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公子哥們,再次三三兩兩散開,誰也沒有接近徐俊崇的意思,那快嘴小哥看了徐俊崇兩眼,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上前安慰,也轉身走掉了。
徐俊崇現在的心情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倒是有一道目光在一叢灌木後麵一直追著徐靈鹿。
看著他站在一群人中間渾身炸刺的懟人,又看著他心軟的為徐俊崇保下了最後的顏麵,在看到他發現池塘竟是溫泉,欣喜的整個人掛在了欄杆上時,終於忍不住了,這人搓了搓手指上一大片紅色的胎記,笑著安撫,“就是覺得他有幾分可愛,彆鬨了。”
說完他從灌木叢後麵走了出來,會場瞬間又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麵上都寫著一行大字:他怎麼來了?
來人麵容身形大約二十出頭,頭發卻全白了,也沒有束起,隻是自然的垂落著,用條黑色紗帶輕輕綁住,使其不會鬆散亂飄便是。
祁雲男子十六周歲便算是成年了,成年後必須束發戴冠,帽子或頭巾,在家中或於親近之人見麵時,可以半束,但全然放下來是沒有的,就連皇帝也得每天花一刻鐘仔仔細細梳好了頭才能出門,能這麼隨意出現在貴族宴會上的就隻有一個人,欽天監的監證黎玄辭。
黎玄辭一露麵,剛才還在小聲討論徐俊崇德行的人,立刻鴉雀無聲,於徐靈鹿出現時,大家那種陌生含著猜測的眼神不同,在場的人大概除過徐靈鹿都認識這位監證大人,可沒一個人敢上前搭話,甚至連個打招呼的人都沒有。
黎監證就像是周身自帶結界一般,把整個世界都屏蔽在了外麵。
他悠然的在宴會桌旁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竟成了全場第一個上桌的人,看了幾眼桌子上準備的餐品,興致缺缺,隨後黎玄辭側過身子,專注的開始盯池塘邊那個像個大白兔子一樣的徐靈鹿。
哎呀,那孩子正扒了幾根野草逗錦鯉呢,真可愛!
心裡這麼想著,黎玄辭就覺得自己左手的無名指又是一陣發燙。
他左手的無名指上有一枚豔紅色的龍型胎記,此刻那胎記竟然動了起來,繞著他的無名指遊了兩圈,然後張開嘴巴,露出兩顆小小的尖牙,一口咬在了黎玄辭的指腹上,咬的他手指一陣發燙。
“他那麼小,我就是看他可愛想收個徒弟。”黎玄辭在心裡默默安撫胎記。
“吼!”我才不信!你就是喜歡可愛型的!肯定是因為我現在大了,你不愛我了。
胎記在他心裡吼了一嗓子,黎玄辭默默按了按小耳朵,震得耳朵疼,然後斷開神識,把胎記關進了小黑屋。
紅色的小龍抱著他的指尖瘋狂磨牙,黎玄辭袖子一甩,徹底把左手遮住,然後打算起身去池塘邊找還在玩錦鯉的小可愛。
他身形還沒動,好不容易恢複了熱鬨的會場上,再次安靜了,眾人望著一身黑底金暗紋,帶著鎏金發冠出現在入口處的魏鏡澄,又沉默了。
今年的寒食節過的未免有些刺激了吧,連這位都出席了嗎?
短暫的寂靜之後,場中的人又哄然熱鬨了起來,按著家世的排位,一一上前給魏鏡澄行禮招呼。
參與宴會的子弟們雖然都是官家子弟,但自身的官職並不高。
有些還在考科舉,有些入了翰林院在做見習學士,能力稍強一些的勉強能混上個小官,基本都是八,九品,好一點的六,七品,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平日裡根本見不到魏鏡澄的麵。
現在見他出現在此,內心都無比激動,可行完禮之後,卻又沒人敢真的上去攀談打擾,眾人都或直接或隱秘的看著魏鏡澄,看看能不能得到魏大人的主動垂青。
倒是站在座位上的黎玄辭大方的朝著魏鏡澄招了招手。
魏鏡澄也訝異在此處看見了他,到底是個長輩,得過去說幾句話才算周全。
他看了看遠處掛在池塘欄杆上的大白毛絨團子,隱秘的輕笑了一下,然後走向了黎玄辭。
說到長輩其實他也不知道黎玄辭長了他幾輩,聽說黎監證當年是父親的軍師,隨著他父皇一起打下了祁雲的大好河山,若沒有這位監證占卜指點,想要推舊朝立新朝怕是還要再苦戰二十年。
從魏鏡澄記事起,這位黎監證就是這副模樣,他從一名嬰兒長成了現在這樣英武的男子,黎玄辭卻不見半點衰老,還是他記憶最初的樣子。
他還記得自己父皇在病榻上垂死之時,拽住黎玄辭的衣袖,哭求他教授自己長生之法,黎監證那雙眼睛慈悲又冷漠,他說,你能交換的已經全部用來換了這江山,又拿什麼來換長生呢?
魏鏡澄那時覺得他父皇是有片刻猶豫的,大概是想用他們兄弟幾人的壽命去換取自己的長生,可最終這話父皇沒有說出口,到底是不甘的閉上了眼睛。
欽天監的品級雖不高,但因為近仙的黎玄辭在祁雲國卻是超凡的存在,之前靈霧山的事,魏鏡澄也是率先求助欽天監,沒想到黎玄辭看了一晚上星星,跟他說,等著吧,很快就有人能解決這件事了,然後轉身就去彆的省份治水去了。
然後他便等來了徐靈鹿。
現在靈霧山的事解決了,於情於理也要跟黎玄辭講一聲。
他們倆湊在一起說話,身邊的人都很自覺地散開了,魏鏡澄很簡略的向黎玄辭講述了靈霧山事情的經過。
其間隻說了有位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助他和山神溝通,成功的祛除了山上的大霧,後又查到這事怕是人為操控的,在富商家找到的邪神雕像和不明蟲子都交予那位才俊去研究了,並沒有提徐靈鹿的名諱。
等他說完黎玄辭卻沒有答話,狹長的鳳眼彎起來,笑的明豔,指了指池塘方向,“魏大人藏著掖著的青年才俊就是那位徐天師吧。”
魏鏡澄順著黎監證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剛才還背對著他們玩錦鯉的白團子,此刻已經轉過身來,眯著眼睛,表情有些不善的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