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陸知瑜麵前的那份餐食隻是清淡了些,他就全盤棄之,實在讓洮箐覺得過分。
幻境中蕪村的經曆讓她深切明白糧食的可貴。
浪費糧食,實在可恥。
“給我吧,你吃我這份。”
一旁的蔣澤昀把自己的豉油雞換過去,在洮箐的瞪視下接過陸知瑜的彩椒牛肉:“演褚鴻不需要減重,你多吃點。”
這兩個在外界看來是競爭對手的家夥,不僅身形相似,年歲相當,在氣質上也很是相近。
同樣五官俊逸,人氣幾乎不分伯仲。
本該是明裡暗裡的交鋒,不動聲色的較勁,卻成天勾肩搭背,打打鬨鬨。
洮箐問過蔣澤昀原因,隻換來簡單的兩個字:“發小。”
從小到大交情好到同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也難怪兩人能玩到一起,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簡直如出一轍。
隻是蔣澤昀沒有陸知瑜那般的臉皮,說不出各種不著調的輕薄話。
“你和阿昀真的是那種關係嗎?”
還沒消停三分鐘,桌子上的陸知瑜又開始對洮箐麵露八卦的神色:“組裡的人說之前你倆就天天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已經開始傳你們至少是劇組夫妻。”
“這種瞎話你也信?”
蔣澤昀飛快抬眸,往洮箐的方向撇了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打開一盒煮玉米,往陸知瑜碗裡丟了一塊,“吃你的飯吧!”
“啊!你明知道我討厭玉米!”
陸知瑜上躥下跳。
“芙兒,不對,箐箐,你管管他!”
箐箐……
這個疊字的昵稱被不少人喚過,可陸知瑜這一聲,無端地讓洮箐從頭頂到脊椎都緊繃起來。
這聲熟悉的呼喚仿若一個開關,輕易將她拖入回憶的漩渦。
湖底巨大的青色封印中曾綴著無數顆烏色的鎏金珍珠,燦若繁星。
那金尊玉貴的風發少年,曾在漫天星輝中朝她伸出手。
他說,“箐箐,三日之後,必定歸還你的龍珠。”
他說,“箐箐,我一定會救你出封印。”
三日,又三日。
從滿懷期待到萬念俱灰,是數以萬計的三日。
最後隻剩無邊無言的黑暗和冰冷刺骨的湖水,提醒著她的愚蠢可笑,誓要將她磋磨成泡沫。
“砰”地一聲,小圓桌在洮箐的掌下四分五裂。
她以為自己壓製得很好,可那些植根於心尖的憎恨,還是在會在不經意的觸碰下蘇醒和泄露。
“你們重新換一份吧。”
洮箐閉了閉眼,壓下那些奔湧而至的情緒,在杯盤狼藉中起身離開。
秋日已至,紅楓林積起淺淺一層落葉。
她在滿目枯葉間胡亂橫行,卻聽見身後傳來蔣澤昀的呼喚。
“洮箐。”
她不想理會,隻自顧地向前。
“洮箐!”
第二聲呼喚伴隨著枯葉被踩碎的聲音由遠及近,她的手臂被人拽住,隻能回頭。
“你看不出我在生氣嗎?”
“為了你的小命著想,最好離我遠一點。”洮箐的語調帶著冷意。
“為什麼生氣?”
誰知蔣澤昀根本不在乎她的驅趕,依舊解釋道:“小瑜他就是愛耍嘴皮子,但他不壞。”
“蔣澤昀,你真是什麼都不懂。”
良久的對視過後,洮箐低低歎息。
“你從來不說,我怎麼能全部都懂?”
“每次你都避開我,避開一切衝突。”
“裝作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問題。”
有些委屈慢慢在蔣澤昀的臉上浮現:“你說我偽裝,可你也從不坦言。”
如何坦言?
說我從來一刻都不曾忘記過恨,說你注定是我仇恨的祭品?
洮箐默然。
“與其像現在這樣假裝和諧,我寧願你像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樣。”
“憤怒也好,憎惡也罷,我都承受得住。”
“洮箐,不要所有的事都自己一個人擔。”蔣澤昀說。
蕭瑟的秋風從兩人身邊吹過,帶起樹葉簌簌的聲音。
洮箐幾欲開口,唇齒開合間,最後化成一身歎息:“你走吧,我要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