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再賭一次(1 / 2)

我才不吃回頭草 而楚 9261 字 2個月前

不,他不想收回。

從來平心靜氣的蔣澤昀在滿是焦屍的街道上對著無形的空氣大喊:“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我不後悔!”

“洮箐,醒醒!”

“你說過的,你要讓假龍神付出代價。”

蔣澤昀抬頭仰望著懸於半空的洮箐,直視那雙無比漠然又睥睨一切的眼睛。

放緩聲調,試圖將對方從夢魘中喚醒。

可陰沉的洮箐隻是緩緩降落到地麵。

高高在上的龍女細細地端詳著他的焦急,甚至抬手輕撫摸他的臉龐,眼裡閃著不明的光。

就在蔣澤昀以為洮箐有所動搖時,她倏然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快要將他的骨頭捏碎——

“從契未解,我心念一動,就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洮箐的臉上帶上一抹猙獰:“把你變成一隻不會死的大老鼠怎麼樣?讓所有見到你的人都恐懼地尖叫,惡心地跳腳。”

“或許我可以把陸知瑜和小趙也變成老鼠,讓你們在肮臟汙穢的下水道裡團聚,彼此強忍著惡心蜷縮在一起,永遠也見不到地上的光。”

那張嬌豔白皙的臉上爬滿怨毒:“我嘗了千年的滋味,你們也都應該嘗嘗。”

蔣澤昀從未見過這般陰鷙而狠厲的洮箐,一時愣怔。

而他心裡那個聲音此刻又恰逢其時地響起來:“你知道從契究竟是什麼嗎?”

“那是從肉身到魂魄的臣服,如果有半點不從,就是地獄烈火般永恒的烹煮。”

“她將如此惡毒的契約施加於你,你難道不恨嗎?”

“你難道不想讓她也嘗嘗受製於人,一個念頭就予生予死的滋味嗎?!”

那聲音越說越激烈,仿佛還嫌不夠,像是為他打抱不平般義憤填膺——

“就連在鹿鳴山你快要死在暴風之下時,她都沒有看你一眼,隻顧著哀悼她不幸的母親。”

“她給你的龍鱗匕首根本不是想要保護你,那無堅不摧的匕首根本奈何不了她,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博取你的信任罷了!”

這些語言太具有迷惑性,字字句句都在挑撥人與人之間最脆弱的情感紐帶。

那些陰暗的,一閃而過的念頭,在那聲音的口中似乎變成了天經地義。

是對方傷害在前,此刻不過是……

以牙還牙罷了。

鼓舌掀簧的聲音似是有種特殊的魔力,幾乎讓人無法抵抗。

長久的靜默中,就在聲音以為自己大功告成之際,蔣澤昀卻低沉地開口。

“為什麼……”

“一定要在千萬人的生命和親人中做選擇?”

“我不過是芸芸眾生裡她的半麵之舊,怎麼能和她的父母相提並論?”

蔣澤昀似乎在擺脫聲音的控製,一開始時語氣不穩,甚至有些顫抖和嘶啞。

可他的語調越來越流暢,愈發平靜。

“她背負了太多東西,為什麼還要苛求她救不救我?”

“不管她選哪一邊,我都不會心生怨懟。”

“至於從契,她從來沒有真正用它傷害過我,又怎麼談得上惡毒?”

明明是無畏的敘事,直到這最後一句,才無端透出幾許隱隱的厭世與自毀——

“我早就已經身在地獄。”

“又怎麼會懼怕烈火的烹煮?”

蔣澤昀的神情一如往常,仿佛隻不過在說今天天氣不好,或是路況不佳。

“可……可你不覺得委屈嗎?”

那聲音似乎是沒料到蔣澤昀會如此鎮定地反駁,愣了片刻,又重新措辭,裝出一副滿是惋惜的模樣。

“她明知道你在乎她,卻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你所有的付出。”

“你和她力量如此懸殊,她對你予取予求,而你隻能在漫長的歲月裡等待她偶然的回眸。”

“你難道不想拿走這個願望,變成和她同樣強大的人,讓她對你付出同樣的情感嗎?”

眼見挑撥不成,那聲音便換了種方式。

它語氣裡的誘惑仿佛一張織得密密麻麻的網,每一根線都能輕易勾住不安的內心。

同樣的感情嗎……

蔣澤昀一時沉默。

而這份沉默仿佛給原本有些亂了陣腳的聲音打了一針強心劑,讓它更加殷切起來。

“更或者,你可以選擇就此掙脫她的束縛,擺脫所有麻煩事,擁有更燦爛的人生。”

“你可以換一個更好的愛人,或者更多更好的愛人。”

巧舌如簧的聲音從織網的蜘蛛搖身一變,成了吐著信子的毒蛇。

“權力,地位,金錢……哪一樣不比虛無縹緲的感情來得實在?”

“沒有了她,你將會璀璨萬分。”

“你甚至可以把關於她的一切遺忘在這裡,愛恨愧疚,統統拋下。”

“從此世上,再無你的煉獄。”

*

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阻隔著洮箐與蔣澤昀。

在蔣澤昀沉默的片刻,那聲音棄他而去,穿過屏障,落在洮箐的眉間,幻化成她的語調。

“你不怕嗎?”

“他動搖了。”

在她心間回蕩的聲音,語調中滿是恐懼:“相信人族,你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嗎?”

“在封印中的每分每秒都那麼難熬,難熬到每個瞬間都恨不得去死。”

那字字喋血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裡的瘋狂:“你甘心嗎?帶著所有的期盼和怨恨湮滅在這裡,讓這個人族從此過上逍遙天地的好日子。”

“他會榮光加身,金玉滿堂,變成人人豔羨的贏家。”

“而你,隻是他不光彩的過去,再一次被他永遠地拋棄。”

“他們所有人,都拋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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