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飯後,謝見君便斟酌著同雲胡說起讀書的事兒。
“我今日去許家幫工,得先生青眼,見我字寫得還尚可,便薦我去讀書,走仕途這條路,方才我一路回來,仔細想之,老先生的話並非全無道理,就動了想讀書的念頭,你瞧著,如何?”
雲胡幾乎下意識地就要點頭,他順從慣了,在家聽娘親的,嫁來謝家,頭著一開始聽芸娘的,現下又聽謝見君的。
謝見君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下頜,輕笑道,“你彆應得這般快,可是聽清我說的什麼了?”
雲胡怔怔地看向他,半晌,才回過神來,謝見君方才說,他要去讀書了!還要考功名!
他眼睛微微發亮,自己早該想到的,從前老木匠曾說過,這人得往高處走,這樣卓犖的人,不該困在這小小的四方村落裡,總是要走出去的。他重重地點頭,“你、你讀、我供你讀書。”
謝見君眸光微動,眼底漾起一抹柔色,這小傻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考功名並不是一件易事,且不論寒門學子,苦讀多年,未曾登科及第,抱憾終身的大有人在,單單這讀書,就是一花錢的主兒,古時供個秀才出來,都要舉全家之力,更何況是如今家徒四壁的他們呢?
看來,還是得在讀書前,尋個賺錢的法子。
轉日,他醒了個大早,既是同雲胡商量過此事,他便想著先去回了老秀才的話。
————
起早,許褚燒開了水,浸著米湯泡了半塊涼饃饃,正要吃時,乍然聽著平和的叩門聲,他將碗隨手往桌上一放,起身開門,竟沒想來的人是謝見君。
卻見謝見君拱手作揖,低眉謙遜道,“承蒙先生垂愛,晚生昨日同家中人商議,決議依先生所言,待孝期已滿,便去參加考試,好博個功名出來。”
“好好好。”許褚笑著將他迎進門,“我瞧你,跟旁個人不一樣,是個能成才的。你若虛心向學,便可來我這學堂,跟著讀讀書。”
謝見君正有此意,雖說許褚隻是秀才出身,但到底是有學識傍身,能得他指點,必定比自己苦讀要容易得多,加之家中情況,並不能支撐他去鎮上的書院,如此看來,能跟著許褚讀書,也是再明智不過的。當即,他腰背弓得更甚,語氣愈發畢恭畢敬,“還望先生垂愛,學生這廂有禮了。”
許褚捋了把花白的胡須,笑嗬嗬地抬袖將他托起,見他這般知禮數識大體,心下滿意極了,故而連飯都顧不得吃,立時便返回屋中,再出來時,手裡攥著一疊字帖,他衝著謝見君招招手,“我曉得你字寫得好,但要應對科舉,必然是不夠的,這開科選士,曆年曆代答卷,用的都是‘台閣體’,所謂這‘台閣體’,惟求讀書人行書端正拘恭,橫平豎直,整整齊齊,喏,你看,便是這般。”,說著,他將字帖遞上前去。
謝見君小心翼翼地接過他手裡的字帖,垂眸細細打量了起來,正如許褚所說,他的字雖說是工整豐潤,但較之這字帖上正雅圓融,方正光潔的字,還有很大的差彆。想來,這走仕途,第一步,就是得練字。
“你且將這字帖拿回去,趕明兒去鎮上買些紙筆來,先行比照著字帖,自個兒寫寫試試。”,許褚瞧他盯著字帖入神,心中不免有些寬慰,禁不住開口囑咐道,“這紙筆,犯不著買得有多名貴,我知你家境貧寒,力所能及便可,但字,總歸是要寫在紙上的,你要舍得費心思去練,待十日後,可再來尋我。”
話音剛落,福生慌慌張張地撞開門,弓著背,雙手搭扶在膝蓋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道,“可、可算是讓我找著你了、見、見君、你那口子跟我說你來這兒了,我這不來尋你....快些、快些回去,裡長說,收豆子的小販過來了,讓扛著自家的豆子都去打麥場過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