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1 / 2)

第71章

姚升把那外頭包著的絲帕打開,旋即眼前一亮。

白鷺跟蓮花交相輝映,柔滑的青緞子的荷包,底下同色穗子,正是先前飛雪陪著闌珊去買的那個“一鷺蓮升”。

“哈哈,”姚升雙目閃閃地,笑的喜氣洋洋:“小舒真真有心,我的名字可不就應在這上頭了!”

在門口的飛雪看到那荷包上翹著一隻腳的白鷺,忍不住一陣暈眩。

這一鷺蓮升,自然是“一路連升”的諧音,就如柿柿如意,代表的是事事如意一樣,都是取的好意頭。

當初在那蘇繡攤子前挑揀的時候,飛雪其實心裡已經隱隱地覺著有些古怪。

畢竟趙世禛是榮王,如果再往上升的話……那得升到哪裡去?太子嗎?

可飛雪見闌珊當時那樣高興的說什麼“意頭”,她便識趣地沒有多嘴。

飛雪心想這畢竟是闌珊的心意,而且,趙世禛未必會挑剔她送的東西,退一萬步說,如果榮王殿下不喜歡,那就送絕世寶貝也沒有用;如果喜歡,路邊撿一塊石頭送給王爺,他也是視若珍寶。

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錯了意!一鷺蓮升,竟是指的這個大理寺的姚升!

闌珊壓根兒就沒想過榮王殿下吧?

那邊姚升喜不自勝,兩人說的其樂融融,這邊飛雪卻隻覺著天都陰冷了幾分,人的感覺便如其名。

姚升一再留闌珊吃飯,闌珊隻說跟娘子說好了家去,何況才回京,以後機會多得是,姚升才不曾強留,熱情地送出了大門口。

在回去的路上,闌珊發現飛雪的臉色不大對,她覺著奇怪:“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飛雪憋了半天才說道:“原來舒丞的那個荷包,是給姚升的啊。”

“當然,”闌珊詫異地看著她:“不然給誰?一鷺蓮升,還正合了姚大哥的名字呢。”

飛雪心想:“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她決定提醒一下闌珊:“難道除了姚大人,就沒有彆人可給了嗎?會不會……也漏了誰呢?”

趙世禛在飛雪的心目中,那自然是光輝萬丈,地位尊崇。

對飛雪而言,趙世禛對闌珊“另眼相看”,她舒闌珊自然是得受寵若驚的,就算是有什麼好東西、或者如現在這樣準備禮物的話,當然趙世禛也該是首當其衝第一位的,也是最該給惦記的。

可沒想到,自己居然失算了。

到底是趙世禛身邊的人,天生也有一份自尊自傲,飛雪不便直說趙世禛,畢竟這會兒若抬出自己主子來,倒像是故意跟闌珊討禮物似的,那多沒有麵子,也折了主子的身份。

當然是得她舒闌珊自己有這種主動自覺性,才是最佳。

闌珊給飛雪說的一愣:“彆人?”

飛雪咳嗽了聲:“難道就沒有個比姚大人早一步跟舒丞相識的……也很關照舒丞的人在京內嗎?”闌珊皺眉,她眨著眼睛,似乎在認真尋思。

按理說,舒闌珊其實是極聰明通透的人,比如在探案上麵,她總能發現彆人無法察覺的細節跟症結。

飛雪覺著,以闌珊異乎尋常的智慧,她應該不難想到漏了的是誰,畢竟那可是個關鍵重要,不容忽視的人物啊。

而闌珊的智慧的確是異乎尋常,跟普通人不同。

她跟飛雪四目相對:“啊?啊!我差點兒忘了!”

飛雪見她仿佛有所頓悟,心中一喜:“怎麼,舒丞想起來了?”

闌珊道:“當然當然,是榮王殿……”

飛雪大喜,這人終於是開竅了!她不等闌珊說完便裝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說道:“舒丞要給誰禮物不必提前跟我說。”

開玩笑,自己提醒了她,要是她覺著自己是替殿下要東西的,那可真是沒麵子。

闌珊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還是飛雪你有心!”

飛雪麵無表情,內心甜滋滋的。

快到南市的時候,闌珊叫停車,飛雪忖度著她是去買禮物的,便故意不去跟隨。

果然不多會兒,闌珊便回來了,笑道:“有了!咱們可以回家了。”

飛雪瞅著她袖子裡鼓鼓囊囊的,再度竊喜。

中午回家吃了飯,飛雪叮囑闌珊小憩片刻,趁機又給她臉上塗了那種大內的千金散。

待她出門後,阿沅在床邊坐了,低頭打量闌珊的臉。

阿沅看了眼房門口,又低低對闌珊道:“怎麼這個葉雪,很是沒有規矩的樣子?昨兒晚上雞飛狗跳的進來非要給你塗臉,今兒早上天還不亮他又跑進來,幸虧我衣裳都穿的好好的……”

闌珊笑道:“你怕什麼呀,怕她非禮你嗎?”

阿沅白了她一眼:“你不要笑!就算他不非禮我,他在你臉上摸來摸去的,你倒不在乎?而且今兒得虧我起的早,要是晚一點,他跑進來就看見我們不是同床睡了!”

闌珊笑眯眯地聽著她吐槽,聽到最後一句才道:“這句卻有道理,以後咱們注意點,睡覺的時候把門閂上吧。”

阿沅瞪著她。

闌珊畢竟不想讓她白操心,何況以後飛雪也不知住到幾時,說破了好相處。

當即便拉了阿沅一把,在她耳畔低低說了飛雪是女孩兒的事。

隻不過並沒有提飛雪是趙世禛安排的,畢竟說起榮王來,要交代的就更多了。

果然阿沅聽說飛雪也是女兒身,心裡才舒服了些,又忙問她知不知道闌珊的真實身份等。

闌珊隻說:“她雖知道,但她是個很可靠的人,是、是工部江大哥的心腹,專門是照料我的,而且她的武功很高,之前溫益卿身邊兩個侍衛都給她打的斷手折腳。”

阿沅瞪大了雙眼,果然又催著闌珊說打人的事情,闌珊隻好又掐頭去尾,編了個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的故事說了。

從此後,阿沅果然對待飛雪和顏悅色了很多,也不計較飛雪在闌珊臉上摸來摸去的事情了。

隻不過這日午後,突然間有榮王府的人來到,傳榮王殿下的口諭,叫舒丞即刻前往榮王府一趟。

在家裡歇息了這兩天,一路上的車馬勞頓發作起來,闌珊身上正酸痛,聽了這話卻嚇得爬了起來。

她呆呆的,滿心慌亂,下意識的不想去,正好飛雪也走了進來,闌珊便道:“怎麼王爺這麼快傳我呢?我、我能不能不去?”

飛雪不回答,隻是仔細看她的臉,不成啊,這臉色還有些黑,紅色的疙瘩雖然輕了,也沒有起新的,但沒有完全消退,看著還是彆彆扭扭,膈膈應應的。

飛雪歎了口氣:“還是趕緊收拾著去吧,我瞧過了,來的人是富總管那邊兒的,不是來虛應景而已,勢必是要帶你過去的。”

“富總管”三個字躍入耳中,闌珊道:“啊!我聽西窗說過,你們是有個很厲害的富貴總管,隻是我從未見過他。”

“你最好還是彆見他,”飛雪黯然,抬手擦了擦闌珊的臉,徒勞地想把那些疙瘩給擦去,“幸而富總管鎮日裡忙得很,未必得閒見咱們。”

闌珊本來還蠢蠢欲動地想弄個“裝病”的借口,但聽飛雪說的這樣嚴重,便不敢裝了。

隻好勉強打起精神,洗臉更衣,邁步出門的時候卻隻覺著雙腿無力的很。

但這是在家裡,阿沅並不知道這底下的種種事情,闌珊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為難,就隻強行鎮定做無事狀,出門上車。

直到進了車廂中,那臉上微笑的表情才一下子消散不見了,她低著頭,猶如待宰羔羊。

飛雪道:“你看,還特意派了王府的車來接你,可見王爺是勢必要見你的。”

闌珊沒了享受王府馬車的心情,隔了會兒才道:“我忽然、忽然肚子疼,咱們能不能……”聽著外頭車輪轉動,她的心也跟著一陣陣縮了起來,本能地又想逃走。

飛雪道:“你怎麼了?就這麼害怕見王爺嗎?”

換做以前闌珊是不敢跟她說心裡話的,隻是畢竟朝夕相處了這幾個月,她便說道:“我、我是有點害怕。”

“王爺對你很好啊,又不會責罰你,為什麼要怕?”

闌珊張了張口,隻無力地垂了頭。

飛雪皺眉看了她半晌,似乎猜到點什麼,便說:“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渴望王爺的親近?”

“我、我不想。”闌珊窘然。

飛雪啞然失笑:“你那麼聰明的人,怎麼這上頭就犯了傻?我說句實在話,你可彆生氣……我也是因為、因為覺著你還不錯才說的。”

闌珊忙問:“是什麼話?姐姐隻管說。”

飛雪聽她急得連“姐姐”都叫了,便笑了笑道:“我承認你確實比許多男子還能耐,但是本朝尚無女子為官的先例,而以你的身份,若無人可以仰仗,豈會安然無恙到現在?要不是王爺,你豈能到如今?”

“我知道,我、我也很感激王爺。但是……”闌珊的臉上又有些發熱,但是這種感激,似乎不包括“以身相許”。

飛雪說道:“我還沒有說完,你不如再往後想想,我總覺著,你的身份遲早晚是個問題,若真的出了事,找誰去?莫非你想找楊大人?那個人我是知道的,要他知道你是女子,隻怕第一個拿你開刀的就是他了。畢竟他是那樣的身份,恐怕容不得自己的‘同門師弟’竟是個女子。”

闌珊不語。

飛雪說道:“你所能倚仗的人,隻有王爺。且喜你也有這樣的大好機會,王爺對你很是另眼相看,你還在乎什麼呢?若我是你,就痛痛快快的遂了王爺的心意,隻要王爺喜歡,什麼都能替你做,何樂不為?”

闌珊抱住頭。

飛雪想了想:“莫非你是覺著,若失身於王爺,名不正言不順?這個容易,雖然以你的身份要入王府是個問題,但還是那句話,王爺喜歡就不是問題,你要是想長久的留在王爺身邊,做正妃自然是不能的,但若是側妃……你爭一把,未必不成。”

闌珊埋頭在膝上:“彆說了。”

飛雪到底跟她相處過這段日子,看她如此反應,心中轉了轉,又道:“或許你是不願意進王府?你是想一直都以現在的身份度日?”

闌珊這才抬頭:“若我是想這樣呢?”

飛雪道:“那也沒什麼不可的,除了一件,你不能違抗王爺。你懂我的意思吧?其實說穿了,你違抗也沒有用,我是跟著王爺身邊的,我最知道他的性子,但凡他要做的事,一定會做到,而迄今為止,我……還是第一次看王爺對個人如此上心。舒闌珊,我是為了你好才這麼說,你若是想好端端的,若想在這京內安定長久的,你一定得順著王爺的意思,不要違抗他,那樣的話隻會讓你自己處境艱難。”

闌珊又捂住了臉。

飛雪忙把她的手挪開:“彆揉搓,不然又要發紅了!”

突然她一愣,手上濕濕的,原來是闌珊掉了淚。

飛雪見她這樣,心裡略有點不忍:“這樣吧,我再多說一句,你也不用太過懼怕,畢竟王爺是第一次這般喜歡一個人,也許他喜歡一陣子,就不喜歡了,把你拋開了呢?所以你隻需要應付過這一段兒去,以後或許就好了。”

闌珊聽到“把你拋開”,臉色白了幾分。

飛雪說道:“你何必這樣看不破?你能做出女扮男裝入朝為官這樣的驚世之舉,難道心性還如閨中女孩一樣,覺著失了清白就沒臉見人了嗎?可知在我看來,除了生死,其他的再沒有大事了。你要是還怕,不許想想阿沅跟言哥兒。”

飛雪說了這麼多,最後一句,才喚醒了闌珊。

車駕在榮王府門口停下,飛雪先挑了下去,又扶著闌珊下地。

門上即刻入內通報,才進二門,就見西窗樂顛顛地跑了出來,跟闌珊一碰麵,吃了一驚:“你的臉……”

闌珊失笑,又是這句話。飛雪忙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還大驚小怪的。”西窗瞪大了眼睛:“你隻說他略黑了些,沒說是黑糙到這種地步啊。”

闌珊道:“真的很糟糕嗎?”

西窗吃驚地看著她道:“你這個人真是有意思,你這副模樣,我都不敢放你進去了,我擔心你會嚇到王爺,或者讓他覺著不適之類的。”

闌珊大喜:“可以嗎?那你進去報一聲吧!”

飛雪見她仍不死心,便在旁抱著胳膊笑。

西窗抓住闌珊的手臂:“換作彆人我當然一腳踹出去,但你是誰,好不容易回京難道我不叫你見王爺嗎?”

闌珊很失望,她給西窗拉著往內,眼見快到後廳,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

“怎麼?”西窗轉頭。

闌珊把手臂抽了回來,在袖子裡探了探,終於拿出了一樣東西,說道:“我這次去翎海,忙亂的很,也沒顧得上仔細給你帶點兒好東西回來,這個卻也是當地的特色,聊表心意而已,你可不要嫌棄。”

飛雪在看到她摸袖子的時候,心裡就又咯噔了聲,等聽到這一番話,整個人要暈厥、

她哆哆嗦嗦叫了聲:“舒丞!”

闌珊正得意地向著她使了個眼色,驀地看她神色不對:“怎、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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