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1 / 2)

第121章

在墓室的入口處,闌珊跟溫益卿見到了兩尊完整的半人高白玉雕的蹲守神獸:天祿,辟邪。

溫益卿看著那昂首挺胸兩側帶著翼翅的神獸說道:“蹲守獸本來該在陵墓之外,這兩尊或許是因為過於珍貴?”

闌珊卻擎著手中的火折子,抬頭看著墓室門頂上的一枚朱紅色的圖案,並沒做聲。

溫益卿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一怔,朦朧卻見上頭畫著的是一個頭頂劍戟模樣的小人兒,旁邊立著一隻似龍非龍似虎非虎的小獸。

“這個是……”溫益卿微震,卻又看向闌珊。

闌珊的臉色也有些凝重,輕聲道:“是啊,這是隴右李氏的紋徽。”

這墓室並沒有門,站在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可以看到一具金絲楠木的棺槨在內,比之上麵所見的那具又華麗精致的多了。

兩個人卻都沒有著急奔入。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李”,隱隱對棺槨之中這人的身份有了些許猜測。

終於溫益卿道:“去看一看吧。這畢竟是布下這滿山陣勢,並有碑林相陪的人啊。”

闌珊道:“還是不要看了。”

溫益卿正要往內,聞言腳步一停:“嗯?”

闌珊道:“這位……大人物既然布下滿山陣勢,並以碑林陣攔路,顯然是不想後人打擾。我們本來是誤入此地的,原先也是為了找江大哥,既然江大哥不在這裡,又何必打擾人家安寢呢。”

溫益卿聽了她的話,卻因很了解她的性子,便微微一笑道:“說來說去,你不過是害怕看屍首而已。”

闌珊臉上微熱。

這墓室中黑洞洞的透著可怖,自古來棺槨就是該退避三舍的東西,何況不知過了多少年的。

她少女時候也看過許多奇奇怪怪的畫本,比如些靈異神怪走屍僵屍之類的,一想到那些東西隻恨不得拔腿而逃,怎麼會不怕?

可是給溫益卿說破,闌珊偏不能承認,當下便嘴硬道:“怕是一回事,但我說的也是真道理。”她

畢竟不願意在溫益卿麵前流露半分怯意,停了停便又說:“何況年歲已經不短了,屍首指不定是什麼可怕的樣子,有什麼好看的……倘若、倘若有老鼠蛇蟲之類的呢。”

“咱們下來這許久了,也沒有什麼老鼠,”溫益卿早看出她色厲內荏,便忍著笑道:“而且你不好奇嗎?之前有人試圖上山查看,而且……首輔大人也特交代過我。如今咱們既然到了這裡,居然不看一眼,回頭我跟楊大人交代起來,大人也未必會信啊。”

闌珊不語。

溫益卿抬頭看了一眼頂上的那徽紋:“如果真的是隴右李氏的家徽,加上又用的金絲楠木棺槨,以山嶽為墳陵,門口的石像生以及這裡的天祿跟辟邪,這裡麵棺槨的主人是誰,你真的一點也不好奇?”

自古以來,隻有帝王才能以山為陵寢的,但若是帝王的話,又怎會籍籍無名於此百牧山上?何況還是李氏的家徽,那麼隻怕跟唐朝的帝王們有些關係。

說不好奇是假的。

闌珊扶著溫益卿,緩緩地進了墓室之中。

怪異的是,就在他們兩個步入墓室的瞬間,有一點光芒從頭頂緩緩散開,不多時已經把整個墓室都照亮了。

闌珊詫異地抬頭看去,卻見頭頂上懸著一顆很大的白色珠子,散發著幽幽光芒:“這是什麼?”

溫益卿也看了眼,說道:“這大概是夜明珠吧。”

“不,夜明珠我在宮內見過,如果是夜明珠,我們還沒進來的時候就該有光了。”闌珊想起在慶德殿內雨霽給自己看過的那顆寶珠,仿佛很有經驗地回答。

溫益卿想了想:“我曾經聽人說,有一種珠子,是從南海的深海之中采到的,平時隻是普通的寶珠而已,但是一旦受熱就會自行發光,比夜明珠更加珍貴,莫非就是這種嗎?”

闌珊睜大雙眼,正要嘖嘖稱奇,目光轉動,突然發現明珠周圍畫著許多圖案。

此刻溫益卿正留意那具描龍畫鳳的棺槨,闌珊則開始打量那些圖案,除了屋頂外,卻見牆壁上都畫滿了圖像,有人物,車馬,殿閣,山嶽等等。

墓室之中有彩繪壁畫,這本也是尋常的事情,但闌珊看這畫的栩栩如生,加上她不願去看棺槨,所以隻管專注打量壁畫。

溫益卿瞥了她一眼,並沒言語,隻抬手輕輕地撫過麵前棺槨。

終於他的手一動,棺槨打開了一條縫,再微微用力,棺蓋往旁邊挪開。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頂金燦燦的雙龍銜珠累絲龍冠,原本戴冠的人,正如闌珊所料,早就麵目全非了。

闌珊聽了動靜,壯膽回頭看了眼,卻並沒有靠前。

溫益卿扶著棺槨,低頭打量。

目光從上往下,掃過那已經化作細細枯骨的手指的時候,卻聽闌珊道:“溫……郎中你看,這些壁畫好像變了。”

溫益卿轉頭,果然見那些原本是彩色的壁畫正在飛快的褪色,甚至有些地方的牆壁上呈現出怪異的剝落之態。

闌珊後退一步:“這是怎麼了?”

溫益卿皺眉,忽然道:“咱們走!”

他握住闌珊的手腕,拉著她要出墓室,不料就在這時候,原本空空的墓室門口突然間起了變化,有兩扇石門從旁滑出,極快地往中間合起!

幸而兩人及時停下,不然的話隻怕要給對成兩截。

而那兩扇石門已經極快地合在一起,看著平滑無瑕,竟如完整的一塊。

溫益卿心頭微涼,緩緩後退一步,環顧周圍想看看哪裡有開門的機關。

闌珊卻注意到這石門之上也繪著一幅畫,是一個生著胡須的壯闊男子,手中握著三支箭,正遞給跪在地上的一個少年。

她轉頭又再看其他的壁畫,目光又停在左側的一副畫上,仍是那名身材壯闊的男子,手中握著一把弓,正在彎弓射箭,而在他頭頂上,是兩隻中了箭的雕。

此刻溫益卿找不到開門的機括,一時踉蹌後退數步,默然地靠在棺槨旁邊。

闌珊道:“郎中知道棺槨中的人是誰了嗎?”

溫益卿早也掃過那些壁畫了,聞言道:“一箭雙雕,三箭賜子,這壁畫上都已經畫了他平生的事跡,又怎會不知呢?這是後唐太/祖李克用。”

闌珊扶住他,低頭看了看他的小腿,不知什麼時候血把靴子都染透了半邊,地上甚至都滴了些許血漬。

“你不能再動了。”闌珊倒吸一口涼氣,“不然你這條腿就要廢了。”

溫益卿轉頭看向她,欲言又止。

終於道:“先前讓你進來,你還怕的不肯,如今墓室的門都關了,你怎麼反而不怕了?”

闌珊搖頭:“這會兒怕又有什麼用呢?”

她扶著溫益卿,就在這棺槨底下的漢白玉階旁靠著坐下。

溫益卿原本仍在打量這墓室之中的構造,直到這時候才又看向闌珊,卻見她臉色蒼白,但神情卻是平靜的。

這墓室的主人的確是後唐太/祖李克用。

李克用雖姓李,但是論起血統他並非正宗李唐後人,而是沙陀人,隻不過此人能征善戰,在李唐朝廷風雨飄搖的時候幾次力挽狂瀾,因而賜姓為李,後封晉王。再後來他割據河東,成為跟後梁朱溫唯一能夠爭鋒的人。

據說他病死之後葬於代縣。其子李存勖建立後唐,便追封了他為武皇帝。

闌珊跟溫益卿隔著一人距離坐了,道:“那些想要上山探查的人,興許已經知道了這裡的墓主人是李克用,但是他們為什麼會覬覦這座孤墳呢?”

溫益卿道:“他們覬覦的不是孤墳,而是李克用所積累的財寶。”

李克用也算是一代梟雄,傳說在他當初打敗黃巢,滅天下節度使,割據河東的時候,積累了大批財富,幾乎足以跟一國的國庫相比,本來是為征伐天下所用,誰知他突然病死。其子李存勖便命人建造陵寢,並且將大批的金銀財寶作為陪葬。

闌珊道:“這怕是以訛傳訛,楊大人總不會也相信吧?至少我並沒有發現這裡有什麼寶藏。”

溫益卿笑了笑:“是啊,世人多會捕風捉影……隻不過既然給人盯上,咱們隻怕不是最後找到這墓室來的人。不過,現在我隻盼快些有人來才好。”

他一邊說一邊仍是打量著墓室內各處,但是看來看去,目光仍落在了闌珊的身上。

她正在解原本係在腰間的那隻弩:“郎中不是說著弩壞了嗎,趁著這時侯看看能不能修。”

溫益卿啞然失笑,把弩接在手中端詳片刻,才說道:“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你……還記得上次帶你去軍器局嗎?”

“啊,怎麼了?”闌珊不知他為何在此刻提起這件事。

溫益卿道:“你當時跟展司局說的那些話,倒是啟發了他,後來他改良了軍中的機弩,所以那天在永和樓你,你看到楊大人宴請兵部跟戶部兩位尚書的時候,展司局也在,因為楊大人嘉許了他。但是細說來,這也有你的功勞。”

闌珊很是莫名:“我的功勞?我什麼也沒乾啊。”

溫益卿笑了笑:“你忘了你當時說的是什麼?”

闌珊皺眉想了會兒,的確有點不記得了。溫益卿也不在意,隻是說道:“後來展司局跟我私下說起來,他還得感謝你呢。”

“這我可不敢當,畢竟軍器局的事兒我是一竅不通,若真的幫得上忙是我的造化。”

“嗯。”溫益卿應了聲,低頭擺弄手中的弩,又問:“對了,剛才在外頭,你是怎麼察覺那八卦鏡的中心是開門機關的?”

闌珊道:“這其實不是什麼高深難解的本事,我隻是留意到了那八卦鏡上的邊沿都是灰塵,隻有鏡心格外乾淨明亮,跟彆的地方落滿灰塵的不同,所以才叫姚大哥試了試。”

溫益卿笑了聲:“聰明。”當時他也留意到了,隻是沒想到闌珊跟他心意相通。

他心裡喜歡,聲音裡也透出一點暖意。

一時竟忘記了現在的危險窘境。

闌珊看他修那機弩,自己大膽起身,往棺槨中看了眼。

她畢竟不敢看那枯乾的屍首,隻管往旁邊打量,卻見這屍首身側,有一把半臂長的短劍,刀鞘上鑲嵌寶石顯得很是華麗。

闌珊心頭一動,便雙手合什喃喃低語。

溫益卿抬頭看她一眼:“做什麼?”

闌珊道:“我向這位陛下借一樣東西。”

溫益卿有些不敢置信:“你看中了什麼?”

闌珊小心翼翼地探手入內,飛快地撈到那把劍,卻又像是燙手似的放在地上。

溫益卿萬沒想到她看上了這東西:“你……”

闌珊鬆了口氣,道:“你的腿像是骨折了,這裡有沒有什麼夾板給你固定,這個東西倒是合適。”

溫益卿的手一抖,機弩差點掉在地上。

闌珊回身,拿起那把劍,輕輕提起,卻見劍鋒雪亮,如一泓秋水。

這劍刃給頭頂的明珠光芒一照,甚至有些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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