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先前趙世禛同闌珊終於一度春風,他深知容妃之固執,是絕對不會同意他把正妃的位子加在闌珊頭上的。
加上鄭適汝又出了暗度陳倉的主意,因此趙世禛那回進宮麵見容妃的時候,容妃問起他的來意,趙世禛便順著母妃的口風道:“兒子知道母妃已經知道了我跟那個人之間的事情,的確,我是很喜歡她,這個無可否認,但正如母妃所擔心的,她的身份的確是個問題。”
容妃端詳著腕上的佛珠,淡淡道:“然後呢?”
趙世禛正色道:“倘若會因為一個女人,危害到我甚至母妃,這種愚蠢的事情兒子自然不會去做。”
容妃聽了這句,才抬頭看向他:“哦?”
趙世禛認真說道:“所以,我會聽從母妃的話,會選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做正妃,但是隻求母妃不要著急,至少要選一個門戶人物都過得去的。”
容妃眼睛微亮,立刻問道:“那宣平侯府的女孩子不成?”
趙世禛道:“之前本來覺著還不錯,可最近他們家出了一件事兒,母妃難道沒聽說?”
原來最近宣平侯府有一位親戚,自稱跟府上的二姑娘訂過親,隻是之前他們家落敗了,加上常年無人上門聯絡,宣平侯府便忘了這門親事,此事鬨得沸沸揚揚,容妃自然也聽說過了。
容妃聞言皺眉看了趙世禛一眼:“你不覺著這件事情出的太巧了嗎?”
趙世禛道:“兒子聽說後,派人去調查了一下,發現倒不是栽贓宣平侯府的,的確曾有這門親事的,本來兒子想悄悄地把那人教訓一頓趕出京去,隻沒想到他十分狡猾,居然先一步在順天府告了孟家,兒子這才無法插手。”
容妃道:“那,有沒有查到是不是什麼人背後搞鬼?”
趙世禛皺眉道:“這個……母妃自打回宮後,宮外各家也有人進來探視,宣平侯府也派了人,想必是打了誰的眼吧。”
容妃聽了這個便沒有再問下去,忖度片刻後道:“既然他們家不中用,少不得再端量端量,你可有看中了的?”
趙世禛道:“若有看好的人,自然會跟母妃再說。”
“那麼,那個舒闌珊呢?”
趙世禛咳嗽了聲,說道:“我一時舍不得她,或許還會新鮮幾日,不過兒子很知道進退,決不至於沉迷其中。請母妃放心。”
容妃打量著他的神情,終於笑了笑:“橫豎你知道分寸,玩一玩倒是沒什麼,我有什麼不放心的?隻是你好歹彆鬨得太過了,叫你父皇知道了也不好的。”
趙世禛道:“兒子明白。”
容妃懷疑宣平侯府的事情是有人背後搞鬼,甚至多半是皇後的人,因見不得榮王跟侯府聯姻才使了陰招。
倘若她知道攪黃了王府跟孟府親事的人正是自己的兒子,卻不知將如何。
趙世禛用了這權宜之計,將此事就此撇下。
橫豎仗著容妃沒見過闌珊,加上有鄭適汝在背後撐腰,闌珊的新身份天//衣無縫,到時候榮王正妃的名分定了,木已成舟,就不用擔心彆的了。
此時,趙世禛跟富貴打了個照麵,富貴向著他躬身行了禮:“王爺。”
趙世禛“嗯”了聲,仍是邁步進內殿去了。
容妃已經進了偏殿,正在佛前盤膝靜坐。
趙世禛到了裡間,就在稍後的一個鋪團上半跪了:“母妃。”
容妃正在撚著佛珠,聞聲便緩緩停了下來:“你什麼時候進宮的?”
“剛才太子殿下同我一起來的,已經給皇後娘娘請過安了。”
容妃低垂著眼皮兒:“這麼說,也見過那位阿衍姑娘了?”
趙世禛低頭:“是。”
容妃笑了笑,這才抬頭看向身側的趙世禛:“你的眼光的確不錯。”
趙世禛不語。
容妃道:“那孩子的確是個難得的,萬裡挑一也是難的。”
對上容妃的眼神,趙世禛實在不敢過分流露喜歡之意,仍舊安靜地低頭道:“聽說母妃也召見了鄭衍姑娘?”
容妃道:“你來之前她才從這裡離開,看著倒是安安分分乖乖巧巧的,就是少了些殺伐果決的氣質。”
趙世禛一笑,才要說話卻又死死忍住。
容妃道:“不過我看皇後娘娘也像是起了意,有趣,她真是什麼好的都想撥拉給太子,連太子妃的臉都不顧了。”
趙世禛聽到這裡,想到鄭適汝在坤寧宮前跟自己說的話,心想太子妃隻怕還巴不得呢。
容妃忽然問道:“你怎麼不言語?”
趙世禛才忙道:“母妃說話,兒子當然隻管聽著。”
容妃端詳了他一會兒:“你既然喜歡她,母妃覺著也很好。”
趙世禛的心怦地一跳,卻仍是不露半分喜色,隻疑惑地問道:“母妃……是答應了?”
容妃沒有直接回答,隻慢慢道:“本以為京城裡找不出比鄭適汝更出色的女子了,這鄭衍麼……雖說看著手段上差了些,可論起容貌氣質,倒也不輸給鄭適汝,我看太子妃倒是真心的拉扯她,不然以她那外冷內更冷的性子,犯不上對她那麼好,太子妃既然如此,國公府當然更不會虧了她。難得你又看得上,母妃有什麼道理不答應呢。”
趙世禛出了瑞景宮,臉上的笑容才真真正正流露出來。
他一路往宮外而行,直到出了宮門口,忽然發現有熟悉的鑾駕在宮門上。
趙世禛問道:“這是華珍公主的車駕?”
“是。”回答他的不是彆人,正是富總管。
富貴說道:“先前華珍公主突然跟駙馬一起進宮了,他們進去的時候,跟太子妃和……那位鄭衍姑娘正是擦肩而過。”
趙世禛眉峰一蹙。
富貴問道:“王爺在擔心嗎?”
趙世禛回頭看了一眼宮門之內,終於轉過身來,臨上馬之前榮王說道:“我知道對你而言,違抗母妃的意思有多難,但是……我也很高興你選擇相信我,富貴叔。”
富貴的臉色本不陰不陽的,聽到他最後三個字,乾涸的雙眼之中仿佛有什麼微湧。
“其實,我不是相信王爺。”富貴忽然說。
趙世禛微怔。
富貴低下頭去:“我隻是知道,跟那個人在一起,王爺才是真心的快活,如此而已。或許我意氣用事,或者我已經犯了大錯,但是我覺著……我該犯一次這樣的錯。”
他本來是容妃的眼睛跟手,今日容妃特意叫他進宮,也是讓他認一認,看看這位鄭衍姑娘有無可疑。
富貴的確知道麵前的是誰。
但是他並沒有跟容妃承認。
興許是因為麵前的青年曾經那麼信賴著他,興許是因為上次在王府的那一場對話。
那天趙世禛離開之後富貴在石榴樹前跪了很久。
他掌心的藥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仍是那個被摘下來的小石榴。
依舊的鼓鼓囊囊地在他手心裡,那圓潤的弧度,讓他想起很久之前看到小時候的趙世禛,那會兒皇子玉雪可愛,臉兒也像是這小石榴一般鼓鼓的,他奶聲奶氣的叫自己:“富貴叔。”
後來他漸漸長大,又遭逢了容妃那場大變,九死一生,從此之後就很少真心的快活了。
直到那個女子突然出現。
對富貴而言他當然知道這世上有比趙世禛的笑更重要的東西,比如榮王的前途,容妃的期望,但是……
他隻是很想讓那孩子再好好的笑笑。
趙世禛抬手在富貴的肩頭輕輕地握了一把,並沒有說話。
也許一切都在不言之中了。
坤寧宮。
皇後打量著華珍公主跟溫益卿,卻見夫妻兩個不約而同的瘦了。
皇後倒也知道,溫益卿在工部的事情甚忙,聽聞過子時燈還不熄,他的清減是因為操勞過度。
至於華珍,那自然是妊娠之苦,可是這瘦的未免有些太嚇人了,臉都尖了,而且也不知為什麼,神色看著非常的憔悴,甚至略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皇後便問道:“你今兒怎麼就進宮來了?聽說先前太子妃做壽,你因為害喜都沒有去,我還想派小太監去問問你怎麼樣呢?這兩天可好些了?”
華珍道:“正是這兩天略覺著好些,心想著許久沒有見母後了,今兒駙馬又得了一點空閒,就讓他陪著來給母後請安了。”
皇後甚是感動:“你這個樣子,卻還惦記著我。唉!好孩子,很不用這樣操心,你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把身子保養好了,以後不要如此了。知道嗎?”
華珍答應了聲。
皇後忍不住又說道:“對了,你們剛才來的時候也巧,有沒有遇見太子妃……跟衍兒?”
聽了這句,華珍臉上越發有些恍惚之色,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立刻出聲,隻先看了溫益卿。
溫益卿垂首道:“回皇後娘娘,的確正遇到了太子妃,還同我們說了幾句話便去了。”
皇後說道:“我心想著你們多半也會遇到。”
華珍終於忍不住了,道:“母後,那個跟著太子妃的……就是之前傳的沸沸揚揚的她才進京的那個遠親?”
“可不就是她嘛。”皇後笑道,“對了,上次太子妃做壽你沒去,自然是沒有見過她,今兒總算照麵了,是不是長得甚是出色?”
華珍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又看向溫益卿,卻見他臉色平靜,毫無反應。華珍才小聲道:“是、是啊……”
她答應了這聲後又問道:“隻是不知道、太子妃今兒帶她進宮、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