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哭泣著跪下,“女郎,你饒恕阿姐吧……”
“起來!”馮蘊沉著臉將彎刀一擲,貼著大滿的額頭摔落在地,嚇得她失聲尖叫,跪爬過去抱住馮蘊的腿。
“女郎饒命,女郎饒命!仆女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馮蘊神色不變,“在我跟前侍候,背主是萬萬容不得的。”
大滿失神地癱坐在地,流著淚抽搐下嘴角,“女郎,你當真忍心要仆女的命嗎?仆女以前在府裡……隻因眉眼與女郎有三分相似,便被陳夫人處處挫磨,仆女也是苦命人啊。”
小滿聽罷,跟著淚流滿麵地求情,“阿姐有錯,但阿姐起心是好的呀女郎……”
馮蘊的指節在膝蓋上拂了拂,平靜地道“不用害怕。我救她回來,就不會再殺,但你們聽好了,機會隻有一次,下不為例。”
大滿嗚咽著,用力磕頭。
馮蘊倦怠地彆開臉,“歇了吧。”
—
這個夜晚注定難眠。
營裡的巡邏兵,偶爾會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合著夜風掠過的嗚咽,輕而易舉便讓馮蘊陷入漫長而幽遠的思緒。
經了上輩子,馮蘊不認為自己還是什麼貞節烈婦,更不會妄想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月裡為誰人守貞。裴獗生得俊朗無匹,手握重兵,眼下也可護她平安,原本沒什麼不可以。
但是……
晉國臨朝太後李桑若的心上人,心尖尖上的人,睡他就是一個大火坑,她嫌麻煩。
而且,她今生要的不是這些。
更不想再挖空心思和彆的女子去爭奪男人那一點點隨時會收回的寵愛。
也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她對李桑若才有了重新的認識。
一個年輕的後宮女子,在群狼環伺中,要扶持年幼的兒子登基,要以皇太後之名臨朝稱製,沒點拿捏人心的本事怎麼行?
有這樣的本事,李桑若要什麼又不該有呢?
裴獗拚死拚活征戰在外,馬蹄踏過白骨累累,不就是為了保她母子的江山嗎?
他愛呀!
馮蘊在暗夜裡失笑。
讓那算命先生的十四字箴言去死吧!
她為什麼要紅顏薄命?她為什麼不能在眾叛親離後,將女俘生涯走出除了侍寢以外的康莊大道?
她為什麼就不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許是想得太出神,聽到寂夜裡有人高呼“叫濮陽醫官速來”,她才回神。
濮陽醫官是指濮陽九嗎?
營裡大半夜叫他來,不會是大滿那一罐鹿茸壞事了吧?
罐裡的雞湯,她隻喝了小半碗,剩下的全進了裴獗的肚子。
馮蘊起身,想繞過睡在門口的仆女,躡手躡腳往外走……
“女郎?”小滿迷迷糊糊睜眼。
“噓……”馮蘊搖頭示意她噤聲,“我出去看看。”
寒山鴉靜。
馮蘊出來,正好對著練武場那一片月色。
裴獗不知練了多久,汗水布滿了精赤的上身,那鼓起的肌肉線條,好似蘊藏著巨大堅韌的力量,在氤氳月光下,散發出一種難言的野性。
他精準,迅速,身姿騰起如雄鷹捕獵,一柄長槍舞得虎虎生威,在練兵場的巨石上,挑出火花四濺……
這月色!
真是令人臉紅心跳啊。
“嘶……”低低的抽氣聲從背後響起。
馮蘊回頭,
看到小滿和大滿縮在帳邊,瞪大眼睛盯著她……
不,越過她盯著練兵場上的裴獗。
要壞事!馮蘊心裡一驚。
果然見那人身姿驟停,似是察覺到什麼,猛地扭頭朝這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