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從恨到愛,從死到生(1 / 2)

我才不吃回頭草 而楚 11322 字 5個月前

“龍女,你輸了。”

黑暗中,繽紛的幔帳憑空出現。

紗幔舞動間,頹靡的歌姬再度顯形,語氣輕快:“真可惜,他不願意和你回來。”

洮箐沒有回頭看身後的歌姬。

她低垂著眼,任由駁雜的白發垂落,隻靜靜望向血泊中的青年。

她明明已經拿回了蔣澤昀身體裡的半顆龍珠……

可為什麼,還是那麼痛呢?

“你有沒有片刻後悔過,若是從前再多相信他一點,或許如今就不至於走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境地?”

歌姬臉上是心滿意足的勝利笑容:“你和我一樣,一樣的可悲和可笑!”

洮箐的眼神染上化不開的幽暗。

人世間哪有那麼多“早知道”三個字。

以她對薑淵的怨恨,即便是重來一次,也絕不可能輕易地將信任交付給蔣澤昀。

多諷刺。

她的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她曾經的滿心信賴換來的是背信棄義。

因此而蔓延千年的恨卻根深蒂固,不能早早地察覺和相信另一份真心。

或許這就是她和蔣澤昀之間,解不開的死結。

命運對她,果然從不眷顧。

“哢嗒。”

就在洮箐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之際,她身前堅不可摧的屏障伴隨著一聲輕響,如鏡麵般寸寸龜裂。

有東西從光幕中生長出來,以一種不可更改的姿態。

那東西輕柔地搖曳著,觸碰著她的手臂。

洮箐垂下目光,看到一朵氤氳著光點的花在她身旁綻放。

那花朵嬌豔而潔淨,似透非透的花瓣在暗夜之中徐徐展開,連天地都為之屏息。

那是一朵……

金雀花。

是她的眼淚變成的金雀花。

洮箐呼吸一滯,愣怔望著那朵花。

龍族的眼淚,一滴淚就是一朵花。

但她不是純粹的龍族,她的眼淚,隻會像人族一樣變成水汽蒸騰。

可洮箐此刻無暇思考她的眼淚為什麼會變成花。

她輕輕一碰,花朵就從莖稈上脫落,在她手上輕輕顫動。

咚咚,咚咚。

那律動太過熟悉,是她俯身貼近,聽過無數次的心跳聲。

“你改變主意了,對嗎?”

手中花瓣的金光幾乎將洮箐灼傷,她卻笑起來,有淚珠滾落:“蔣澤昀,你真是個傻瓜。”

或許人的情感從不以生死為轉移。

一聲難舍的呼喚,足以換得片刻的回頭。

縱使洮箐無法解釋發生的一切,但這並不妨礙她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她捧著花,奔向血液的中央。

花的莖稈化成金色的碎光,融入蔣澤昀的血液之中。

無數金色的光在他四處蔓延的血液中閃爍,慢慢朝他彙集。

洮箐的每一步都又快又急,她幾乎是極速地奔跑起來。

如同頑石入海,激起水波漣漪,帶起金光更多的震顫。

那些像蜘蛛網一樣般鋪開在蔣澤昀身下的血液也隨著她的腳步慢慢回湧,恍如時光倒流。

她跪坐在蔣澤昀麵前,深深呼吸。

充盈著她力量的金色線條已經將整個空間填滿,而金芒的最中心,是她手上常開不敗的金雀花。

金雀花綻出密密麻麻的金線,縫補著蔣澤昀空洞的心間。

它代替了他被歌姬霸占的心臟,為他迸發生機。

咚咚,咚咚。

洮箐附耳傾聽。

心跳聲越發緊實,不過眨眼間,金雀花就與蔣澤昀融為一體。

他的胸膛也漸漸隨著心跳聲有了細微的起伏。

除了臉色還有些過於蒼白之外,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般。

洮箐把蔣澤昀抱在懷中,輕輕拭去他臉上的血痕。

如同曾經那般,用手指描繪他如鬆如墨的眉。

幸好……

還來得及。

“不!這不可能!”

一旁的歌姬再度尖嘯起來,“他明明那麼渴望解脫,可你一句話,他就回來了!”

“我不信,你們騙我,你們肯定在騙我!”

洮箐沒有和呲目欲裂的歌姬針鋒相對。

她抬頭環視如地獄般的漆黑衰敗的夢魘,隻喃喃說道:“或許,隻是一念之間罷了。”

從恨到愛的勇氣,從死到生的勇氣。

也許需要用儘全力,但也許也隻是轉念之間。

在翁水山時,狐狸奶奶曾說,放得下,就讓痛楚隨風去。

放不下,就持著那恨移山填海,直至天塌地陷。

洮箐覺得,或許她已經領會。

黑暗中,驀然有嫩芽萌發。

樹苗在幾息之間長成一株舒展的樹,遮天蔽日。

而樹的枝芽中萌出生星星點點白色的梨花,風悄然而至,花瓣輕輕落在蔣澤昀的發梢與眉間。

那花瓣潔白如雪,讓人仿佛又回到雪中的遊樂園。

隻是凜冬已遠。

春的柔軟與新生,在此刻降臨。

一朵圓潤而潔白的梨花悠悠然飄落在洮箐手上。

她凝神望著花瓣,神情有些柔軟。

這樣鋪天蓋地的蓬勃生機,幾乎讓身在其中的人感到難以言喻的幸福。

而原本呲目欲裂的歌姬猝不及防地望著滿樹白梨,神情中竟然罕見地有了一絲茫然。

那份茫然讓這個惡貫滿盈的妖魔顯出難得一見的脆弱。

純白的梨花紛紛如雨,裹挾著昨日種種,幾乎將這無惡不作的妖魔襯托成了清純而羸弱的佳人。

隻是千回百轉間,似乎有所動容的歌姬突然又殺意暴起:“你們休想離開!去死吧!”

隨著歌姬話音的落下,梨樹下狂風乍起,萬千花瓣飛舞著旋轉。

花瓣在風中蛻變成細白的利刃,所到之處,皆留下密密麻麻的創口。

“錚——”

洮箐抬手一揮,環繞在她身側的半顆龍珠倏然拉長變直,變成一柄泛著冷光的斷劍。

劍意爭鳴,如清透利落的琴音般奏出陣陣音波。

將花瓣變成的白刃抵擋在外。

她放下依舊在昏睡中的蔣澤昀,握住斷劍,朝歌姬走去。

五百年來,心有怨恨的歌姬在拂離宮吞噬了數不清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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