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第54章

昨夜因為趙世禛去海擎不知如何,以及翎海這裡的事,闌珊就沒有睡好。

今日又腳不點地地忙了整天,著實撐不住了,才伏身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聽人說“海擎”,“京內催的急”之類,闌珊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自己做夢還是真的有人說話,但沉重如山的困意卻不允許她這樣做。

掙紮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拂落,輕輕地壓在她的肩頭,溫暖而力道適中,像是在安撫她一般。

闌珊微微蹭了蹭,便又安心地沉沉睡去。

慢慢地,那聲音也消退不聞了。

闌珊再度驚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

她睜開眼睛,驀然發現自己竟蜷縮著身子趴在趙世禛的腳邊,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腿,頭也壓在上麵,似乎不知不覺中把他的腿當作什麼抱枕了。

除此之外,身上卻蓋了一床被子。

她嚇得一個激靈,忙先抬頭看去,卻見榮王殿下仍是睡得好好的,並沒有醒來發現的樣子。

闌珊急忙撒開手,慢慢地撐著身子坐起來。

她驚魂未定地撫了撫胸口,鎮定了一下後悄悄下地,雙腳沾地的瞬間忽然想起一件事。

忙又小心翼翼地掀開一點被子看過去,原本擱在趙世禛身側的那柄劍卻已經不見了。

她鬆了口氣,合掌無聲地感謝上蒼。

躡手躡腳地掀開簾子走到外間,卻又跟坐在桌邊的高歌打了個照麵。

闌珊差點又給他嚇得跳起來:“高大人,你……”

撇開了最初的好感錯覺,現在她看高歌真是從頭到腳的不順眼,這個人行動像是鬼一樣莫測,真不愧是趙世禛的人。

高歌向著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等闌珊走到身邊才道:“我本是要進來請你給王爺喂藥的,看你睡得香甜就暫時沒有打擾。”

闌珊愣了愣:“啊……那怎麼好意思?”她畢竟不是來舒服過夜的,隻是來伺候趙世禛的而已。心裡突然生出一點愧疚,“耽誤了王爺喝藥會不會對他有礙?”

“幸而昨晚上喝的遲,並沒什麼妨礙,”高歌道,“我已經叫人另外熬去了,待會兒就能送來,舒丞幫著服侍王爺吃了藥就可以走了。”

闌珊寬心:“是是。”

“有舒丞在我放心多了,”高歌卻又道:“不過王爺的情形還未見大好,晚間的情況更不知如何,還是得拜托舒丞過來守著王爺。”

“不敢不敢……啊?”闌珊還在回應高歌那句“放心多了”的話,聽到後麵一句才反應過來:“今兒晚上我也得來?”

“本來是想白天也讓舒丞留在這兒的,一大早工部的杜員外郎親自來到,說是叫你不用著急回去,造船局的事情他自然會調度得當。是我覺著這樣好像對舒丞不太好,所以隻耽擱舒丞晚間的時間罷了,舒丞該不會覺著不妥吧?”

闌珊的心情變得複雜,原來她還得感激高歌啊:“是、是嗎……沒覺著不妥。”

其實她隻是覺著高大人也能照顧趙世禛而已。

正在心裡想著要不要提醒高歌怎麼去喂趙世禛,但又有點難以啟齒。

高歌瞥著她說道:“我之前雖沒有跟著王爺身旁,卻也聽說,王爺好像幾次三番救過舒丞的命,請舒丞這時侯多伺候王爺兩天,該不過分吧?”

突然提起這些事,闌珊忙站直了幾分:“不不不,一點也不過分,是理所當然的,我晚間一定會來。”

何止理所當然,簡直都要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我就知道舒丞是個很知恩圖報的人。”高歌說完起身:“我已經叫人準備了早飯,舒丞多少用一點兒,吃過早飯喂了藥,就可以回造船局了。”

高歌轉身要出門,闌珊突然想起一件事:“高大人,我、身上蓋著被子,那是……”

“哦……那是我怕舒丞著涼,給舒丞蓋的。”高歌麵不改色的說。

果然,那麼趙世禛身邊的劍應該也是他拿開的吧。

不多會兒,高歌親自送了藥進來。

闌珊把門關上,漱了口,上刑場一般去伺候趙世禛喝藥。

有了昨晚的手忙腳亂,這一次的“喂藥”顯得順利很多,榮王殿下像是個不能自理的乖寶寶一樣,她喂一口,他就吃一口,來者不拒的,讓闌珊覺著這差事似乎也不難辦啊。

很快喂完了藥,又有侍從送了熱水,乾淨的毛巾進來。

闌珊洗了手,絞了毛巾正要擦臉,忽然想到趙世禛。

於是轉身回到榻邊,看他仍是睡得安穩,臉色仿佛比昨兒要略好了些,闌珊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用毛巾給他把臉上擦拭了一遍。

大概人生的正就是有這種好處,趙世禛的臉給闌珊擦得潤澤生輝,蒼白中泛出一點點輕緋。眉眼越發的熠熠鮮明,唇都比之前越發的水潤。

闌珊正在感歎榮王殿下的確生了一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皮相,直到目光情不自禁在他唇上逡巡,想起自己剛才還“親”在上頭,簡直情何以堪。

她忙跳起來,拿著毛巾逃之夭夭。

隻在闌珊跑到外頭之後,榻上的那個本該睡著的人,唇角才輕輕地動了動,連合著的眼睛也微妙地流露出些許笑意。

闌珊洗了手臉,桌上已經擺了早飯,她急忙挑著喜歡的都吃了點兒,又喝了一小碗粳米紅棗粥,拍拍肚子,終於飽了。

臨走的時候闌珊拿出小手帕子,撿了幾個精致的豆沙餡的炸果子包了起來。

正好高歌進來看她怎麼樣了,看到這幕,臉色有些微妙,闌珊忙解釋:“我覺著這個炸果子很好吃,所以想帶些回去,給江、給我的同僚們也嘗嘗。”

高歌才了然地笑道:“是給那位江所正嗎?給舒丞如此惦記,江所正是好福氣啊。”

闌珊想到昨晚的烤菜,便也笑道:“他有什麼好吃的也惦記著我。”

高歌的目光往內室的方向瞥了眼,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聲道:“那我送舒丞出去吧。”

“不用勞煩,”闌珊忙製止了他,“王爺身邊兒缺不了人,高大人留在這裡吧,我認得路。”

高歌也沒跟她推讓,便替她將門打開了些:“晚間我就不必派人去接了?”

“不必不必,我自己來。”

闌珊一邊說一邊出門,提著帕子沿著廊下往前走去。

離開趙世禛房間有一段距離後,才總算鬆了口氣:“真是的,居然還得來,當我是保姆嬤嬤嗎?早知道這樣,為什麼不帶著西窗。”

抱怨了這句,又覺著自己太刻薄:“算了,好歹王爺救過我好幾次,我伺候他兩天也是應該的。”她掂了掂手中的果子,“這果子炸的酥脆,餡兒也香甜,到底是給王爺做飯的,我拿了給江大哥吃,他一定高興。”

她興高采烈的加快步子,畢竟這油炸的東西最不經擱,時間一長就軟了不酥了。

誰知才一抬頭,迎麵卻見有個身著藕粉色錦緞長袍的少年站在廊下,正負手看她。

闌珊微怔之下,認出是昨兒從翎海彆邸張恒處出來,看見的等在外頭的那三個人之一,看年紀,這人大概就是海擎方家的長房嫡孫方秀異。

闌珊本來不以為意,可是越看這少年的臉,越瞧出幾分眼熟,起初她還不知為什麼,盯著看了片刻才啞然失笑。

怪不得!原來這少年臉蛋兒圓圓,眼睛大大,眉眼中竟有點像是鄭適汝。

到底是鄭適汝的外祖母家裡,血親相關,故而有些相似。

闌珊想通了這一點,唇邊不由露出些許笑意。

她自忖跟這位方家的小爺並不認識,便隻在距離他三四步遠的地方站住,向著他略點了點頭,對方卻並沒有動作。

正轉身要走,方秀異道:“你是才從榮王殿下房裡出來的?”

闌珊詫異回頭,給問了個猝不及防。

方秀異見她不答,便走近了幾步,上下掃了她一會兒,重又問道:“昨晚上,你就留在了榮王殿下房中?”

闌珊拿不準這少年的意圖,可卻隱隱地嗅到這少年來意不善,闌珊想了想便道:“我受榮王殿下身邊高大人所邀行事,詳細事宜公子可以詢問高大人。”

她說完後一頷首,轉身去了。

“你彆走!我還沒有問完呢!”方秀異走前一步,有些惱怒的樣子。

闌珊回頭看他一眼,果然方小爺白皙的臉上有些漲紅。

而在方秀異身後,昨兒那個方家管事上前勸說道:“哥兒!這裡是翎海驛館,榮王殿下在這裡,且彆鬨事。”

“我哪裡鬨事了?我就問他幾句話而已,你看看他居然敢不理我!”小公子惱羞成怒似的。

闌珊這會兒已經要出門了,聽了這句心裡更是失笑:真想不到,鄭適汝是那樣綿密內斂,謹謹慎慎的性子,她的這個親戚,卻又是兩樣。

可見她當日的評語的確是有未卜先知之妙,方家的這一脈,一個長房嫡孫的言語行事居然如此輕狂毫無穩重之意,可見方家的家教如何。

闌珊感慨著,一邊出了驛館,往造船局而回。

因為工期趕,大家都是天不亮就點燈起身了,這會兒已經乾了半天活兒,闌珊在公事房內找到江為功,他正在盯著一張圖發愁。

闌珊上前輕輕撞了他一下。

江為功回頭笑道:“小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闌珊忙叫他收聲:“我才回來,彆吵嚷的大家都知道。”說著把手中的小帕子遞給江為功,“給你拿的好吃的。”

一聽好吃的,江為功上了心:“什麼好東西?”忙把圖紙扔下去接過來,“對了,你是從王爺那兒來,必然是帶了那裡的東西。”

闌珊笑看他迫不及待地去打開帕子,自己卻拿起那張圖紙看:“這圖怎麼了?你剛才的臉色跟要撕了它一樣?”

江為功隨口道:“倒不是圖的問題,就是一個小釘子。”

他看到帕子裡的油炸果子,笑道:“成啊小舒,知道惦記著我了,算是哥哥沒有白疼你。”

闌珊嗤地一笑,拿著圖紙走到窗戶邊低頭看去。隻不過她對於造船業的了解並不似江為功一樣經驗豐富,便道:“這釘子怎麼了?據我所知,原先船上用的是木釘跟竹釘,從隋朝的大龍舟開始就有了榫接結合的鐵釘,向來都是沿用那個,有什麼問題?”

江為功吃著果子,一邊也走過來:“你說的不錯,現在用的都是改良了的釘接榫合,非常堅固,但是這次造的海船比之前的都要大,我擔心會有隱患。”

他左右看了會兒,低聲道:“今兒早上有個老船工來找我,也是這麼說的。”他嘴裡還塞著果子,說話間渣滓不停地掉出來。

闌珊把圖紙上的油渣拂落,笑道:“你先吃著,彆都給你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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