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為功哢嚓哢嚓地吃著果子,闌珊低頭看圖紙:江為功雖然好吃,但肚子裡卻是有真本事的,他既然覺著有隱患,必然是個大問題,何況還有老船工也這麼說。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之前所造的大海船已經要建起來了,難道先前那批人就沒發現過問題?
眼見江為功風卷殘雲般把果子都吃了:“這是你的手帕?我給你洗洗吧。”
“不用,我自己洗,”闌珊忙拿過來,又問:“江大哥,有解決的法子嗎?”
江為功把沾了油的雙手在身上擦了擦:“我得再想想。”闌珊看著他笑:“你這官袍也跟著你遭殃了。”
江為功伸手將圖紙接了過去:“咱們乾這種活,哪裡有乾淨的?不是這個臟,就是那個臟。昨兒老杜去海沿,不小心掉進水坑,弄了一身泥。”
兩個人正在笑,闌珊看著江為功的手指,心中突然閃過些什麼。
她走開兩步,低頭尋思了片刻,終於想起自己心裡的那種不適感是什麼了。
此刻老杜走進來,手中拿著兩份公文對一個小吏道:“工部才發下來的,要之前造船局的用料存檔,你去給宋文書讓他儘快先整理出來。”
闌珊聽了道:“我去吧。”
江為功道:“之前的都給那場火燒了,宋文書一定會抱怨,你去乾什麼?”
闌珊笑笑:“我愛聽抱怨行不行?”拿著公文去了。
來到後院,打聽了宋文書在公事房,闌珊上台階,就聽裡頭是宋文書道:“行了我知道了!”
闌珊停了停,故意咳嗽了聲,裡頭有一名小吏模樣的匆匆出來,向著闌珊行禮後便去了。
宋文書走前兩步:“舒丞?”
闌珊入內將那兩份公文遞給了宋文書:“工部急件,要之前造船用料清單,勞煩宋大人了。”
宋文書苦笑道:“大部分的存檔都在文庫房裡,給燒的無影無蹤,隻能一點點重新整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闌珊笑道:“是啊,我了解宋大人的心情,不過這事兒的確怪不到江大人身上。”
宋文書笑而不語,闌珊道:“宋大人不信?我不妨告訴你實情吧,其實江大人那日不是隨便去看什麼賬簿的,主要是因為我們在海沿上發現了本不可能出現在海船被燒現場的東西。”
宋文書一怔:“你說什麼?什麼東西?”
闌珊道:“是一塊鬆木。而且是有疤節的下等鬆木。”
宋文書雖是負責文案,卻也有所了解:“這是給皇上造的大海船,怎麼會用下等鬆木,怕是你們看錯了吧。”
闌珊道:“江大人是個中好手,應該不會看錯。”
宋文書道:“我瞧過那堆東西,全都是黑乎乎的給燒的七零八落,怎麼能看出是鬆木還是杉木,這話未免武斷。”
“是啊,因為想更弄清些,所以江大人才去文檔庫查閱,據他說,果然找到了鬆木的記錄,隻不過是用在仿船上的。偏就在那時候,有人襲擊了江大人又故意偽造密室,想要把人跟物證都付之一炬。”
說到這裡闌珊笑了笑,搖頭道:“原本江大人發現鬆木,這件事應該也沒什麼特彆可疑的,最可疑的,偏偏是這一場文檔庫的火,足見背後有人心虛了慌張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人滅口。”
宋文書的臉色微微發青:“是嗎?那卻不知這所謂‘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闌珊道:“這人自然就是殺害了小顧、忠伯以及意圖謀害江大人的黑手。”
宋文書笑道:“什麼,你說小顧跟忠伯也是給人害死的?”“是啊,小顧是因為聽見我跟江大人的話,多半凶手從他嘴裡知道了鬆木一說,便先將他推下河堤殺害,至於忠伯,應該是在案發的時候看見了什麼,所以偽造了他自縊身亡的現場。”
“舒丞這些話,是不是太危言聳聽了?你有什麼證據?”
闌珊微笑道:“我在驛館的時候,曾向司禮監張公公跟榮王殿下演示過如何偽造密室,凶手用的是一根極細的魚線,本來凶手信心滿滿,覺著魚線會給火焰燒光不留痕跡,可偏還殘存了一點,成為重要證據,而在最近,我恰恰又發現了另一個重要的證據。”
“什麼證據?”
“凶手用魚線的時候,大概是過於緊張,有可能把內部門閂卡住在裡頭,凶手怕人來到,便用了些力,魚線把手割破,留下些許血漬沾在門扇外頭。”
宋文書臉色微變,原本放在身前的手驀地垂下,拇指飛快疊住了食指。
“你、你說這個凶手是誰?”他不動聲色地向門口挪了一寸。
闌珊回頭看向宋文書:“昨天江大人來致歉,我無意中看見宋大人的手上有傷,本沒在意,後來越想越覺著奇怪。宋大人你手上的傷,不知是怎麼來的?”
宋文書喉頭一動,隻得把隱藏的手伸出來:“這個嘛,不小心給釘子劃了一下而已,沒想到居然引起舒丞懷疑?”
“凶手營造密室後因怕忠伯發現了什麼,所以又去將他殺死,手上的血自然沾在忠伯身上,包括他‘自縊’的那跟繩子。”闌珊微笑:“宋大人那天穿的那件衣裳在那裡?”
“你問這個做什麼?”
“宋大人的衣裳上,一定會也沾染血漬,這麼短的時間,宋大人未必會留意,也未必會有閒心去洗衣裳。這三個地方的血漬難道都是巧合?幸好司禮監恰恰是最能審訊出真相的。宋大人,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去向張公公解釋嗎?”
司禮監刑訊的可怕,自然是人儘皆知,所以闌珊在江為功給看押的時候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一個無辜的人尚且這樣著急,何況是身後藏著事兒的。
宋文書的眼神在瞬間變得陰冷起來:“舒丞,你是不是太多事了!”
“事關小顧跟忠伯兩條命,我不覺著多事,我隻是好奇,為什麼宋文書你竟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甚至連江大人都敢害?是誰在背後縱容你行凶殺人?”
宋文書冷笑道:“你想知道?在我背後的,是你惹不起的人!你是在自尋死路!”
他早有預謀,此刻竟一步上前,抬手向著闌珊頸間掐去!
千鈞一發,有一道寒光掠過,擦過宋文書的頭頂,深深地沒入他身側的板壁。
那是枚巴掌長的袖箭,與此同時,兩個司禮監的太監從外躍了進來。
其後才是張恒。
闌珊一見忙跑到張恒身後:“公公,剛才他說的已經算是招認了吧?”
張恒笑道:“是,他認罪認得挺順利的,小舒你辛苦了,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我們吧。”
宋文書的臉色跟見鬼了一般,他瞪著闌珊道:“你!你居然套我的話……”
闌珊站在張恒身後才不怕他了:“宋大人,你難道覺著我是無準備而來嗎?”
她不再理會宋文書,退後一步出門。
今日的天不錯,風雖然冷,但陽光燦爛,闌珊抬頭看了看頭頂的萬裡晴空,又想起那日小顧眉眼清晰的笑臉。
這日入夜,闌珊叮囑江為功不要等自己,便從木料場回造船局,飛快收拾了一番又趕往驛館。
驛館門前已經亮了兩盞燈籠,侍衛們都認識她了,見她來了忙行禮:“舒丞到了!”
闌珊團團作揖,往內而去,一路侍衛雖多,但暢通無阻。
隻在將到內宅的趙世禛房間,卻見廊下站著那海擎方家的少年,正著急地跟門口侍衛說些什麼。
突然見闌珊到了,方秀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轉身跑了。
闌珊隻覺莫名,那兩個侍衛見了她卻忙躬身道:“舒丞。”
“那位方家的小公子來做什麼?”闌珊問。
“他啊,不知道,總是想見我們王爺。”侍衛皺眉道:“高大人吩咐過,除了舒丞誰也不許任意出入。”
另一人道:“方才高大人才送了藥,說是舒丞到了就喂給殿下。”說著給闌珊推開門請她入內。
闌珊本還想問問趙世禛的情況,見狀隻得先行進內了。
室內的藥氣比先前要淡了些,果然除了她之外再無彆人。
桌上有一個錦盒,裡頭放著的大概就是藥了。
一整天了,難道榮王殿下還沒有醒嗎?闌珊放輕了腳步走到床邊,撩起簾子看去,果然,趙世禛仍是安靜地躺著。
闌珊端詳片刻,先蹲下身子小心地看了看他的手臂,傷好像愈合的不錯。
隻是趙世禛這樣乖乖地躺著不動,看著倒是比平日可愛的多了。
闌珊抬手大膽地在他額頭上試了試,也並不再發燒。
她起身去桌邊打開盒子,裡頭果然是一碗藥,慢慢取了出來走回床邊,闌珊喚道:“殿下?殿下?”
連叫了數聲,趙世禛毫無反應。
闌珊覺著有些古怪,可卻騎虎難下,試著用勺子舀了藥汁喂他,依舊的唇齒緊閉。
“這以後要都這麼著,可怎麼辦啊。”闌珊歎息了聲,回頭看看外麵確認無人,才喝了一大口的藥汁,俯身送了過去。
雙唇才初初碰到,就覺著不對,這位昏迷中的殿下似乎太主動了,闌珊的舌尖才一動,他便張開口把藥汁都接了過去,與此同時還迫切而靈活地捉住了她。
闌珊一手還端著藥碗,她睜大了雙眼剛要起身離開,後腰便多了一隻手臂,將她緊緊地攬住。
她身不由己地跌在趙世禛的身上,那個吻,也因而越發深入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阿禛:這場病真是賺足了!
闌珊:你妹啊……
大江:小舒加油給我帶吃的!
闌珊:你就知道吃!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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