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光是書卷鬼,就連周圍一些聽見了徐靈鹿大放厥詞的人,居然在此時也無比認同鬼魂。
祁雲什麼時候國富民強到這種程度了,有十萬人能認字,他們怎麼不知道,雖然那鬼魂寫的應該隻是沒什麼深意的豔……情小話本,也絕無可能有十萬人能看懂。
這個‘呸!’就十分傳神了。
“還有可能讓說書先生們,在全國的茶館裡,反複的誦詠。”徐靈鹿繼續誘惑。
改成廣播劇什麼的,常規操作。
書卷鬼稍稍有些意動,身後那個巨大的‘呸!’已經漸漸消散了,鬼氣們糾纏在一起,顯得有些焦慮。
“要是非常出色,還有可能被編成戲劇,流傳千古!”徐靈鹿擺出終極誘惑。
說不定還能給你找倆頂流來演。
聽到這裡,書卷鬼那漆黑一片的眼珠子裡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戲曲那可是古代人民文化生活的最高標準,他隻在幼年時有幸看過一次,有一個戲班到他們生活的小鎮上搭台五日,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放下了手頭的事情紛紛擁到鎮上去看戲。
他到現在都記得那戲裡的劇情,出出都是經典,若是能把他的話本改成戲,那可真的是莫大的榮譽。
“我不信你!”書卷鬼伸出了試探的鬼氣。
“這好辦!”徐靈鹿從百寶囊中抽出一張符,輕輕含在唇間,閉上眼開始念咒。
一直淡定看戲的黎玄辭忽然皺起了眉頭,輕叱了一聲,“胡來!”
魏鏡澄很敏銳的捕捉到了,眉頭也皺了起來,詢問道:“他在做什麼?”
“命符。”
“何為命符?”你們這些玄門的人,都不主動科普一下嗎?魏大人心裡十分著急。
“就是他的命。”黎玄辭歎了一口氣,“唉,他要拿自己的命做為交易的籌碼,要是他不能說到做到,那個拿了他命符的鬼,隨時可以要了他的命,他想借此取得那鬼的信任。”
魏鏡澄再次坐不住了,想去阻止徐靈鹿,卻發現自己又被結界困住,根本走不出這個小亭子。
\"放我出去!\"他回頭冷聲對黎玄辭說。
“你出去了也幫不上忙,跑去乾嘛?”黎玄辭用指尖輕輕揉著自己眉心,剛才皺眉了,要揉一下,可不能長皺紋。
“他可以用我的命去交換。”魏鏡澄向結界上砸了一拳,試圖把結界砸開。
“你渾身的紫氣,哪有鬼怪敢要你的命呀,沒用的。”黎玄辭揉完眉心開始看指尖。
“他不必如此做的。”魏鏡澄知道自己出不去,隻能貼著結界,專注的看著還在念咒的徐靈鹿,聲音越來越低還帶著一絲委屈,“我是這裡品階最高的朝廷命官,救這些人本就是我的責任,為何不來喊我……”
“他為何不必做,他是玄門中人,生來就是要渡鬼伏妖的,這正是他最該做的事。”黎玄辭看著魏鏡澄有些委屈的高大背影,覺得這家夥有點拎不清。
他現在就要去招惹徐靈鹿嗎?以他的身世,他那個皇帝哥哥會願意?
徐靈鹿的本事越大,功績越多,就越利於他們日後在一起,魏少卿這個三歲能詠《左傳》五歲能背《詩經》的聰明腦袋會想不明白。
“可我不願他如此做!”魏鏡澄抑製不住的低吼了一聲。
這是第二次了,他被擋在結界的另一邊,眼睜睜的看著徐靈鹿獨自麵對危險。
“魏大人,你要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是你願就一定能如你所願的嗎?”黎玄辭的話說的彎彎繞繞,可魏鏡澄卻一下就聽懂了。
他有些喪氣的坐了回去,憋著心疼和憤怒,繼續盯徐靈鹿。
“在事情不能順利如你所願之前,你該信他,也該想一想以後。”黎玄辭繼續苦口婆心。
他也算是看著魏鏡澄長大的,徐靈鹿的心思他暫且看不明白,但魏少卿那點小心思,他看的一清二楚。
魏鏡澄的情緒終於冷靜下來,黎玄辭雖然平日裡不太會管彆人的事情,不是看星星就是看指尖,但他對徐靈鹿的態度顯然是不同的,他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在沒有萬全的準備之前,自己確實應該收好心思,謹言慎行。
他們這邊幾句話的功夫,徐靈鹿已經製好了命符,兩張符紙被他疊在一起,再次舉起來給書卷鬼,“喏,買一贈一,這張是我的命符,要是我說話不算話,你撕了它便是。”
一條鬼氣觸手般從書卷鬼的身後伸過來,卷走了符紙,鬼魂拿到符紙後,用鬼氣在天師的命符上戳了兩下,果然看到徐靈鹿眉心泛上了一抹黑氣。
還真的他的命符呀。
書卷鬼有點愧疚,但依然嘴硬,“你可不許騙我,不然戳!戳!戳!”
徐靈鹿好脾氣衝他點點頭,“不騙你,要是我騙你了,隨便你戳。”
鬼魂用自己的鬼氣織了一個嚴實的黑氣小包包,然後小心的將兩張符紙,放進小包包裡藏好,接著從木箱中重新挑選了一本順眼的書,鑽了進去。
他出場的時候聲勢浩大,時間漫長,離開的時候倒是利索,‘咻’的一聲就鑽進了書裡。
隨著書卷鬼再次進入書中,天上的烏雲漸漸散去,院中的結界也全部消失。
魏英華也顧不得君子禮儀和貴族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長出一口氣,“得救了。”
院中剛被嚇得瑟瑟發抖的眾人們此時也緩過神來,到底是年輕人,膽量大,接受事物的時間也快,剛才的經曆新奇又驚險,此刻眾人反倒不想離去了,紛紛朝著徐靈鹿圍攏過來。
情緒都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和興奮,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鬼,並且還有人會降鬼,太厲害了呀!
一群人把徐靈鹿圍在中間,七嘴八舌的讚美或者詢問著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就連地位最高的魏鏡澄,魏英華和黎玄辭都被忽略了。
從這一刻起,這位之前還無人知曉的小天師竟成了寒食節宴會的主角。
黎玄辭看著魏鏡澄逐漸又皺起的眉頭,涼涼的旁邊煽風點火,“若是珍寶在世,早晚都是掩不住他的光華的,想要不被彆人覬覦,就得好好珍藏起來,讓世上的人都知道,這件珍寶是屬於你的。”
“魏大人,動作要快嘍。”
說完他也起身向著徐靈鹿的方向走過去。
小天師周圍全是嘰嘰喳喳的聲音,社恐都要發作了,而且這些人還用飽含感情的語調高聲朗誦讚美他的詩句,靴子裡都要摳出一座溫泉山莊了好嗎?
魏鏡澄比這群讀書人都要高大些,徐靈鹿微微抬頭就能看見他走過來,見他也看向自己,小天師的眼中立刻寫滿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看著徐靈鹿臉皺成一團可憐巴巴的樣子,魏鏡澄心中那些悲觀和不悅的情緒,居然神奇的全部消散了。
他低下頭輕笑了一下,然後換上平日裡在大理寺堂上那副能凍死人的嚴肅麵孔,在人群外麵咳了兩聲。
低沉不悅的咳嗦聲,喚醒了這群還沉浸在興奮心情中的子弟們。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等著魏大人發話。
“這件事後續將由大理寺接手繼續調查,此事非同小可,還望在場的諸位守口如瓶,不要將事情傳揚出去。”
高昂的情緒被這句話徹底澆了下來,一群人白日一起見鬼,要是傳出去了,估計會引起坊間的恐慌,在場的都是朝中官員,自然是知道厲害的。
趁著氣氛冷卻之際,徐靈鹿悄悄的從人圈裡溜了出來,藏到了魏鏡澄身後,站在黎玄辭身邊喘氣撫胸口,還是鬼好呀,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魏鏡澄講完厲害關係,就將視線投向了魏英華,這寒食節還過不過,飯還吃不吃,自然得看宴會主人的。
魏英華心領神會,高聲衝眾人說:“是我招呼不周,讓大家受到了驚嚇,餐點酒水都有備用的,我讓下人將院中打掃一番,大家稍安勿躁,可先去莊園各處轉轉,等收拾完了咱們就開宴。”
開宴好辦,可座位卻把魏英華難住了。
在場的都是官身,隻有徐靈鹿一人是白身,原本座位是按品階排的,照這個排法,這位天師怕是要坐在最末尾。
要是沒有今天這茬事,自然是無所謂的,可就在剛剛,這位天師救了所有人的命,此刻再讓他坐在末位,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但是應該將他的座位插在哪一位前麵呢?
總覺得不管放在誰前麵都會得罪人,魏英華十分頭大,要不乾脆讓天師跟自己坐一桌好了,雖然不合禮數,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席間還能和這位套套近乎。
想到這裡,魏英華向著徐靈鹿湊過去,看到黎玄辭時還愣了一下。
他到場時,黎玄辭已經在水池邊和徐靈鹿聊天了,兩人並沒有打照麵,此時先補上招呼,“黎監證好。”
然後轉向徐靈鹿,“今日多虧大師出手才救了眾人,這裡我先替大家謝過了,還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魏大人不必客氣,我叫徐靈鹿。”徐靈鹿衝著他禮貌的笑了一下,回答的聲音也帶著笑意。
剛才這位魏大人毫不猶豫就讓他取血畫符,徐靈鹿對他印象倒是蠻好的。
魏英華對他的笑容還沒免疫,剛才利落果決的天師此刻變得如此甜,真是有點猝不及防,搞得人還有點害羞,本來大大方方就能說出口的事,竟然顯得有幾分扭捏,“咳咳,徐天師真是好本領,今日幫了我大忙,等下宴會時,不知是否有榮幸邀請您同桌?”
說完他就飄開了眼神,還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總覺得後腦勺上有束目光,刺刺的紮人。
還不等徐靈鹿回答,那束目光的主人倒是開了口,“就不勞堂兄費心了,靈鹿是我請來的,一會與我同坐便可。”
靈……靈鹿嗎?
魏英華被震撼了,這還是第一次聽見自己堂弟在公眾場合如此親昵的稱呼彆人,皇家對禮儀的要求向來都是最嚴苛的,魏鏡澄對於平輩一般都是稱呼彆人職位對於長輩則是敬稱,兩人算是一輩人,從小一起長大,雖不能說有多親密,可也是時常相見的,時至今日,他也沒從魏鏡澄嘴裡聽到過一句‘英華’。
這事都不敢細想。
既然魏鏡澄都如此說了,魏英華也就不再費心,直接把徐靈鹿的座位安排在了他旁邊,看黎玄辭和徐靈鹿也很熟悉的樣子,就把黎監證也安排在了徐靈鹿的旁邊。
仆役們效率很高,很快就將院子收拾一新,重新擺上了點心和酒水。
魏英華打了幾句官腔,照例說了些寒食節的祝語,就宣布開宴了。
前麵酒和點心的搭配都是有規定的,什麼搭配是敬天地,什麼搭配是敬四季更替,要是吃錯了或者喝錯了都要招人笑話,在場眾人基本年年都過寒食節,對這一套了然於心,就隻有徐靈鹿一次都沒參與過,略感新奇。
他好奇的看著彆人是如何搭配的,等低頭準備自己去弄的時候,才發現眼前的食物已經配好了,而他身邊的魏大人,一邊抬頭和魏英華寒暄,手指一邊靈活的卷了一個秋芽鹿肉卷放進了他盤子裡。
有人伺候當然好,在現代吃飯時,也經常被阿悟師父和好友們投喂的小天師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按照魏鏡澄排列好的順序逐一品嘗起來。
這還是他回到祁雲後第一次參加宴會,這些點心都做的精美繁複,不僅味道好還很有說頭,簡直刷新了徐靈鹿對古代飲食文化的認知,原來以前大家吃的這麼好的嘛。
等所有的冷點都吃完,仆役們又端上了熱氣騰騰的鍋子,會場中剛才略帶著拘謹和肅穆的氣氛被暖鍋們飄散出的帶有濃烈香味的蒸汽徹底衝散了,宴會也進入了自由階段。
大家紛紛起身開始在場中遊走,敬酒,行酒令,好些人都蠢蠢欲動想來徐靈鹿這桌敬酒,但大部分都被魏大人過於冷峻的表情嚇住了,隻有幾個跟魏鏡澄地位相近的過來攀談。
鍋子的香氣十分霸道,不同於現代的火鍋,這個鍋有上下三層,裡麵已經分類碼好了食材,此刻燉在濃稠的湯汁裡。
每一層的滋味都不一樣,食材的搭配也不相同,從這玩意一端上桌,徐靈鹿的口水就開始加速分泌,他真的好愛火鍋,可是由於身體原因又不能常吃,這個鍋看起來如此健康,多吃一點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但和彆人一桌,魏大人不動,自己就先吃起來,是不是有點沒禮貌,小天師瞄了一眼又在和另一個人說話的魏鏡澄,有點可憐,飯都不能安生吃一頓。
再不吃可就要涼了,徐靈鹿抄起桌上的小碗,在第一層每樣菜都夾了一點,然後又添上一勺熱湯,看上去就非常有食欲,接著這碗被擺在了魏鏡澄麵前。
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徐靈鹿默默在心裡給自己點了讚,先給魏大人盛一碗的話,我再自己吃就不會顯得沒禮貌了。
這碗湯一放下,圍攏過來和魏鏡澄說話的幾個人都吃了一驚。
皇家的人對於入口的東西很在意,要麼是有人專門查驗過,要麼就要親自動手,很少會接受彆人遞上的食物,就連他們也都有這樣的習慣,彆人知道他們的忌諱,自然也就不會幫忙布菜,這似乎已經默認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了,徐天師就這麼忽然遞過來一碗,不會讓魏少卿心生不悅吧。
魏鏡澄低頭看了看眼前的湯,飄散出的水汽,氤氳了他的眉眼,不知是不是錯覺,看上去居然有幾份溫柔。
他端起桌上的小碗,也沒用調羹,就這麼直接喝了一口,湯水濃鬱葷香還有些微微的燙口,一口下去溫熱的感覺從食道滑向胃部,甚至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好些年沒喝過這麼暖的湯了。
幾人見他真的喝了,驚訝之餘也識趣的告辭了,祁雲雖然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但宴會上一旦桌主放下酒杯拿起食物,那便是暗示著要結束交談了。
他這邊才吃了一口,徐靈鹿那邊一碗都乾完了,鍋是黃銅做的,保熱性和傳熱性都極好,徐靈鹿又有點貓咪舌頭,比常人更加怕燙一些,一碗熱湯下去,此刻燙的正吐出一點點舌尖,在吹氣散熱。
魏鏡澄看了那舌尖一眼,就快速的移開了視線,取了桌上的備用小碗,開始盛菜,給徐靈鹿晾上。
兩人你給我盛一碗我給你盛一碗的,看的旁邊的黎玄辭莫名眼酸,伸手給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胎記彈了個崩,“要你有什麼用,連盛菜都不會。”
小龍無辜被彈,彈完了還要被埋怨,暈暈乎乎的在無名指上遊了一圈後,委屈的躲進了小黑屋。
見旁邊圍著的人都散了,徐靈鹿終於說起了卜思鬼的事。
他一邊吃東西一邊說,魏鏡澄就在旁邊默默聽著,等他吃完一碗,就再盛一碗放著備用。
一個認真叭叭一個認真投喂。
說到關鍵的地方,魏鏡澄就給個反應,表示自己記下了,會派人去查。
徐靈鹿眼睛大肚皮小,乾了幾碗後就有些飽了,看著晾在眼前的湯陷入呆滯,吃吧,有些許撐,不吃吧,彆人都給盛上了,浪費可恥。
魏鏡澄見他發呆,在旁邊輕聲問他,“怎麼了?”
“飽了,但不吃又有點浪費。”徐靈鹿苦惱。
“飽了?”魏大人對他的飯量顯然不是很滿意,這才吃了三碗就飽了,難怪這麼瘦。
但看他實在吃不下的樣子,就將剛才盛好的菜自己端起來吃了。
徐靈鹿看他就這麼毫無芥蒂的用了自己剛才用過的小碗,雖說自己吃飯都是用調羹,但還是覺得有點違和,又說不出來哪裡違和,畢竟張飛和關羽大約也是這樣的吧。
吃飽了之後,他就開始饞酒,宴會上準備的酒都是甜滋滋的,配冷點是梅子酒,配鍋子的則是稠酒,奶白色煮的熱熱的,喝起來簡直毫無負擔就像是在喝甜湯。
小天師端起小酒碗,就開始一口一口停不下來。
酒過三巡,大家的膽子也被酒氣熏得大了起來,開始逐漸無視魏鏡澄的冷臉,過來給徐天師敬酒。
徐靈鹿來者不拒,除了幾個實在看不順眼,把目的寫在臉上的,其餘人都掛著甜笑一一應了。
等宴會快結束時,他成功的醉了過去,但醉了之後也不鬨,就是有些粘人,掛著一臉傻笑想往彆人身上靠。
眼見著他的頭就要枕到黎玄辭肩膀上了,忽然被旁邊的魏鏡澄一把拉了過來。
徐靈鹿腦門在魏大人手肘上蹭蹭,嗯,這個更暖和一點,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就整個人癱了上去。
恰巧看見這一幕的魏英華,心裡倒吸一口涼氣,這畫麵是自己能看的嗎?太超過了吧。
直到宴會結束前,徐靈鹿都維持著這個姿勢,靠在魏鏡澄身上,時不時還要說上兩句醉話。
什麼“怕鬼沒事!怕鬼不可恥,以後我保護你。”
什麼“嘿嘿,你下巴長得好好看。”說著還要上手比劃,“就是這根線,這根線最好看。”
還有什麼“你身上好熱呀,舒服,就是這裡有點硬,咯。”
聽的魏鏡澄如坐針氈,彆人在乾什麼完全沒有注意,隻能專心致誌對付旁邊這個小醉鬼。
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束,魏大人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點遺憾,這要是個私宴,他可以再開三天。
徐靈鹿的酒稍稍退了一點,人還是迷糊的,但可以自己走路,就是有點晃悠,他拉著魏鏡澄大氅的邊邊,乖乖的跟在人身後被送上了馬車。
打從七歲會騎馬之後,就再沒坐過馬車的魏鏡澄,擔心馬車顛簸引起他的不適,也跟著坐了上去。
看著馬車揚起的塵煙,黎玄辭嘖了兩聲,“還真是難為他了,真就能忍住一點便宜不占嗎?還是不是男人。”
事實證明黎監證的擔心多餘了,在馬車裡,趁著一個顛簸,魏鏡澄把險些要栽下去的小醉貓一把攬進了懷裡,就這麼貼靠在他的胸膛上,一路送回了徐府。
*
寒食節過後,大家雖然對白日見鬼之事守口如瓶,但徐靈鹿這個名字卻傳遍了整個雲京的上層社交圈。
有人說他是黎監證的親傳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起黎監證毫不遜色,可能還要更勝一籌。
有人說他是魏少卿的救命恩人,多次救魏少卿於水火之中,魏大人對他尊重有加。
反正又神秘又強大,聽起來是個本領高強道骨仙風的隱士高人,根本不像自己貪嘴喝醉了就無比粘人的少年。
就連皇帝也聽說了有這麼個人,聽聞自己那克己複禮,從不越界一分一毫的弟弟在這人跟前有很多特彆的舉動,更是好奇,直接把魏鏡澄叫到跟前詢問。
魏鏡澄本想含糊過去,朝堂水深複雜,帝王喜怒無常,徐靈鹿性子單純,他自然是不願意小天師沾染半分的。
但想到之前黎玄辭的話,魏鏡澄將徐靈鹿在靈霧山事件中的作用和寒食節宴會上的手段都詳儘的告訴了皇帝。
皇帝聽聞此人竟然真的有這等本事之後,以為魏鏡澄做出的種種舉動是為了拉攏人才為朝廷所用,倒也沒有深究下去,隻是囑咐魏鏡澄儘力拉攏,另外之前的事可以正式呈報上來,由朝廷給些賞賜。
這事便算是揭過去了。
要說徐靈鹿忽然出名這件事,對誰影響最大,還要數徐家的另外兩個男人。
徐正清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知曉一夜之間,仿佛所有達官貴人都識得了那個被他藏起來的二兒子。
這讓徐大人陷入了很深的煎熬,現在開口認回來吧,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難道還要自己拉下臉去討好晚輩不成,但若是不認,徐靈鹿身上的好處,他是一點也沾不到,又有些不甘心。
他在中書令這個位置上已經十來年了,十幾年沒有絲毫寸進,新帝登基之後,銳意進取,多次暗示他過於保守中庸,現在已經在培植更加年輕的勢力了,徐正清覺得自己要是再不進一步,恐怕就連屁股底下這個位置都要坐不穩了。
跟仕途比起來,討好晚輩又算什麼,總歸是自己親兒子,血濃於水,徐大人在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找個合適的機會,就要將徐靈鹿認回來。
另一個同樣陷入很深煎熬的則是徐俊崇,寒食節的事雖然沒有傳揚出來,為他保住了最後一絲顏麵,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以他為首的小圈子卻崩塌了,大多數人都因為他說謊和背後貶損他人的行為不恥於再與他親近,隻有那麼兩三個地位較低的,為了利益還暫時跟在他身邊。
外麵腥風血雨,而身處風暴中心的徐靈鹿毫無所覺。
他此刻正在芥子空間裡,暴躁的給書卷鬼教漢語拚音。
那日從宴會回來之後,小天師基本是沾床就睡,一覺睡醒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宿醉之後頭疼欲裂,對於昨日宴會後半段的事情完全想不起來,就連誰把他帶回徐府的都忘了,隻記得自己收了一隻要寫書的鬼,現在在百寶囊裡。
果然這世上威力最大的就是小甜酒,不知不覺就能把人喝斷片。
洗漱了一下,去了去身上的酒味,又擼了一番阿潤,他帶著貓和鬼一起進了芥子空間。
書卷鬼剛從書裡鑽出來,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此處是何地?為何小生從未見過?”
“我家。”徐靈鹿淡定的按開電腦,在等待啟動的時間裡,還順手撕開了一包話梅味的薯片,解酒。
一個方正的黑盒子忽然發起光來,書卷鬼又是一驚,“騙子!這一定是你的法器,你是不是要收了我?!根本不是帶我來寫書的!”
徐靈鹿戳開一個辦公軟件,在鍵盤上劈裡啪啦了起來,書卷鬼謹慎的飄過去,看見那發光盒子上,正一個一個的蹦出一排字,雖然這些字看起來缺胳膊少腿的,但連在一起他居然也能讀的懂。
‘寫書之前,你得先學會這個。’
書卷鬼麵上淡定,實則身後的鬼氣狂舞,哇!居然不用筆墨紙硯就可以寫字,感覺比用毛筆寫字要快一些呀。
鬼氣們兩兩配對,蒼蠅搓手,就是不知道那個劈裡啪啦的東西是個什麼玩意,為什麼按一按就能寫出字來。
“這個你不用知道。”徐靈鹿預判了他的預判,演示過後,他從旁邊的書架上找了一套自己以前學過的《古漢語詞典》扔給書卷鬼,“你先把這個學了,等掌握了簡體漢字之後,我再教你用這個寫書。”
書卷鬼應該是生前好學生做慣了,絲毫沒有反抗意識,他把自己的體型變小,揮舞著鬼氣像個八爪魚一樣,軟趴趴的貼在了詞典上。
身後的黑氣不斷在空氣中變幻成各種字符,時而是簡體字,時而是繁體字,有時候還有一些亂碼,就好似那個特效大片,徐靈鹿看的嘖嘖稱奇。
本以為書卷鬼要學會簡體字起碼要個把月,沒想到這種鬼的天賦就是看書,不到一個時辰就吸完了一本老厚的漢語詞典,打著飽嗝飄向了第二本。
這讓徐靈鹿想起了自己被考試支配的恐懼,要是他也有書卷鬼這能力該有多好,文科試卷統統滿分,作為一個天師生平第一次對鬼魂產生了深深的羨慕。
花了一下午吸完了三本一套的《古漢語詞典》後,書卷鬼就已經迅速掌握了繁體字和簡體字之間轉換,徐靈鹿隨手打了一段話給他,除了一些小的錯誤之外,語文學的比在現代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的徐靈鹿還溜。
吃了個晚飯短暫的休整一下之後,徐靈鹿又丟給書卷鬼一本《新華詞典》讓他鞏固一下多音字和音譯詞。
書卷鬼再次打著飽嗝吸完,然後問了徐靈鹿一個問題,“這些長得像蝌蚪一樣的東西,是什麼玩意?”
“漢語拚音,這是我們明天要學習的課程。”徐靈鹿滿懷信心。
相信以書卷鬼的天賦技巧,漢學拚音應該也能很快學會,接著就能化身碼字機,一天日三,兩天日六,一周以後開始日萬,走上鬼生巔峰了。
第二天一早,徐靈鹿吃完早飯,信心滿滿的進了芥子空間,教鬼學拚音。
結果慘遭滑鐵盧,一早上時間過去了,書卷鬼連26個字母都默寫不出來。
他的天賦全在漢字上,對於奇形怪狀的字母們沒有一點加成。
此刻正用鬼氣卷著軟頭毛筆在紙上跟‘bpmf’較勁呢,一邊寫還一邊念叨,“鬼畫符,鬼畫符,小生今日可算知道何為鬼畫符了。”
“不就是我在寫什麼勞什子漢語拚音嘛。”
徐靈鹿被他怨念的樣子逗笑,同時無情的指著他剛才寫過的字母,“這個b和d你又把肚子寫反了,還有p和q也是。”
書卷鬼喪氣的將筆丟在桌麵上,無數根鬼氣一起抓頭,“小生用毛筆寫就可以了呀,這些蝌蚪實在是太難學了!”
說完之後又不甘心的再次用鬼氣卷起了小毛筆開始默寫。
嘖嘖嘖,果然是能化成書卷鬼的人,這對讀書學習得多有執念才會如此,學霸就是學霸,即便成了鬼,在學習內卷這一塊子,也能拿捏的死死的。
於是當晚,在徐靈鹿出空間睡覺的時候,還能聽見書卷鬼用他那砂紙打磨過般的粗糲嗓音,郎朗的背誦著,“像個6字,bbb;臉盆潑水,ppp;左下半圓,ddd;像個9字,qqq……”
真是讓人欣慰又心酸。
等次日徐靈鹿再進空間時,感覺書卷鬼那個青灰色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兩個紫黑色的黑眼圈。
當了鬼還要通宵學習,卷王的精神和追求學渣永遠不懂,徐靈鹿自歎弗如。
書卷鬼一邊在芥子空間裡轉圈飄來飄去,一邊繼續小聲的背著漢語拚音口訣,焦躁的宛如一個馬上要進會試考場的考生。
徐靈鹿將他叫下了又聽寫了好幾次,進步很大,除了還是會錯幾個bd和pq外,其餘的部分大體都掌握了。
以書卷鬼卷的程度,剩下的小失誤相信在實操中錯個幾個就能完全改正。
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就可以研究正事了。
“你之前都是寫哪個類型的話本?”徐靈鹿對古人的彆號沒什麼研究,自然不知道書卷鬼的彆號有多不正經,還以為他就是個普通的大眾喜聞樂見的小說作家。
書卷鬼思索了一刻,對自己的創作內容進行了合理的美化,才回答他,“小生多是寫些,才子與佳人之間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哦,言情小說呀。”徐靈鹿了然。
然後憑借自己十來年的網上衝浪經驗,擅自為書卷鬼選定了平台,戳開了一個神秘的綠油油的網頁。
經過一番繁瑣的手續之後,將最有儀式感的一步,填寫筆名,交給了書卷鬼本鬼。
“這個你自己來。”
然後起身站到了電腦旁邊。
書卷鬼身後的鬼氣們又開始興奮的搓手手,他快速的穿過電競椅高大的靠背,認真的飄在座位上,伸出自己被凍的彎曲定型的兩根食指,一下一下慎重的按著鍵盤,在筆名那一欄裡打下了‘漁豔笑笑生’。
徐靈鹿在旁邊看著顯示器搓搓下巴,總感覺這個筆名哪裡怪怪的,反正應該不會紅。
第33章
後麵好幾天,徐靈鹿進到空間裡,就會看見書卷鬼伸著‘二指禪’努力碼字的背影。
見他進了空間,書卷鬼都會回過頭來,純黑的瞳孔興奮的看著徐靈鹿,向他展示剛剛打好的文字。
仿佛一隻終於學會了叼飛盤,過來找主人求表揚的狗狗。
徐靈鹿很詭異的被萌到了,上前摸摸他的頭,結果摸到了一個梆硬的發團,和一手冰涼涼的鬼氣。
受到鼓勵的書卷鬼,寫累了就會縮小形體,趴到《新華詞典》上去吸書充電。
知識!是能消除一切疲勞的糧食!
一直鹹魚的小天師居然在心底隱隱生出了,我還沒鬼努力,真是個廢物,這種要命的內卷情緒。
書卷鬼寫的內容徐靈鹿也沒有仔細看,隻是看見烏央烏央的很大一篇,好像對話和語氣詞蠻多的,他便鼓勵書卷鬼,讓他先發表一部分試試水。
還可以這樣的嗎?癱在字典上的書卷鬼,‘咻’的一下坐了起來,兩個純黑的瞳孔直直的盯著徐靈鹿。
他生前寫書,都是全部寫完之後拿給書商看,書商看完了再修改,添加很多誇張的魔幻情結之後,會印製一些放在書局中售賣,這時才能於閱者見麵。
但也有可能書商看過之後認為不賣錢,沒有什麼修改的價值就直接放棄了,因為紙張,製版和油墨都需要成本,他遇到過很多次被放棄的情況。
書卷鬼之前一直把徐靈鹿帶入了書局老板的角色,以為要先給他審核過,才能發售,原來還沒有全部寫完就可以給閱者看嗎?
他沒說話,但是身後的鬼氣很誠實的閃過了一行行問題,把他心裡嘀咕的那點東西表現的明明白白。
徐靈鹿看的好笑,原來之前書卷鬼一直以為他是在給自己打工嗎?
這隻鬼過於惹人憐愛了吧,即使變成了鬼,還每天積極跟老板展示自己的內卷態度,真是封建壓迫害死鬼呀。
“不用拿給我看的。”徐靈鹿又摸摸了冷冰冰的鬼腦袋,“這裡可以直接和閱者交流,之前不是教過你使用方法嘛,還記不記得?”
書卷鬼凶猛點頭,由於力氣過大,一不小心腦袋被點的掉了下來,鬼氣們驚慌失措,趕緊接住,遞回到手上,對準脖子轉了幾圈,又給安上了。
明明是驚悚的恐怖片場景,但徐靈鹿就是覺得莫名滑稽,這隻書卷鬼呆萌呆萌的,聽話還好騙,稍微給點小驚喜,就能立刻化身狗狗眼,簡直可以稱得上一句乖巧。
聽到徐靈鹿說可以直接發表,安好了腦袋的書卷鬼,忽悠忽悠的穿過椅背,把自己的形體變大,莊重的戳開綠油油的網頁,開始照著徐靈鹿之前教授的步驟,逐一修改上傳。
雖然從本體上看不出來書卷鬼的年齡,但小天師總覺得他死的時候年歲一定不大,即便做了鬼,還保持著一些少年人的心性和好奇,想一想還挺讓人鼻酸的。
本來打算陪著書卷鬼度過首次發表文章這一高光時刻的,但最終徐靈鹿還是丟下了那個獨自努力的漆黑背影,因為黎玄辭來了。
黎監證今日上門,是打算從徐靈鹿這裡搜刮一些典籍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讓小龍騙過天道,獲得自由的方法,順便研究一下那個卜思鬼產下的怨病是個什麼東西。
徐靈鹿穿過來的時候是帶了不少書,但都是孤本,鹿師父也說過不允許外借,所以隻能讓黎監證以後多多過來查看。
那個桃木盒子又被他拿了過來,黎玄辭打開看了一眼就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噫,好惡心,這讓我以後還怎麼吃蝦蟹。”
自從被這條龍住在手指頭上以後,他就變得格外的愛吃水產,看了這個東西,起碼得陰影三頓飯。
那個怨病的顏色現在已經變得很淡了,非常像是個煮熟的大蝦仁,粉白粉白的,也不再跳動或者彈動了,仿佛已經失去了所有活力。
“沒見過這東西。”黎玄辭先用素銀簪子把怨病挑起來看了看,怨病於雕像之間連接的細絲有很多都乾枯斷裂了,像是失了水分的樹須一般,用力戳一下就會化成齏粉。
“這玩意倒是有點眼熟……”接著他又把那個依然扭動不休的白色線蟲挑了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轉頭問徐靈鹿,“這麼多日了,它一直在這盒子裡?”
徐靈鹿點頭。
“有點像以前去西南遊曆時見過的一種蟲子。”
“當地人稱之為肉瓢,它一般是生在動物或者人類的腐肉中,倒不一定是屍體,活物身上也長,並且好像活物身上生出的肉瓢生命力極強,沒有氣息和食物也可以活很多年,被埋在土中數百年也隻是僵死,一遇水就活。”
“而且這東西很難殺死,若是將它斬斷,斬幾節,它就會新生成幾條,唯有焚燒可滅。”
“以肉瓢做養料嗎?這法子我似乎也聽過,待我回欽天監查一下,我們複原那種香燭試試,看看要是有了養料,這怨病能不能恢複過來。”
說完黎玄辭用銀簪最前麵的尖,將那條蠕動的線蟲從中間切成兩段,線蟲被切之後,抖動了幾下,然後便不再動作,僵直在原地了,像兩條隨意散落的棉線。
黎監證用指尖沾了些水,輕輕彈到盒中線蟲的身上,過了一刻,那兩條線蟲又分彆扭動了起來,看來確實是他所說的肉瓢無疑了。
“這玩意也有點眼熟呀。”玩完蟲子,黎玄辭又把目光集中在了雕像身上,“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了,唉,老了,記性不行了。”
徐靈鹿幽幽看他,“你之前不是說和我年歲相仿嗎?我過了年才十九。”
“是差的不多,也就二百來歲吧。”黎玄辭漫不經心的報出真實年齡,用銀簪對著雕像這裡戳戳那裡捅捅,“這玩意一直都是這副樣子嗎?”
他不說徐靈鹿還沒注意,這麼一說,雕像的顏色似乎也變了,之前在李府剛剛見到的時候,是那種血液凝固很久之後的暗紅色,現在裡麵的紅似乎褪了不少,更接近於木頭原本的褐色。
兩人一起研究了半天,黎玄辭也沒想起來這是個什麼,倒是對東院的地龍和猴兒酒表示出了很深的羨慕,欽天監的院子,實在是太冷了!
約好了以後,起碼這個冬天會時常來看書之後,黎玄辭才終於離開。
送走了黎監證,徐靈鹿回到芥子空間打算看看書卷鬼的書反響怎麼樣,是不是已經有了100個點擊和10個收藏。
剛一進空間,他就被暴漲的鬼氣驚到了,書卷鬼的體型巨大,又回到了在寒食節宴會中初見的樣子。
他麵色鐵青帶著無限的怨怒居高臨下的看著徐靈鹿,聲音嘶啞飽含恨意,“天師,我如此信任你,你為何騙我?”
徐靈鹿???
“我騙你什麼了?”
“休要狡辯!人類本就狡詐,你們天師更是狡詐!”兩條鬼氣分彆拽著徐靈鹿命符的兩邊,“我要撕了它!”
“撕吧。”徐靈鹿不知道他發什麼瘋,涼涼回答,“芥子空間裡不受天道法則束縛,所以你撕了就沒了。”
“嗚嗚,你果然是個騙子!”威脅不成,書卷鬼‘噗’的一下泄氣了,體型瞬間小了不少,暴突的眼珠子中不斷流出黑氣,因為黑氣過於洶湧,一不小心把一顆眼珠子給哭掉了。
掉落的眼珠在地上滾了兩圈,剛巧停在徐靈鹿的毛絨拖鞋前邊。
徐靈鹿長舒一口氣,幸好沒有沾上,不然連鞋帶腳都不能要了。
他看書卷鬼哭的實在淒慘,根本無暇顧及這個掉落的眼珠子,狠狠的來了幾次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建設,抽了厚厚一疊紙巾,墊著紙巾把地上的眼珠子撿了起來。
還好還好,凍得梆硬,像顆可樂冰球,倒是沒有那種想象中又軟又黏的手感。
隔著紙巾把眼珠子遞到書卷鬼麵前,“喏,先安上。”
快點,不然我怕化在我手裡!
兩條鬼氣伸過來,把眼珠子卷走,在衣擺上蹭了幾下,塞回了眼眶裡,書卷鬼憤怒之中不忘禮貌,還抽抽噠噠道了聲謝。
“到底怎麼了呀?”好好一個卷王鬼,怎麼幾個時辰沒見心態就崩了。
“嗚嗚,我的書被關起來了!”伸手把另一個搖搖欲墜的眼珠往眼眶裡按了按,書卷鬼無比委屈,“你騙我!根本沒有閱者看,書還被關起來了!”
“關起來了?”徐靈鹿一頭霧水,這是什麼說法。
他走點電腦前麵,看了看那個神秘的綠色網頁,掃了一眼之後,內心直呼好家夥。
書卷鬼一共就發表了7章,現在每一章前麵都有一把巨大的紅鎖,一家人整整齊齊,無一幸免,就連文名和文案都充滿了**符號,整個頁麵隻剩下‘漁豔笑笑生’幾個字是完整的。
他到底寫了些什麼呀?!
從後台戳開了第一章 ,標黃的地方甚至沒有文字提示,那就說明,這是全章通黃呀!
仔細閱讀了一下文章的內容,徐靈鹿立刻想求一雙沒有看過這篇文的眼睛,各種嗯嗯啊啊,汁液橫流,淫……詞……浪……語,毫無任何情節的露……骨描寫。
真沒看出來這個鬼表麵是個書卷鬼,其實內心是個大色……鬼!
小天師實在看不下去,辣眼睛!
“應該是你騙了我吧。”他幽幽的轉動電競椅,看著還在崩心態的書卷鬼,“你早說你是寫這個風格的,那去花市不就完事了,來綠油油不是找鎖嘛!”
第34章
“小生何時騙過他人?”書卷鬼也很不服氣,“這難道不是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徐靈鹿指著屏幕上那些‘嗯嗯啊啊……’的文字,瞪大了眼睛,“你管這叫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嗎?”
書卷鬼的眼睛也瞪大了,“這還不夠纏綿嗎?”
都寫成這樣了?還要怎麼纏綿?書局老板都沒你過分。
人鬼殊途呀!
這還是小天師第一次體驗到了溝通不暢。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問書卷鬼,“你們之前都把這樣的故事叫愛情故事嗎?”
“嗯……吧。”書卷鬼嘴非常硬,但鬼氣卻在身後對手指。
“哦,我們這都叫這種色……情故事。”徐靈鹿涼涼吐槽。
“聖人說,食色性也,有點色在愛情故事裡也很正常呀!”書卷鬼繼續理直氣壯,“要是一點色都沒有,那豈不是是友情故事。”
“……”說的好對,徐靈鹿竟然無法反駁,隻能挑刺,“不過你這個色的部分是不是有點多?”
上上下下打量著書卷鬼的小身板子,徐靈鹿狐疑的問,“看你死的時候年歲應該不大,這是咳咳……了多少姑娘,才能寫出這種……”
書卷鬼聽他這麼說,鬼氣通通都豎了起來,害羞的亂舞,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休……休要亂說呀!我連姑娘的手都沒有碰過!”
“沒碰過?”徐靈鹿挑眉看他,“需要我幫你念出來嗎?”
“見小姐穿著一身綠羅煙裙,纖腰款擺的輕移過來,那書生便起了色……心,猛然搶上一步,攔住小姐的去路,嘴中念著,‘幾日不見姐姐可想死小生了,心肝,能否讓小生一親芳澤?’手臂便箍上那段纖腰,將小姐帶到了假山後麵,小姐一麵嬌聲叱著‘死鬼……’一麵半推半就隨他去了……”徐靈鹿在他的文章中選了一段,麵無表情的朗讀著。
森森的鬼氣把書卷鬼的腦袋包了個嚴嚴實實,太羞恥了!
要不是自己已然是個鬼了,能羞恥的再死一次。
“求你!彆念了!”書卷鬼淒慘搖頭,仿佛被師父念緊箍咒的悟空。
“就這……你還說沒碰過姑娘的手。”徐靈鹿鄙夷皺眉,“嘖嘖嘖,我看你倒是挺熟練的。”
“都是書商讓這麼寫的!”書卷鬼在鬼氣中悲憤咆哮,“我根本就不能親近姑娘。”
徐靈鹿!!!
嘶,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書卷鬼!!!
嘶,好像說漏嘴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不能親近姑娘是……什麼意思?”徐靈鹿小心翼翼的問。
書卷鬼飄到一個角落,麵對牆角把自己縮成了一朵漆黑的蘑菇,人類太壞了,怎麼還打聽鬼的隱私呢?
見書卷鬼直接被他整自閉了,徐靈鹿摸摸鼻子,拋開偏見,單純從作品出發,又認真的看了一下書卷鬼發出的文章。
嗯……確實,雖然內容極其的不堪入目,但是細品一下,寫得非常套路,根本不是一碗香氣撲鼻,浸滿了醬汁一咬還會飆出肉汁和油脂的紅燒肉,而是又老又柴,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水煮雞胸肉,一看寫作者就沒有什麼生活,純靠套路和瞎猜。
逼著菜雞寫黃雯,封建書商害死人呀!
“咳咳。”徐靈鹿過去戳了戳書卷鬼的後腦勺,“我覺得咱們應該重新規劃一下你的寫作路線。”
書卷鬼並不想理他,轉了個圈,繼續自閉。
“哎呀,對不起啦。”徐靈鹿繼續戳戳,“其實不舉可以治愈的,而且你現在已經是鬼了,就不要在意這些人間舊事了。”
“你說誰不舉?!”書卷鬼猛地轉身,目次欲裂。
徐靈鹿被他嚇得退後半步,小聲嘟囔,“怎麼這麼凶嘛,明明是你自己說不能親近姑娘的……”
\"不能親近姑娘就是不舉嘛!\"書卷鬼咆哮,即便是鬼也不能被人質疑男性的基本能力。
“能舉又不能親近姑娘……”徐靈鹿念叨,“哦!原來你是斷袖呀!”
逼著基佬寫黃雯,封建書商真害人呀!
書卷鬼實在不想和他討論自己生前到底是不舉還是斷袖,縮小了身型,怨念的從徐靈鹿身邊飄了過去,趴在字典上繼續生悶氣。
徐靈鹿掏出手機,打開了綠油油的充值頁麵,大氣的充了100塊,然後對書卷鬼說:“我覺得你應該先看看彆人是如何寫的,先輸入再輸出,我給這裡存了銀兩,現在可以隨意看書了,你過來,我教你怎麼看。”
雖然很氣,但是有新書看那當然好,書卷鬼又忽忽悠悠的飄過去,看著徐靈鹿在屏幕上戳戳戳。
教會了書卷鬼之後,徐靈鹿就把電腦交給他,鹹魚去了。
原來這裡有這麼多書看呀!鬼魂欣喜的戳開了首頁上的話本,裡麵的公主狂撩高僧,書卷鬼看的瑟瑟發抖,女子是可以如此主動的嗎?
“你們迂腐的那一套,早就行不通了。”徐靈鹿在後麵吐槽,“現在就流行這種的,叫什麼……大女主爽文。”
“這……這小生可寫不來。”簡直比黃雯還沒生活體驗。
“那你就試試彆的頻道。”徐靈鹿叼著薯片玩手遊,頭都不抬,相當不負責任。
鬼氣卷著鼠標,書卷鬼戳開了旁邊的純愛頻道。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徐靈鹿出空間前,看見他盤腿飄在電競椅上,盯著顯示器‘嘿嘿’傻笑,一邊笑一邊念叨,“媽呀!好甜!”
徐靈鹿進空間後,看見他盤腿飄在電競椅上,盯著顯示器,雙手狂擦眼睛裡冒出的鬼氣,同時還在嘟囔,“嗚嗚嗚,人被刀就會死。”
徐靈鹿之前一直想要多進芥子空間陪陪書卷鬼,怕他獨自一鬼過於寂寞,可現在書卷鬼眼裡隻有那個顯示器,至於他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根本毫無所覺。
小天師:小醜竟是我自己。
原來毀掉一個卷王隻需要給綠油油閱讀平台,充值100塊錢。
書卷鬼情真意切的沉迷在男人和男人也能生孩子的世界裡無法自拔,抬手就是三枚地雷‘小手一揮,地雷一堆。’‘現在埋下一顆地雷,明天會不會長出三章加更呢?’
徐靈鹿看的眼皮直抽,他甚至發現書卷鬼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催更和刷論壇。
就在小天師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徹底放下書卷鬼不管,安心去鹹魚的時候,兩根鬼氣拽住了他的衣角。
書卷鬼幽幽飄出來,把徐靈鹿拉到電腦前,長長的黑指甲戳了戳顯示屏的一行小字,然後轉過頭純黑的瞳孔裡,寫滿了可憐巴巴的祈求。
小天師一看,您的餘額已不足以購買五章,請充值。
徐靈鹿取來手機,豪爽的掃碼充值,再來100塊。
點數一到賬書卷鬼就立刻續訂,待屏幕上跳出一行‘感謝小天使支持正版~’後,迅速沉迷在網絡小說的海洋中,隻有兩條鬼氣,被差遣著,敷衍的給徐靈鹿作了個揖。
在徐靈鹿又和黎玄辭約了三次酒之後,書卷鬼才終於重新記起了自己的執念。
他特地早早飄在房間正中央等徐靈鹿。
徐靈鹿一進來,看他沒有沉迷在電腦前,還納悶呢,“又要充值了?不是才充了100嗎?這麼快就花完了?砸地雷也要適可而止呀。”
不到二周就充了300,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麼花。
書卷鬼心虛的咳了兩聲,生前他一直很拮據,在書商那裡寫話本,也不過是為了換些度日的散碎銀兩,莫說是給彆人打賞了,就連自己看書都多是問彆人借的,第一次能如此肆無忌憚的買書,沒克製住難免大手大腳了些。
“小生決定了!我要重新開始!”為了向金主表示自己還有用,書卷鬼吼得很大聲。
徐靈鹿按按小耳朵,也不知道他吼那麼大聲做什麼,不過振作起來了總歸是件好事,“所以呢?”
“我要先換個筆名,它已經臟了。”書卷鬼嫌棄的看著屏幕上的‘漁豔笑笑生’撇了撇自己紫黑色的嘴,“她們說有黑曆史被扒出來的話,會被送去論壇出道的。”
原來是讓自己幫忙搞這個,徐靈鹿幫他把那個臟了的筆名自……殺掉,書卷鬼看著新的框框想了想,在裡麵填上了新筆名,青麵書生。
接著他一邊碼字,一邊跟徐靈鹿絮叨。
“有輸入才有輸出,論壇上的大佬們都是這麼說的,所以最近我就多看了幾本。”
徐靈鹿知道他是對那300塊錢心裡過意不去了,笑了笑故意逗他,“沒事,到時間從你稿費裡扣,寫不好不許去投胎。”
不讓人家投胎,這就非常凶殘了,可書卷鬼居然點頭應下了,“好,我要好好努力,爭取一次過簽,快點入V,掙到稿費。”
“行呀!那就祝你本本金榜,早日飛升五星大大。”徐靈鹿笑著接口。
“這可不敢妄言的。”書卷鬼居然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我這次選了種田題材,可能不會有那麼高的熱度,但我想好好寫一個故事。”
徐靈鹿還是頭一次在鬼臉上看到真摯又害羞的神情,忍不住又逗他,“那要不要再充200塊錢,多輸入輸入。”
“不了不了,夠用了。”書卷鬼身後的鬼氣全部都在搖手,簡直是在用生命拒絕。
小天師見他又重新進入了碼字狀態,二指禪戳的劈裡啪啦的,就想偷偷溜出空間,不再打擾他。
快要出門的時候,一根鬼氣從後麵戳了戳他的肩膀,徐靈鹿回頭,另一根鬼氣卷著他的命符,塞進了他手裡。
他詫異的看著書卷鬼浮在空中敲字的身影,怎麼把命符還給他了?
鍵盤劈裡啪啦的響聲停頓了一刻,書卷鬼沒有回頭,卻無比鄭重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接著又響起了鍵盤的敲擊聲。
小天師勾著唇角走出空間,忽然覺得養一隻鬼也挺不錯的嘛。
第35章
新筆名新氣象,青麵書生大大重新出發,再次進入了卷王的碼字狀態。
徐靈鹿怕他又搞出什麼幺蛾子,特地注冊了一個小號,開始追文。
故事從一個江南水鄉的小村莊寫起,那裡有一戶人家靠漁獵為生,男主人高大威武,女主人溫婉秀麗,還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邢長安便是這本小說的主角,小兒子叫邢長樂,一家人的生活雖然說不上很富裕,卻也其樂融融非常美滿。
書卷鬼那被誇張小黃雯掩蓋的文筆和細膩的描述,在這篇種田文中完美的展現了出來,寥寥幾句描寫就能寫出一副活靈活現的古代田園美景。
威武忠厚的爸爸,溫柔慈愛的媽媽,大兒子長相秀氣,安靜內向,小兒子精力旺盛上躥下跳的像個皮猴,一家四口的趣事,總是讓人忍俊不禁。
在發表後,書卷鬼陷入了後台焦慮,開始瘋狂刷新,很快他就收獲了第一條評論和第一個收藏。
‘恭喜大大開文!按爪!撒花!’鹹魚天師。
書卷鬼狐疑回頭,果然徐靈鹿正在沙發上悠閒的刷手機,一看姿勢就不是在打遊戲。
他悄無聲息的飄過去,熟悉的綠油油界麵,底下還有上次輸入的ID,鹹魚天師。
是友收呀,有點開心又有點沮喪,書卷鬼心情複雜的耷拉著腦袋跟徐靈鹿道了聲謝,正打算飄走,綠油油上又刷出一條新評論。
‘大大寫的很好呢,就喜歡看這種細水長流的種田文,碼住,加油哦。’求你彆斷更。
徐靈鹿立刻把手機舉到書卷鬼純黑的瞳孔前麵,“快看,這個可不是我發的。”
書卷鬼的臉都快貼在屏幕上了,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的讀了三遍。
然後用鬼氣捂住了青灰的臉,在天花板下麵,瘋狂的飄著轉圈圈,畫麵極其恐怖。
徐靈鹿仰頭看著那吊死鬼一般的形象,嗯,能感受到你的開心了!
鬼魂飄了一會終於冷靜下來,“小生已經申請簽約了,如果成功了,稿費可以直接打到您賬上還債。”
“還有還有,小生看那個綠油油論壇上說,有一款軟件可以跟人拚字,還有交流群,我想……”
這麼與時俱進的嗎?徐靈鹿驚呆了。
他給書卷鬼申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企鵝號,又研究了一下那個傳說中的拚字軟件,下載注冊好。
書卷鬼立刻飄了過去,眼巴巴準備試用,徐靈鹿讓開位置,驚訝的發現居然不需要他教學,碼字軟件書卷鬼用的賊溜。
並且他還迅速的加入了好幾個什麼寫作交流拚字群,屋子裡又響起了一陣劈裡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邢家兩兄弟稍微大一些的時候,母親突發了一場急病,最終還是沒有救回來。
哭著送走母親,邢獵戶決定獨自把兩個孩子養大,他去捕魚就讓兩個孩子自己在河灘上玩耍,弟弟邢長樂跟著自己爹上山下河,掏鳥蛋抓小魚,野的不亦樂乎,而哥哥邢長安就拿個樹枝子,安靜的在河灘上寫寫畫畫。
很快明明年歲要小兩歲的弟弟,居然長得比哥哥還高了。
邢獵戶自己雖然沒有文化,但眼光很長遠,他打算將邢長安送到鎮上的學堂去開蒙讀書。
文章寫到這裡,書卷鬼也收到了自己的第一條站內短信。
‘您的作品申簽未通過,還請繼續努力更新哦~’
徐靈鹿今天一進空間就覺得哪裡怪怪的,書卷鬼的手指都凍硬了,不太好使,所以他學會了用鬼氣打字,鬼氣們有序的配合二指禪按著鍵盤,甚至比正常人手速還要快上一些,每次都是劈裡啪啦的響成一片。
現在卻又變成了他剛剛學會打字時,一會‘哢噠’一下這樣的節奏。
小天師放輕腳步,走到書卷鬼旁邊輕聲問:“怎麼?卡文啦?”
他最近總聽書卷鬼說這些,也耳濡目染了一些碼字圈術語。
“沒事……”書卷鬼低低的答了一句,“就是被殺了有點emo。”
“誰被殺了?”徐靈鹿略驚呆,這怎麼還有刑事案件了,“移模?又是什麼東西?”
書卷鬼停下手上的敲敲打打,轉過身來,純黑的瞳仁裡,閃過一絲無語,“沒有誰被殺,小生申請簽約沒有通過,大家都說這就是被編輯殺掉了,emo……嗯,就是emo了……要不然你自己領會一下。”
落後就要挨打!徐靈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他最近是不是過於鹹魚了,居然要讓一隻古代的鬼來教他網上衝浪。
5G衝浪走在網絡前端的書卷鬼獨自emo了一會,忽然舉起全部鬼氣,“加油加油!衝衝衝!下次一定能掛上小黃V!”
接著又響起了熟悉的劈裡啪啦的節奏,積極向上的讓徐靈鹿這條鹹魚無地自容,隻能抬手給青麵書生大大送了三枚地雷。
種田文雖然沒有太大起伏,但細水長流的溫情配上書卷鬼細膩治愈的文筆有種獨特的魅力,一申雖然失敗,但他很快累積了一小撮忠實的讀者,天天在文下按爪,撒花,催更。
書卷鬼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用心寫出來的故事得到他人認同的感覺,碼字的時候,凍得硬邦邦的唇角始終都帶著詭異的笑容。
書中的邢長安也很爭氣,進入鎮上的書院以後,不似其餘半大的皮猴子,會在課堂上,上躥下跳招螞蚱逗螞蟻,還會去揪夫子的白胡子。
他很安靜,可以專注的上完一整節課,隻要給他一本書,就能獨自在座位上待很久。
老夫子從第一眼就很喜歡這個孩子,打算重點培養他,而另一位能專注上課的,是縣令的兒子,姓李。
這位李公子比邢長安大上二歲,小小的長安便奶聲奶氣的喚他一聲李兄。
蒙學上六日休一日,漸漸地邢長安和李公子相處的時間竟比自己的親弟弟還要長。
整日在弟弟麵前李兄長,李兄短,搞的邢長樂有些吃味,憤憤的質問他,到底他跟長安是親兄弟,還是那個什麼勞什子李兄和長安是親兄弟?
搞的邢獵戶無比頭大,對邢長樂說要不也送你去上學?
邢長樂拚命拒絕,他可不像他哥,放著鳥窩不掏去上學,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在邢獵戶的鎮壓下,日子便這麼繼續過下去了。
文中出現了新角色,評論區更加熱鬨了起來。
‘哇,這個李兄,我隱隱的嗅到了CP的氣息。’
‘竹馬竹馬,細水長流什麼的,最喜歡了。’
‘我賭五瓶營養液,我們的小長安是受,嘿嘿嘿。’
‘+10瓶。’
徐靈鹿也關注到了書卷鬼文裡出現的新人物,還特地提醒他了一下,“注意和諧哈,18歲之前不許戀愛!”
“還有你要吸取上次的教訓,把握尺度,不要再被鎖了。”
“哦。”書卷鬼手下不停,孩子們現在還小,正是好好上學的時候,談什麼戀愛,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清楚,“拉手可以嗎?”
“可以。”徐靈鹿翻著老長的作者注意事項,點頭。
“那摸摸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