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夕意彎下腰,去撿掉在地上的畫筆。
雙手微微有些發抖。
這些年,當她說出“不想見他”的話後,溫夕意不是沒有後悔過。
但是任憑她怎麼請求,賀言啟也不願意將私人醫院的地址透露給溫夕意。兩人就這麼寥寥,沒有見過麵。
賀言啟盯著她那雙微顫的手,心中一片唏噓。他換了個姿勢靠在椅子上,顯然仍舊有些想挑事的念頭,挑了挑眉。
“他要是醒了,你…去見他嗎?”
“……”
小姑娘連理都沒理他。
撿起畫筆後,放在金屬顏色的盒子裡,哐當幾聲。
賀言啟大概也知道她有點兒惱了。好久沒再打趣,過了會兒,才發問:“真的不見?我知道他住的那家私人醫院在哪。”
“不見。”溫夕意調了沉沉的丁藍色,開始在油畫布上綴染。
從他從市醫院轉走開始,溫夕意就不大想再見麵了。
“你們好歹在一起一年多……”
賀言啟還記得,那天小姑娘在醫院,親口說出“再也不想見到他”後。轉角處坐在輪椅上的沈致京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沈致京從來沒有這麼氣過。
但也確實是被氣著了,那樣一個天之驕子,就這麼裝昏迷不醒裝了兩年多。
賀言啟仍舊再勸,“他那個時候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話語未了,賀言啟知覺說錯了話。
說些什麼不好,偏偏用上一個“那個時候”。這不是明顯惹人家小姑娘不高興嘛。
他的視線忍不住投向正在專心致誌畫畫的溫夕意。她並沒有太大反應,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是麼?”
溫夕意轉過頭來,發梢略微打著一點兒卷兒,隨著她的轉身一點點漾開。
賀言啟一看有戲,立刻追加道:“是啊是啊。”
“……”
出乎意料地,溫夕意歎了口氣,伸手將碎發勾在耳後,下顎上沾了點兒顏料,不緊不慢道,“那他可能喜歡過我吧。”
賀言啟沒再說話。
溫夕意這句話說的不錯,可聽起來讓人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準確的來說,賀言啟就沒見過沈致京為了什麼人瘋狂過。
他從來都是漫不經心
的。
那個時候,小姑娘比現在活潑的多,小太陽似的,眸中帶笑,整個人讓人看見都覺得溫暖。
賀言啟還是默默無名的攝影師,事業剛剛起步,雖然家裡人不大看好他的攝影事業。
這一帶藝術生多,周圍也有很多油畫館,藝術氣息濃厚。
賀言啟沒事兒喜歡往這裡跑。
三天兩頭的,就去找溫夕意聊天。
溫夕意因為學業的原因,屬於中途參加繪畫培訓班,所以格外勤奮努力。留得很晚,有時候會和賀言啟聊幾句。
賀言啟和她在一次長輩們的聚會上遇見,本身也略微熟悉,就喜歡和她搭訕。
直到某天。
沈致京站在巷口,薄唇抿著,拽著他的領口將他拖到牆壁處。
“砰”地一聲。
他的耳朵抵在牆上,蹭落了些紅磚上的牆粉。賀言啟那時與沈致京不熟,隻隱約聽聞沈致京的厲害,是一位將來當作沈家接班人培養的人物。
賀言啟本以為沈致京看上去斯斯文文,也肯定是個聽父母話的好學生,哪知道這家夥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賀言啟。”
沈致京笑了笑,掌根壓在他的腦袋上,低聲警告,“認識她就彆招惹她。”
耳根子被扯得發疼,賀言啟吃痛的“嘶”了一聲,“你他媽以為你是誰?”
沈致京退了一步,眸色很沉:“離她遠點。”
“……”賀言啟不敢惹怒他,“行。”
這會兒,沈致京和溫夕意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沈致京在H大念書,離溫夕意的畫室隔著三條街。賀言啟想不明白,這人怎麼就莫名其妙冒出來揍他了。
但他也知道分寸二字怎麼寫。
確確實實,他和溫夕意走的有些近。
經過沈致京的警告之後,賀言啟在畫室附近晃悠的次數減少了。
再次見到溫夕意是冬天。
冰天雪地的。
倒是沒下雪,隻是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花,很是寒冷。整個世界像是掉進一個巨大的冰窟窿裡似的。
小姑娘被一個男人牽著,被圍巾裹得嚴嚴實實,蹦蹦跳跳,一步一個腳印踩在雪地裡。
她整整比那男人矮了一個半腦袋,走在他身邊就像個小朋友。
男人個高,瘦削,皮膚白。衣領立起遮住鋒
利的下顎,眉眼清冷而寡斂。
倆個人停在賣糖葫蘆的小攤販那裡。
溫夕意拽了拽男人的衣角。
不一會兒,她的手中就多了一串水果串成的冰糖葫蘆。
“甜嗎?”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溫夕意仰起臉,眼睛帶著光,像小星星似的,嘴角露出笑容:“甜。”
賀言啟一直呆呆的看著,揉揉眼睛,才發現這個男的好他媽熟悉…
這好家夥,不就是把他砸在牆壁上的沈致京嗎??
賀言啟頓時明白,當初沈致京為何無緣無故找他算帳。
原來是他自己惦記上了人家小姑娘。
還興衝衝地讓彆人離遠點。
後來賀言啟才發現,在和溫夕意有關的事情方麵,沈致京有點顛覆他沈家少爺的人設。
真他媽挺瘋的。
但是在那小姑娘麵前,沈致京又裝得挺“善良”,總讓人覺得他是個好人。總之還是要感歎一句,一般人玩不過他。
沒走多遠,前麵兩個人就發現了賀言啟。
溫夕意揉了揉鼻子,瞪圓眼睛,吃驚得有些結巴起來,“賀……賀老師。”
因為年齡原因,溫夕意一直都很尊敬賀言啟。
賀言啟有些無奈地扶額:“你知道我和你身邊這家夥差不多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