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2)

第28章

闌珊不信有那種能“不翼而飛”的奇跡,更不相信可以把這種殘暴惡行推之於鬼怪。

次日寅時剛過,天才放出些許光亮,肖蔚接了闌珊同王鵬,出客棧往寧安坊曾經的現場而去。

那邊兒李先生早也知道動靜,他不緊不慢的收拾出門,遠遠地跟著這些人。

李先生自不怕闌珊就跑了,畢竟阿沅跟言哥兒就在京城,且這一路走來,闌珊除了詢問兩人情形如何之外,並不曾多說過半句彆的。

原先李先生以為她會用什麼手段,至少會指責他們幾句,誰知竟一概沒有,安靜順和的令人詫異。

這倒讓李先生有些另眼相看了。

遠遠地看著前方闌珊的身影,她好像正在聽肖蔚解釋什麼,李先生隨行的副手便道:“大人,難道就眼睜睜的看他在內插手這件事?如今京城大理寺跟刑部都派了人,聽說還有司禮監的勢力,要是鬨得不好……會不會牽扯到首輔大人?”

李先生揣著手笑道:“澤川的水已經夠混了,怎麼能沒有咱們的人在內呢?有個舒闌珊去攪一攪倒也不錯,這人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在這種地方出風頭,我也想看看他碰壁之後的臉色。”

那副手笑道:“說來屬下也很是驚訝,沒想到他竟敢答應肖捕頭,要知道大理寺的人還沒查出個子午卯酉呢,他居然敢橫插一腳,隻彆弄的下不了台,叫咱們首輔大人給他收拾爛攤子就是了。”

李先生道:“據老張說,這人看似綿軟,實則很有些算計,若真的隻是個草包而已,咱們大人這三番兩次的去請,也不知道所為何來了。咦,他們好像到了,走,咱們也去瞧瞧這場戲怎麼唱吧!”

肖蔚且行,且又仔細地把那日追蹤賊徒的詳情一一告知闌珊跟王鵬。

這會兒肖蔚還以為兩人之間王鵬是唱主角兒的,眼睛隻盯著王鵬,時不時地才隨便瞥兩眼闌珊。

王鵬心大,又隻顧聽案子,並未發覺他態度的異樣。闌珊雖然心知肚明,卻也毫不在乎,隻管且聽且看周圍的街道,房舍。

澤川雖是京城之外的一個小縣城而已,但近些年來因來往的人/流極多,也有改頭換麵之意,比之前擴大了不少。

闌珊記得自己當初離京的時候,行蹤匆匆狼狽不堪,過澤川的時候隻是驚鴻一瞥,如今重回,心中滋味很是複雜。

澤川縣城仿照京城的布局,分為各個坊,隻不過畢竟地方小,常住人口不過四五千,目前隻分為六個大坊。

從南到北一條新修擴的中直官道,可供三輛馬車並排通行,兩側各是三個坊,雖然小,卻已經初見整齊的規模。

至於房舍的風格,也是類似京城氣象。肖蔚所說的寧安坊,是原本屬於澤川的老城劃改而成,在此所住的多半都是澤川的世代常住百姓,而且還有不少顯貴。

畢竟天子腳下,澤川之中出息的子弟去了京城為官,家中的舊宅老房自然也要好好地整修妥當。偏偏肖蔚所說的這死胡同的兩側皆是顯赫的人家,左邊的一戶,是新晉驍勇將軍秦非瓊的舊邸,如今秦將軍鎮守邊關,府內隻有親眷眾人,根據肖蔚所說,因為秦將軍頗有威名,所以秦府在當地也是有頭有臉,等閒之人不敢得罪,府中上下的人未免有些放縱。

右邊的蘇家,也是個書香世家,本來不足為奇,可是依舊無人敢惹,因為這家子的後生裡出了個在禦史台任職的言官,蘇言官官職雖小,可口舌卻是一等厲害,膽敢得罪了這人家的,自然也沒好果子吃。

闌珊聽肖蔚如此一說,就明白了他說賊人“不翼而飛”的緣故。

前方就是案發之地了,闌珊下車隨著肖蔚往前而行,抬頭看時,見此處的宅子果然跟在外頭各坊所見的不太一樣,門首格外高些,院牆也高大,尤其是這兩戶人家的院牆,離地足有一丈之多。

闌珊打量的時候,肖蔚向內指了過去:“兩位請看,我們眼睜睜的看到賊人就逃到了裡間,可等我們拐彎,賊人已經不見了。”

從他們所站方向往裡,足有四五丈深的胡同,王鵬早忍不住走了進去,一直走到那堵牆旁邊,才仰頭嘖了聲道:“我的媽呀,這裡的牆也比我們鎮子上的要高。”

旁邊眾人聽了忍不住笑,闌珊回頭問:“王大哥,以你的功夫,能不能躍上牆去?”

王鵬忙搖頭:“我又不是猴子。”

闌珊又看肖蔚,肖蔚道:“不瞞舒監造,我之前也懷疑過疑犯是越牆而去,所以特找了幾個輕功高明的兄弟試過,的確有一人能夠碰到牆頭,但是……案犯卻是還帶著一個少女啊。那可是絕對翻不過去的。”

王鵬的腦瓜倒也靈光,問道:“那會不會是有人在牆上接應呢?先把人扔上去,然後自己再爬上去?你們搜了這兩家人了沒有?”

肖蔚麵露難色。

闌珊看著肖捕頭的臉色,——秦家是有軍功的眷屬,旁邊的又是禦史台的言官,不管去哪一家都是極大的得罪,肖蔚隻是小小捕頭,隻怕沒資格進人家的門,何況毫無憑據,而且這牆一看就知道,普通人是很難爬上去的。

她問肖蔚:“大理寺既然派來人來,難道也沒去搜查嗎?”

肖蔚見她腦筋轉的這樣快,便忙道:“是,昨兒京內的差官同兩家交涉,的確是入內查過了,可惜……什麼也沒有發現。”

闌珊不再言語,轉頭看了片刻,盯著兩房之間的那堵牆:“這牆背後是什麼?”

肖蔚正欲回答,卻有另一個聲音從巷口響起:“那堵牆之後是秦家後花園,事發的時候秦府的老太君跟縣內幾位老夫人在亭子內閒話,上上下下十幾雙眼睛,並未看到有任何可疑之人出入,你是想問這個嗎。”

闌珊回頭,卻見背後有一人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裡,這人身上穿著的是大理寺差官的青色袍服,頭戴紗冠,人生的倒還儒雅,兩撇胡須,眼睛裡透著精明。

肖蔚忙向來人見禮,又對闌珊道:“這位是大理正姚大人,負責前來助查此案的。”這會兒姚升已經揣手走了過來,他凝視著闌珊道:“不知這位又是何人,在此地做什麼?”

闌珊拱手行禮:“見過大人,小人原係豫州地方監造,上京路過此地。”

王鵬也道:“我是太平鎮原捕頭王鵬。”

姚升身後的大理寺眾人聽見,各自露出不屑鄙夷的神情。姚升卻仍是笑眯眯地,隻淡淡瞥了肖蔚一眼:“肖捕頭真是破案心切啊……”

肖蔚的頭更低了幾分:“請大人恕我自作主張之罪!”

“你何罪之有,”姚升顯得又大度又開明,說道:“你也是為了破案,且這兩位說來也算是公差,同道中人,若能發現蛛絲馬跡自然善莫大焉。”

他堂而皇之說了這些後,便看闌珊兩人:“兩位既然能給肖捕頭請到這裡來,想必也非同等閒,不知道有什麼發現嗎?”

王鵬道:“我們才來,還沒察覺什麼。”他見姚升笑的很和氣,心裡對他頗有幾分好感。

闌珊卻看出姚升外表笑嘻嘻的,卻實在不像是個好相處的人,就從肖蔚見了他便格外恭敬忐忑的反應就可以看出,這個人多半是個笑麵虎。

姚升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瞟了會兒,就落在闌珊身上:“不過這位既然是地方監造,隸屬工部,跟我們查案捉人卻是不相乾的,想必肖捕頭急昏了頭了。”說到最後雖然還在笑,眼睛裡卻透出幾分厲色。

肖蔚握緊雙拳:“是、是卑職……”

他艱難地開口,還沒說完,王鵬道:“我們舒監造是最能查案的,當初在我們鎮子上的照壁藏屍案子他一眼就看破了凶手是誰!”

“是嗎?”姚升有些詫異地回看他,眼底卻滿是輕慢。

眼見王鵬又要再說,闌珊輕輕咳嗽了聲。

王鵬對她的聲音很敏感,當下便住了口。

闌珊道:“姚大人,我知道是我僭越了,不過如今人命關天,但凡有一絲希望就不可放棄。您說是嗎?”

“可是病急亂投醫,反而會讓病情更差啊。”姚升笑著說。

闌珊點頭:“方才大人說,肖捕頭等追賊的時候,秦老太君等在後院說話,也並非發現異常,可對?”

姚升負手笑道:“我記得我剛才是這樣說過的。”

闌珊道:“肖捕頭說賊人不翼而飛,恍若鬼怪行事,但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鬼怪之談,而是徹頭徹尾的人禍。”

姚升聽到這裡,輕飄飄的眼神中才多了一點東西:“是嗎,你憑什麼這麼說?”

闌珊掃視了兩側高高的圍牆,道:“好好的兩家宅子,平白多了這麼一個無尾巷,大人覺不覺著有些奇怪?”

姚升嘴角的笑凝固了幾分:“你想說什麼?”

闌珊抬手在旁邊的院牆上摁落:“我想說的是,大人應該也懷疑過……這巷子裡有玄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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