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啞然,便請姚升入內坐了說話。
來到裡間才又愣怔,原來方才闌珊在這裡寫字兒,滿桌子的紅紙,還有寫好了的春聯跟福字兒。
闌珊一怔之下笑道:“這裡亂的很,姚大人彆見笑。”
姚升卻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桌上的字:“這都是小舒你寫的?”
闌珊道:“讓姚大人見笑了。”
姚升搖頭連連:“哪裡哪裡,這寫得好極,至少我是自歎不如的。”
闌珊才要把那些都收起來,姚升製止道:“才寫好了的,這收起來豈不是折了?隻管放著,紅彤彤的看著也喜慶。”
見闌珊收手,姚升才說道:“門外那些東西是江大人送的?”
“是,江大人才派了人來,剛走不多久。”
“一看就知道是江所正的手筆,”姚升掃過那兩隻已經給言哥兒放開、正在滿地撒歡的大白鵝,感慨:“真的是……應有儘有。”
闌珊笑道:“我正愁不知送什麼給江大人回禮呢。”
“他家裡不缺這些,何況對你跟他而言這也不算什麼,”姚升自然也明白江為功是感激闌珊救命之恩的,說了這句才道:“本來我也該送點東西給你,隻是今日隻是路過……”
“不不不,實在不敢當,姚大人千萬彆費心,”闌珊早看出他似有倉促之色:“可是有事?”
姚升笑道:“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兒。”
“可以說嗎?”
“自然,說起來還跟你有一點點關係呢。”
闌珊越發感興趣,卻聽姚升看著她問道:“你先前是不是跟溫郎中在一名叫做芙蓉的風塵女子起過糾葛?”
因為姚升身份特殊,這會兒王鵬也自覺避嫌,屋內無人。
饒是如此,闌珊的臉上仍是開始漲熱:“是、是有這麼一回事。”
她本以為姚升會問自己怎麼跑去嫖/妓,誰知姚升並沒追問,隻說道:“我今兒接到報案,就是這名叫芙蓉的女子被人打了,差點兒就毀了容。”
“什麼?”闌珊吃驚地瞪著他,“是,是誰做的?”姚升的臉上卻浮出為難之色,又且意味深長:“誰做的嘛,當然不是你了。”
闌珊給他這一句,心中猛然轉動:“是溫益卿?”
姚升聽她直呼溫益卿姓名,微微挑眉,卻笑道:“不,溫郎中雖有時候性子耿直了些,卻不是個喜歡這樣粗暴動手的人。”
闌珊心想那是你沒看到那天他揮鞭的樣子,笑說:“那可奇了,不是我也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你再想想。”闌珊搖頭:“實在想不到了。”
姚升才傾身過來,手在唇邊一遮,輕聲道:“你才來京內大概不知道,溫郎中的那位夫人也就是公主殿下……其實十分的善妒啊。”
闌珊猛然坐直了:“是華珍公主?”
姚升道:“坊間如今的傳言,說是溫駙馬跟一名下屬官員,因為叫芙蓉的風塵女子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公主聽了難道會忍?不過雖然知道是公主派人所做,卻也奈何不得。”
闌珊咬了咬牙:“怎麼奈何不得?”
姚升笑道:“你就是太單純了,那可是公主殿下,何況打的是個風塵女子,而且……在不明就裡的鄰舍報官後,那個芙蓉反說其實無事,連她身上的傷都說是自己不小心跌倒而傷的。”
闌珊想起芙蓉那千嬌百媚嬌滴滴的模樣身段,那天雖然她心神恍惚,但卻也知道是個極為細心體貼的女子,卻不知給打的什麼樣子:“因為是風塵女子,就隻能忍氣吞聲了嗎。”
姚升道:“你還真憐香惜玉了不成?罷了,橫豎要過年了,所有人都巴不得天下太平,無事就好了。我隻是順路經過進來看看你,等年下再聚吧。”
闌珊起身相送,姚升回頭看著桌上的字道:“我來了一趟,索性跟你討個‘福’吧。”
“這不值什麼,就怕拿不出手。”
“哪裡的話,求之不得呢。”
闌珊便從桌上挑了兩個:“好事成雙,姚大哥新年多福,步步高升。”
姚升大喜:“有你這句話,什麼都有了!”
次日闌珊雇了一輛車,帶了言哥兒,打聽著江家的住址,驅車前去探視江為功。
來到江家報了姓名,裡頭急忙叫請。
闌珊且走且打量江府住宅,這才明白為何江為功出手竟那樣闊綽,原來江家的宅子頗大,又是京城土著,就算是在臥虎藏龍的京內,也算是殷實人家了。
直到這是闌珊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位其貌不揚的頂頭上司,還是個隱形的小小土豪。
江為功正在自己的臥房中趴著,麵前放著一本攤開了的書,旁邊有個丫鬟端著切好了的蜜汁藕片遞到他嘴邊,江為功努嘴道:“沒聽見有貴客來了嗎,快拿出去!”
正此刻闌珊帶了言哥兒進來,江為功忙側身招呼笑道:“我正閒得無聊,可巧聽說小舒你來了。”他又瞪著言哥兒:“喲,這是你的兒子?居然這麼大了?!”
言哥兒見了生人還有些害羞,便躲在闌珊身後,近來他已經能開口說話了,隻不過大概是因為之前養成了習慣,仍是少言寡語的。
闌珊道:“這孩子說話晚,大人莫怪。”
江為功道:“小孩子嘛,又怪個什麼?”立刻轉頭催促丫鬟:“拿果子,拿點心,拿些好玩的東西陪著小公子。”
丫鬟們過來領著言哥兒到偏間去玩耍,闌珊見他神采奕奕,知道恢複的不錯,便先謝他昨日送東西的情誼。
江為功連聲說不算什麼,又問起工部的事情,主要是問溫益卿是否為難過闌珊。
闌珊如實回答,江為功卻顯然意不在此,他見言哥兒在外,便小聲道:“小舒,你真的去了青樓?還在哪裡遇到了溫郎中?”
闌珊無奈:“我隻是去喝個花酒而已,哪想到那麼巧就遇到他。”
江為功笑道:“你可真上道兒,好歹等我好了咱們一起去啊。”江為功又打聽到底跟溫益卿是怎麼回事,原來他聽下人說了街上的流言,卻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心癢難耐,如今見正主來了,自然要打聽個明白。
闌珊隻說給溫益卿無意撞見等等,倒也說了溫益卿威脅自己的那些話。
江為功聽完笑說:“這件事要單純地給溫郎中撞見倒是沒什麼,氣氣他我反而高興。可糟糕的是偏張揚的人儘皆知了。”
闌珊問:“這是為何?”
江為功道:“你是有所不知,咱們工部的老大生平最忌諱的就是嫖妓!我記得之前部裡有個青年才俊很得楊大人青眼的,就因為去眠花宿柳,硬是給發配的遠遠的,現在還在北疆吃沙子呢。”
“哦,那可真糟糕之極,我會不會也那樣。”闌珊皺眉,心中卻樂不可支。
“現下既然無事,隻怕不會有礙的,你身份畢竟不同。”江為功安撫。
闌珊嘴角帶笑,假意低頭吃茶,不料才吃一口,不知為何心頭翻湧,她怕失禮於人,忙回身掏出帕子在嘴邊捂著,誰知喉頭一陣怪異的感覺,竟嘔出點東西似的。
低頭看的時候,卻驚見是一塊黑紅色的血。
江為功正盯著她瞧,一眼瞥見嚇了一跳:“是怎麼了?”
闌珊也不知怎麼,雖然頭有些略略暈眩,身子卻沒覺著有大礙。
江為功卻慌了,一疊聲催著叫傳大夫,闌珊急忙阻止。
畢竟她是女兒身,最忌諱給大夫診脈的,兩人推讓間,江家的大夫到來,闌珊一再不肯,把手縮在袖子裡。
江為功急得從榻上蹦了下來:“你怎麼諱疾忌醫起來,都吐血了,還不給大夫看?”
那老大夫果然是有些經驗的,聽聞吐血便道:“是怎麼吐血?”
江為功怕他不信,就從闌珊袖子裡把那塊帕子翻出來,老大夫看了看,又聞了聞,臉上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少爺彆急,這個不要緊的。”
“你說什麼?吐血了還說不要緊?”江為功大叫,若不是信任這位老大夫,隻怕要大罵起來。
“照我看,這口血不是正常好血,是這位公子體內有類似內傷導致的淤血,我大膽揣測,公子最近是否曾受過內傷,是否在服藥?應該是藥效起了作用,但藥力畢竟太猛了,才吐了這一口,這是好事,要是淤血存在體內,天長地久才是大症候呢。”
江為功立即想起那日闌珊給巨蟒卷住:“是因為那次才受的傷吧?你在吃藥?”
闌珊早上的確吃過趙世禛叫西窗送的藥,此刻百感交集:“是。”
老大夫笑道:“這藥很好。既然公子身邊竟有能調製這樣藥的人給你看診,就不必我畫蛇添足了。”當下便行禮告退。
江為功一再的留闌珊跟言哥兒吃飯,闌珊不肯,隻說改日。江為功便跟她越好了正月四號來府內喝年酒,才叫管家備車送他們回家。
闌珊本要直接回家的,車行到半路,突然改變了主意,便跟車夫商議調頭去榮王府。
足足又走了近半個時辰,才拐到了榮平街,車夫不敢再往內,隔著榮王府門口遠遠的就停了下來:“前方就是王府,小人隻能送到這裡了。舒爺隻管去拜會,小人還得把車退回去,到街外等您,這裡是不能停車的。”
闌珊忙道:“既然這樣就不用等了,我自再找一輛就是。”
車夫到了王府之外,心裡也是打怵,便答應了。
這邊闌珊帶了言哥兒下車,往榮王府門口走去,隔著數丈遠,便看見有一輛車停在王府門外,闌珊見狀知道是有訪客,她拉著言哥兒的手,有退縮之意。
正在此時一名侍衛跑過來:“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闌珊騎虎難下:“我……”話到嘴邊,她想著自然是不便報說來拜見榮王殿下的,就改口道:“我是來尋王府的西窗公公,我姓舒,能不能勞煩通稟一聲?”
那侍衛聽她竟認得西窗,便將她通身打量了一遍,大概是覺著她不似歹人,便道:“隨我來。”
當下轉身回去跟門上說了,可見西窗在王府還是有些分量的,門上即刻入內通稟。闌珊跟言哥兒站在門口,打量著旁邊那輛車,卻見金碧輝煌,車前挑著八寶墜角燈籠,華貴之極。
闌珊不由問:“王府今日有客嗎?”
那侍衛道:“什麼客,那是華珍公主的車駕。”
闌珊聽了這個,一陣涼氣從腳底竄上來。握著言哥兒的手忍不住一緊,言哥兒察覺,便抬頭看了她一眼。
“我突然間有點事情,就改日再來吧……”闌珊身不由己冒出這句,拉著言哥兒轉身。
那侍衛莫名其妙,眼睜睜看她走了幾步,幸而身後王府角門中有個人跑了出來,他看到闌珊便笑著嚷起來:“真的是你!還以為他們狗膽誆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麼麼噠,這裡是修羅場預告的二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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