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1 / 2)

第145章

闌珊瞪著眼前這張紙,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手不知不覺中用了力,已經將字紙都抓皺了。

她本能地想立刻去詢問言哥兒,可才走了幾步就醒悟,這麼急吼吼地去質問那孩子,隻怕要驚嚇到他,何況到底是什麼情況還不知道。

闌珊強令自己鎮定下來,卻發現那張紙給自己幾乎抓破了。

她忙鬆開手,又將紙鋪在桌上,重新整理了一下,最終疊起來放在袖子裡。

出門後,聽到廚下有動靜,闌珊過去一瞧,果然阿沅在收拾鍋灶。

闌珊看著她檔冊背影,輕輕咳嗽了聲。

阿沅聞聲回頭:“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也不去睡覺?”

闌珊假作不經意地,笑說道:“午飯吃的太多,有些撐得慌,轉一轉再睡。”

阿沅笑道:“也沒見你吃太多,你是不是之前在外頭饑一頓飽一頓的,把肚腸弄壞了?”

“不是,我隻是看著言哥兒沒多吃,我替他多吃些。”

阿沅笑的彎了腰:“你也犯傻,這也是能替的。”

闌珊也跟著笑了笑:“對了,我一直也沒顧得上問,我不在家的日子,言哥兒的學業可怎麼樣?他可乖嗎?”

“放心,乖的很呢,”提起言哥兒,阿沅顯得很滿意,“之前我遇到了學堂的老師,還衝我誇讚言哥兒,說他聰明,對了……字也大有長進。”

阿沅把鍋灶認認真真擦洗了一遍,回頭道:“我也不大懂這些,等你抽空看一看,瞧瞧是不是真長進了,還是人家跟我說客氣話呢。”

她聲音帶笑,透著歡快以及一絲為人母的自傲。

闌珊答應了聲,慢慢地出了廚房。

因為這件事存在心裡,這天闌珊也無心再去榮王府,晚間看言哥兒在燈下用功,闌珊很想問問他那字到底是跟誰學的,可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張不了口。

這夜她早早地睡下了,過了半夜,聽到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傳來。

阿沅起身去關窗戶,喃喃道:“這雨下的好,恰恰避開了端午正日,若是下在端午那可就糟了。”

民間有所謂端午下雨,鬼旺人災的說法。

反之,端午那天若是大晴天,日色晴好的話,那就年歲大吉。

闌珊聽著外頭那雨聲,本是該枕雨而眠的好時節,她卻幾乎一夜不眠。

次日早上起身,吃了早飯,便去工部。

路上鳴瑟說道:“你怎麼不多在家裡休息幾天?主子不是讓你在家好好調養的麼?昨兒又忙了一整天,你不累?”

闌珊道:“沒事兒,給的藥也吃著呢。”

鳴瑟瞥她一眼,見她臉色泛白,眼圈微黑,顯然是昨晚上沒睡好。

到了工部,進門先問:“溫郎中可到了嗎?”

門上道:“回舒大人,溫郎中壓根兒就沒有離開過。”

“你說什麼?”闌珊本正要下台階從遊廊進內,聞言止步。

門房說道:“是這樣,隻有在端午正日子那天郎中家去過,當晚上卻又回來了,自那後就沒離開過工部呢。”

闌珊張了張口,最後隻說“知道了”,往前而行。

鳴瑟在身後跟著,一直走到修繕所,闌珊要進內,又停下,。

如此幾次,最終越門不入繼續前行。

“你去哪兒?”鳴瑟忍不住問,他身後闌珊一名副手小聲說道:“該是去見溫郎中吧。”

鳴瑟皺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才進了清吏司的院子,廊下一名侍從就看見了她了,忙向內報了聲。

闌珊不等通稟便徑直走了進去,轉右手,見溫益卿坐在窗邊桌子前,正在看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上前道:“參見郎中。”

“有什麼事?”溫益卿仍是沒有抬頭。

話到嘴邊又有些莫名地繃緊,闌珊道:“郎中若是忙,我稍後再來。”

溫益卿這才抬眼看向她,然後把手中的圖紙輕輕合上:“沒有,你說吧,是什麼事。”

闌珊看著他平靜如水的雙眼,心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竄動,最終她從袖子裡掏出那張字紙,深吸一口氣上前。

“郎中,可認得這字?”簡單的一句話卻如此難以出口。

溫益卿看著那張紙,大概是沒看清楚,便伸手要接過去。

闌珊本是不想給他,可又怕扯破了,何況也沒什麼,便鬆了手,隻看他怎麼說。

溫益卿端詳了會兒上頭的字,臉上露出些許笑意,竟道:“寫得不錯。”

闌珊的雙眼微睜:“你知道這是誰寫的?”

溫益卿抬眸:“這不是……言哥兒寫的嗎?”

闌珊隻覺著渾身的血都開始往頭上衝,幾乎有些無法自製了:“你、你怎麼知道是他!”

溫益卿詫異道:“這字跡筆法稚嫩,自然是小孩子所寫,你特意拿給我看的自然是你兒子的,難不成是彆的不相乾的孩子寫的?”

闌珊怕自己站不穩腳,她往旁邊挪開幾步,手扶著圈椅的背:“郎中,你不覺著這字……有些怪異嗎?”

“哪裡怪了?”溫益卿滿臉無辜,竟如一無所知。

“溫益卿!”闌珊失了控,脫口喊出他的名字。

溫益卿皺皺眉,卻又笑道:“你怎麼了?一個孩子寫的字,有什麼大不了的,值得你這樣?且我看著字寫得還不錯啊,若是寫的糟糕,才值得你著急吧?”

“這字,你不覺著眼熟嗎?”闌珊死死地盯著他臉色變化,脫口說道:“你不覺著,這字跡筆法,有些像是溫郎中你的字嗎?”

“我竟不知,你對我的字那麼熟悉。”溫益卿嘴角笑意更濃,慢吞吞地答完了,又道:“已經到了可以從彆人的字裡找到蛛絲馬跡的地步了嗎?闌珊。”

他叫自己名字的時候那種感覺更加古怪了,似真似幻,如舊如新,闌珊很想捂住耳朵把這一聲呼喚擋住。

她咬了咬牙:“我兒子的字,為什麼會跟溫郎中的字跡相似,我想問的是這個。”

“哦,原來你想問這個啊,”溫益卿似恍然大悟,“你為何不早說?”

“你知道原因?”

“當然。”溫益卿一笑,拉開抽屜拿出一本冊子,“多半是因為這個吧。”

闌珊疑惑地上前拿了過來,卻見是一本印刷版的千字文,翻看看時,卻是溫益卿的字跡!

“這是……”

溫益卿搖頭:“看樣子你對你兒子也不算太上心吧。”

“你住口!”他是最沒有資格說這種話的人。

溫益卿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怒意,仍是一笑:“不要生氣。之前國子監要做一批教小孩子寫字的字帖,便從本朝官員裡找了六人,都是書法不錯的,包括咱們楊大人也在內,至於我……也忝列其中,各寫了一本詩文傳下去,給小孩子們照著習字,我想你的兒子,應該就是選了我的字在練習吧。”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闌珊之前想了無數種可怕的猜測,卻獨獨沒料到竟是這樣。

其實她也知道選官印書傳字之事,隻是沒留意那六人到底是誰,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此刻聽溫益卿說完,一時呆住。

溫益卿又淡淡道:“你這麼惱怒,莫非是不喜你兒子學我的字?倒也是,我的字雖看的過去,但比起楊大人等,到底是差了許多功力。不過小孩子學起來卻相對容易些。可是闌珊,你為這個興師問罪,應該嗎?”

“我、我很抱歉!我向郎中賠禮!”闌珊額頭冒汗。

真相是這樣其實很好,至少她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

溫益卿微笑道:“你不必著急賠禮,我總覺著你這麼氣衝衝的來另有緣故,且你又不知這冊子的存在……嗯,莫非你以為是我主動去教的你兒子嗎?”

闌珊哪裡肯承認:“不,不是!”

溫益卿卻輕描淡寫地又道:“其實我倒也挺喜歡那個小孩子的,你也知道,我跟公主成親多年並無所出,你的兒子倒是聰明伶俐的很,公主也一度十分喜歡……對了,他要是真心喜歡我的字,我或許可以親自教教他,總比對著簿子聯係要強百倍……”

“不必了!”闌珊立刻製止,又忙改口:“很不敢勞煩!”

溫益卿溫聲道:“不勞煩,我甘願的。”

他神情溫和,語氣淡然,並沒有一絲一毫惡意。闌珊咬了咬唇,終於後退一步,轉身出門。

因為心中仍惦記著此事,闌珊忘了打抄手遊廊走,徑直就要下台階,多虧鳴瑟在後把她拉了一把。

冰涼的雨點卻在瞬間打在了她的頭臉之上,闌珊這才有些清醒,她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色,長長地籲了口氣。

雨似乎大了些。

這日無事,傍晚出衙門的時候,鳴瑟說道:“你去不去王府?”

闌珊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回家。

馬車才出工部,沿著長安大街沒走一會兒,前方雨幕中出現一隊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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