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隻是扶住的陳氏,沒有再繼續擴大事態,這樣即顯得他很孝順,又顯得他溫和有禮有容人之量,就連那句詰問,都像是一位謙謙君子實在忍無可忍但又保持著最後風度的做法,至於陳氏是不是真的受傷,真的委屈,他根本就不在意。
誰會在意自己的工具是什麼感受呢。
徐靈鹿安撫著懷裡的阿潤,不耐煩的看著這母子倆演戲,冷聲說,“帶路。”
陳氏不忿的還想要再開口,卻見前一瞬還在舔前爪的阿潤忽然伸出了指甲,陳氏甚至覺得那指甲上滑過一點寒芒,比上等的匕首還要鋒利,真是見了鬼了,她呐呐的轉身,沉默帶路。
看來這個啞巴虧她是吃定了,陳氏在心裡瘋狂的咒罵徐靈鹿,她就不信自己還拿捏不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
走著走著陳氏心裡就忽然有了想法,她低頭隱秘的笑了一下,腳步一轉,走向了徐府的東側,那個地方最適合徐靈鹿住了。
徐俊崇一直在旁邊攙扶著陳氏,他注意到了母親的停頓,瞬間便明白了陳氏要帶徐靈鹿去哪裡,不得不說陳氏這一招確實很妙,那地方,哪裡能住人呀!
唯一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的隻有徐靈鹿,因為他正在打量徐府的地形。
徐府很大,下人卻不算多,徐正清為了自己廉潔質樸的形象,隻用了朝廷給分派的防閣和庶仆,除了一開始通報的仆役,和正堂中端茶倒水的管家丫鬟,徐靈鹿幾乎沒見到其他人。
他跟著陳氏和徐俊崇一路向東,停在了一個小院門口。
從院門外就能看到裡麵的殘破和頹敗。
陳氏掛上她最擅長的溫和笑臉,柔聲對徐靈鹿說:“這是你母親曾經住過的院子,我思來想去,將你安頓在這裡就是最合適了。”
“這一路過來,你也看到了,老爺清廉,家裡的仆役少,莫說我住的西院,就連俊崇的住處,那些灑掃之事,也都隻由一位仆役完成,所以可能一時半會也騰不出人手來給你幫忙,你且先安頓下來,待我去調配一番,有了人手就立馬派遣過來。”
說完陳氏便等著徐靈鹿發作,她到不是真的想徐靈鹿住在這裡,就是想等著徐靈鹿大鬨一場,然後在老爺麵前告上一狀,好好說道一下這個徐靈鹿如何驕奢,如何跋扈,他甚至要縱獸行凶,好徹底斷了徐正清心中那點血脈親情。
沒想到徐靈鹿看著這個殘破的院落,露出一個極為溫暖好看的笑容,輕輕的答了一個字,“行。”
隨後便抱著阿潤大踏步的走了進去。
陳氏和徐俊崇背後一陣冷汗,現在進去將徐靈鹿請出來,實在拉不下那個臉麵,但是真的放任徐靈鹿住在這裡,改日傳到徐正清耳朵裡,她陳氏竟然讓亡妻留下的嫡子去住鬼宅,就差把惡毒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可真真是作繭自縛呀。
兩人看著徐靈鹿的背影越走越遠,在原地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現在整個徐府根本沒人敢靠近東院,下人們甚至說都不願意說。
今日帶徐靈鹿過來也是因為陳氏實在氣不過,這才鼓起勇氣,但走到院子門口已經是她能接受的極限了,讓她進入院子是萬萬不可能的。
院門口的母子倆麵麵相覷,誰也拿不出個主意。
最後還是徐俊崇腦子更利索一些,對陳氏說:“如果真的傳到爹爹耳裡,你就說你的本意是要把我住的院子挪出來給徐靈鹿的,但因為他思念亡母,所以自己堅持要住到這裡來,我們如何阻攔都攔不住,反正沒有下人看見,大不了後麵我把院子騰給他就是了。”
陳氏心疼的握住兒子的手,“這怎麼使得,你住的院子裡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
“不過是一處院子而已,抓住爹爹的心要什麼沒有。”徐俊崇淡淡的將手抽回來,“娘親你以後要清醒些。”
說完徐俊崇便轉身快步離開了,背對陳氏那一刻,他麵色漆黑如墨,這個看上去清的一眼就能見底的徐靈鹿,居然這麼難對付。
陳氏此刻簡直欲哭無淚,大概是因為做過虧心事,她平時最怕鬼神,剛才有兒子攙扶倒還不覺得,現在兒子留她一人在此,她竟有些腿軟,顫顫巍巍的想扶住院牆,一點點的走回西院。
可她的手剛剛撫在院牆上,不知哪裡來的一陣邪風,吹得東院裡嗚嗚咽咽的,仿佛有人在啼哭,陳氏被這聲響嚇得渾身顫抖,連手臂也沒了力氣,膝蓋一酸,竟是直直的跪了下去,腦門嗑在地麵上,看上去就像是端端正正給東院的大門磕了一個頭。
院內的徐靈鹿,揉揉阿潤的腦袋,看著這滿院的破敗,冷冷的說了一句,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