可能,那我又該如何自處……?
眼淚已經控製不住地順著臉頰流下,陸芸於某一瞬間甚至產生了將自己重生的真相向陸琛儘數告知的衝動。
若不是我當初怒氣上頭動用了刀兵、讓大兄的身體傷到了根本,還連累大兄照顧全家花費諸多銀錢,今日之事斷不會出現……!
一旁的陸琰也暗暗握緊了雙拳,內心更是後悔無比。
可是重生一事畢竟太過離奇,即便說出來也估計會被當作無稽之談;更彆說陸家雙子已經明白,自他們重生的那一刻開始、未來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改變,前世的那些記憶也都再做不得真了。
是以,他們隻能愧疚地看著自家大兄,數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都是怎麼了?放棄科考是我自己所下的決定,絕怪不到你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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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陸琛如何開解,一直到第二天車行的人牽來了牛車、駕車前往書院的一路上,陸琰和陸芸的眼睛仍是通紅的,甚至眼底還出現了一抹青黑,明顯是一晚上都未曾睡好。
一想到因為他們的緣故兄長失去前世的榮耀前程,本就心地善良的兩個孩子簡直無時無刻地在承受來自良心的譴責、估計一時半刻是緩不過來了,就連最是期待外出透風的陸芸都無心再去看沿途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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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任陸琰和陸芸如何心事重重,因新宅距離書院所在的天平山並不遠的緣故,吱呀作響的牛車很快就駛至了山腳。
陸琛尋了一個山下的農家,托其暫時看顧牛車;自己則領著三個弟妹徒步攀登這座大概二百餘米的小山丘。
天平山作為吳州府城內僅有的幾座山峰之一,素來以“紅楓、奇石、清泉”三絕而著稱。時值陽春時節,山間春光明媚,入目儘是嫩綠一片;山澗溪流清冽、其間夾雜著各色嶙峋怪石,當真是三步便成景、五步可入畫,讓遊山者看得目不暇接。
看著如此美麗的山間景色,慢慢地,陸家姐弟煩悶的心情也舒朗了些許;一旁的小陸芙更是如一隻歸林的黃鶯般,拉著她那走不快的大兄的手在山野間蹦蹦跳跳。
行至半山腰,陸家四人便都看到了寫有“澹台書院”四字的木質牌坊,還有居住著書院看門人的林間小屋。
身為書院學子,陸琛自然是可以隨意通行的。
甚至因為原身身為書院山長的弟子、又在鄉試中高中解元的緣故,他在整個書院中都無人不曉,連出示弟子腰牌都不用,隻靠刷臉就能讓看門人放他入門;但陸琰陸琰和陸芙卻並非書院
中人,還需額外向書院負責人申請才能獲許入內。
在書院門口尋了一個小廝、令其將此事向山長代為通傳,不放心將弟妹單獨留在此處的陸琛便選擇在此稍待片刻。
於是,在這邊的陸琛和陸家姐弟三人被認得原身的看門人熱情招待、呈上熱茶的時候;那邊獲了陸琛賞錢的青衣小廝一路小跑來到了書院的山長室,將陸琛攜弟妹一同返回書院的事情告訴了澹台書院的山長·童甫。
“嗯,我允許了。讓他帶著自己的弟妹一同入院吧。”應了陸琛的請求,讓小廝折返傳達;這位一身寬袍廣袖、坐於棋盤前的山長撫須淺笑。
“嘿。早就聽聞陸小子最近將弟妹全都從老宅接走同住,不曾想如今更是如那勃公子一樣、恨不得將弟妹如雞雛般護在羽下,連往返書院也不離身……怕不是上京應試的時候也要帶著一同去了。”笑著搖了搖頭,提及了幾件在吳州府內傳得沸沸揚揚的關於自己這位關門弟子的近日趣事,童甫隨即將目光投向棋盤對麵、正與自己對弈的另一位徒弟崔彧:
“說起來,今天不就是你們兩個啟程北上的日子?景文,你畢竟年長幾歲,此行還要多多照顧師弟啊……”
“老師放心,景文必不負所托。”聽著耳畔老者的話語,這個表字景文的青年麵不改色地應承下來,手中卻已然握緊方才從棋盒中取出的白棋。
在聽到那個人久違了的名字時,恍惚間,崔彧的眼前浮現出了一片與手中棋子一般顏色的、鋪天蓋地的白色。
白花、白燭、白幡,被火舌漸漸舔舐燒儘的白色紙錢。
空無一人的靈堂之中,前世一身白衣的崔彧輕輕將手中白瓷碗內的酒液一飲而儘,又斟滿一杯、灑在了那人空空如也的棺槨之前。
漸漸地,滿眼的白色糊成一片,唯一還能依稀分辨個大概的隻剩下那張他親手寫就的墨字挽聯——
其上,陸琛二字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