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知道。
所以陳秉江艱難的熬過了祭祖大典冗長枯燥的流程,回府裡後過新年?的幾天隻?感覺身體的能量都被掏空,想要倒在床上休息好幾天才能緩過來氣?了。
也因此,他錯過了應接不暇出?現、如同迅雷般的後續。
——新年?假期中的某日,探花郎安之修的真實身份在朝堂上被突然告發,眾臣一派嘩然,怒斥他犯下欺君大罪。禦前?當場做出?了親筆批複,又據說……在捉拿滿門之時?,其父安宰相聽?聞緣由後,當場氣?絕身亡,重病不治。
整件事情的高//潮出?現在,當日那位疑似愛慕安之修的華居公主,竟然不顧形勢大膽的當眾向她的父皇為安之修求情,癡情到惹得慶德帝勃然大怒,無法接受得把這?位寵愛的小公主打?落凡塵,一道聖旨剝奪身份發配去了清苦寺廟反省。
陳秉江:“…………”
陳秉江:“???”
他雖然知道自己不能休息,但是?,這?世界變得也太快了吧!
第七十六章 探花郎死去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
陳秉江難以置信的重複著追問, 從床上猛然垂死夢中?驚坐起了,“全都是今天發生的?這麼快?!”
碩表兄今天來府上送禮物——其實也就是從溫泉莊子產出的瓜果蔬菜,在冬天很是稀奇, 產量也不多。作為走得近的親戚家,範府得了後自然不見外的要給康王府分一半。碩表兄今天就來了, 而且不久前剛發生?了一件大事,讓他急衝衝的就過來吐槽了。
雖說年節假日官員們?也能?休息, 可那件事太大了, 又牽扯朝堂, 稍微消息靈通的高層官宦之家都能?打聽到——也就是康王府這種無權無職的被?再次落下了。
“嗯哼。”範碩抱著雙臂, 從鼻腔裡發出一個?肯定的音節。
“沒有預兆?有任何預兆嗎?”陳秉江還在著急追問。
“沒有,之前都沒聽過什麼,風平浪靜的, 誰能?想?到有人會選在年節裡突然發難,還牽涉到了安宰相……”範碩說著說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感覺表弟情?緒不太對勁,忍不住沉吟思索起來,探究的問,
“江弟,你……是不是和誰有什麼關?係啊?”
整個?事件中?的三個?關?鍵人物:安宰相,探花郎,華居公主。範碩竟然覺得他表弟和誰放在一起都好像沒有違和感。
‘這感覺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範碩狐疑的瞥了一眼神情?凝重的少年。
好像就是從今年, 表弟才蛻變成?熟了, 什麼都能?談論一番,也有他自己?的主意。感覺他和安宰相放在一起都能?變成?忘年交的類型。這才搞得範碩一時間弄不清表弟這麼關?心這件事, 到底是和誰有交集。
“……”陳秉江含糊了一下,沒有開口。他不太想?說, 這種關?頭他同時在關?心安家父子,甚至還想?和華居公主有點交集,這說出來就得解釋更多了。
範碩見他不開口也不逼迫,會意的結束了這個?話題,少年繼續在房間裡轉悠,手上還拿著一根他帶來的胡瓜啃著,哢嚓哢嚓咀嚼的聲音聽起來清脆又水分十足,他用那半根胡瓜點了點陳秉江:
“總之……這應該是有人在暗中?蓄謀已久,才能?以雷霆之勢在今天驟然發難,那人是衝著斬草除根去的,花了好些功夫收集秘聞啊。”範碩意味深長的感慨著。
“…………”陳秉江還沒說話。這件事簡直震撼他一百年,讓他瞠目結舌,久久無法回神。
他盯了那麼久,怎麼突然就出事了!
對了,有安!
陳秉江顧不上繼續招待範碩表兄,騰地站起來疾步走出門?,四處尋找著他的貼身小廝。
“怎麼了?江哥兒在找什麼?”有懷的娘,陳秉江的那位奶娘趙嬤嬤慈祥的抬頭問。
今天陽光正?好,空氣也不冷冽,老?嬤嬤就搬了椅子坐在廊下,讓陽光曬著她疼痛的腿,那是關?節上的老?毛病了。她一邊坐著曬太陽一邊用針線縫著什麼,看起來像是一套棉布做的貼身衣服。整個?人的氣場悠閒而舒適。
說著說著她就站了起來,大有想?幫陳秉江找的意思。
“嬤嬤,你見有安了嗎?”陳秉江也不見外,急切的向她打聽。
“才出去不久,好像是……”趙嬤嬤回憶了一下,雖然她能?發覺其中?的蹊蹺,但她什麼都沒說,隻?是麵色淡然的一五一十說了自己?所見,“好像是前門?幾個?人有要緊事找他,他就慌慌張張去了。”
前門??
平時有安和他那些線人聯絡的時候不是在角門?或者後街嗎?前門?通往的方向是……
陳秉江心裡一沉,想?到了安宰相和探花郎家。
他胡亂應了一聲,加快腳步到了前門?口,正?撞上說完話折返回來的有安。圓臉小廝麵上難掩焦急之色,一見他就驚喜得雙眼一亮:“世子爺!”
“剛才我派出去的人來回話了!安家出事了!你讓我盯著的……”有安還想?急切的把消息說一遍,陳秉江已經歎了口氣:“這些我都知道了,表兄來的時候說了。”
有安立時羞愧的垂下了頭。
他忙前忙後那麼多天,還是沒能?幫上忙嗎……
陳秉江卻暫時顧不上自己?這邊情?報傳遞落後的毛病,他腦中?極速飛轉,腳下仍快步往外走著:“我要過去一趟,看看情?況。”
表兄來說的情?報都起碼是幾個?時辰前的了,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他必須得去打探第一消息,收集足夠多的情?報才行,不然就算讀檔了,也弄不清楚事情?怎麼回事。
“世子爺!”有安連忙叫住他,說了一個?細節,“那條街口被?封鎖了,看熱鬨的人也被?扣押了好久,剛才我那些人才被?盤問結束,放出來……你這會兒去的話……”
陳秉江不由?得頓住了腳步,心中?卻生?出了狐疑:“盤問他們?什麼?為什麼要封鎖?”
有安雖然之前情?報收集緊趕慢趕沒追上,但是細節部分他問的足夠清楚,現在一聽,連忙將功折罪似的補救回答:“好像是……安家牽扯到了什麼陰詭私密的案子,不僅府上被?抄了,一片紙都不剩,全被?運走了。那些暗衛還反複問看熱鬨的人之前的行蹤,有沒有看到什麼,並且他們?要求這事回來不得亂傳……”
陳秉江一時間有些分辨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皇上是想?儘力瞞下這樁大醜聞嗎?事情?是在朝堂上爆發的,眾大臣們?無論如何都瞞不過去,但慶德帝可以儘量把整件事控製在高層!重臣們?之間知曉。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還是說安宰相的死太不光彩了,他本人能?量又大……這次的失敗抓捕是醜聞上的醜聞?
“罷了。”陳秉江停下了腳步,放棄了過去打探的心思,心中?生?出一股煩悶之感。
他的世子之位雖然在很多事上帶來了便利,但是也在這種時候卡得他難受,他是康王世子,沒有任何出頭之處,隻?能?混吃等死,也不可能?參與任何軍政文武的實權,不然在這種奪嫡漩渦的敏感關?頭,會死的萬劫不複。
這導致他有時候太被?動了。
即便心急如焚……他現在還能?做些什麼?
院子裡啃著胡瓜走出來的範碩,等到的就是這麼一個?悶悶不樂垂頭喪氣的表弟,定定的到庭院裡樹下的石桌前坐下。
“這是怎麼了?”範碩溫和了嗓音,像以前那樣走過去,也在旁邊石凳上坐下來,試圖開啟談心時間,他感慨道:
“……江弟自從懂事後,不再讓我那麼操心了,可是物極必反,江弟的煩惱也變多了啊,沒以前那麼快樂了。”
陳秉江想?到了“原身”,那種被?從小嬌慣到大的紈絝子弟,天真傻氣又有自己?的野心抱負,是沒什麼不好的……如果人能?活成?那樣,至少會很舒心快活。
但那樣的“原身”隻?會無知無覺的被?卷入原男主帶來的漩渦,最後落入帶著家族萬劫不複的處境……
陳秉江就坐著冰冷的石凳,悶悶的反駁:“還是現在比較好,我都十三歲了,該長大懂事了……不能?永遠都躲在我父親母親身後。”
他歎了口氣,被?表兄這麼一搭話,心情?也舒緩不少。陳秉江緩緩冷靜了下來,意識到他現在身邊能?打探到消息的人,隻?有範碩表兄了。
不得不說了。
陳秉江幽幽的開口:“其實之前賞花宴的時候,我與安兄結識,此後關?係一直不錯,上次祭祖大典,也與安宰相見過一麵……還注意到了那位公主的事,我本來想?問問安兄,後來還沒找到機會就……”
範碩簡直瞠目結舌:“江弟你這……”
好家夥!
他之前的胡思亂想?居然沒有猜錯!他這個?不得了的表弟果然是認識這個?事件中?的三個?重要人物啊!
眼看著陳秉江眼巴巴的望過來,神情?還是那副有些氣悶的模樣,範碩也是明白了。他無奈的扶住額頭,像從小都磨不過表弟那些歪理由?新?花樣似的,還是應了下來:“……好了好了,我幫你關?注後續,我爹那邊讓碧兒打探口風。但是這件事好像還牽扯到了什麼沒明說的隱秘……”
範碩說到這處麵色凝重,他是立誌要成?官做宰的人,哪能?連這點異常都嗅不到:“所以我會點到為止,隻?能?儘力。”
“我明白。”陳秉江鄭重應了,帶了感激。世上沒有幫人反而要把自己?拖下水的道理,表兄已經做的很好了。
他現在其實很想?馬上讀檔,但手頭沒有一點線索的話,陳秉江還是隻?能?按捺著努力耐心等待著。
“你這幾天不要擅動,讓我找人來。”範碩又不放心的叮囑一句,他怕暗衛能?神通廣大的查出表弟這個?和探花郎有關?聯的人,萬一多想?怎麼辦。
雖然範碩還不知道到底暗中?出了什麼事,才讓暗衛們?這麼大費周章,但他一個?完全沒關?係的局外人出麵探聽,風險會小些。
……
時間來到了三天後,年節假日過去,大小官員們?陸陸續續回來,新?年第一場大朝會要召開了,之前處置的安家父子之事必定要在今天有個?結果——皇上想?拖,大臣們?估計都會催促。
範碩抓準了這個?機會,在範大人下朝後向他詢問了細節,加上他這幾天在外奔波著發動人脈打聽,拚湊出了一件事,那讓他馬不停蹄的直接拐彎去了康王府。
他一刻未停的過來先告知陳秉江消息了:“江弟!!我知道出什麼事了!”
“……?慢慢說,你先坐下來彆急——”
“彆急什麼,安兄!你認識的安兄他死了!”
陳秉江猝不及防,但這次他心裡有讀檔墊底,反而還保持著一絲理智,迅速震驚的詢問:“什麼時候死的?他不是犯下欺君大罪被?關?押起來了嗎?”
“就是被?關?押起來的當天,在牢裡。”範碩沉著臉說,“所以那之後的搜查才這麼嚴密。”
第七十七章 義莊之謎
‘殺人滅口!’
陳秉江腦子一嗡, 心中先浮現出了這幾個血淋淋的大字。
他的神情瞬間轉淡變得?凝重嚴肅了。範碩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隻能?拍拍他?的肩膀,讓他?節哀:“江弟……”
“——碩表兄, 你知道更多細節嗎?”陳秉江卻不顧禮儀問題的直接打斷問,他?很?急切。
“怎, 怎麼了嗎?”範碩心中疑慮,口中卻不耽擱的繼續道著, “旁的我不知曉, 但據大理寺官所說, 探花郎被捉拿的時候就病了, 昏昏沉沉的,到了牢裡也?是昏睡居多,當夜再去查看時, 人就已經沒氣?了。所以朝堂上?推斷的結論是他?之前就染了病,沉屙抱恙, 又在得知其父之死的重大衝擊下?才倒黴到……”
陳秉江沉著臉點點頭,不言不語,不置可否。
他?是看過原劇情的人, 哪怕劇情被狗血世界融合得?再離譜,都不至於讓身為主角的探花郎在這裡就不明不白死去了啊?他?可是主角!
安之修會在機緣巧合下?被改判流放,在流放路上?經曆屈辱後?積攢能?量,在偏遠荒地銷聲?匿跡, 再出?現?時已經是幾年後?, 改頭換麵以女子身份出?現?的安之修在鄰國重新大放異彩,憑借他?的能?力在鄰國做官, 將內政打理得?井井有條……
自然,他?喜歡的姑娘早已經被迫嫁人。他?無法再回生存的故土。哪怕有通敵之嫌, 安之修的抱負也?隻能?在鄰國實現?,他?原本的國家對此?頗有微詞,也?就成了故事裡的反派方。
……
既然故事還有這麼多後?續,安之修怎麼可能?病死在牢裡?大概隻有狗血世界融合後?的變動才能?造成這一切。
可陳秉江記得?一清二楚——表妹案的發生告訴過他?,那些“變動”肯定是有原因的!
“有安!”陳秉江反應極快的‘噌’站起來,喚來小廝,“問問你那些線人,安兄下?獄前這幾天有什麼人去過安家?找安兄或者找安宰相都算!”
有安反應也?不慢,主要是他?沒聽?到相關彙報,他?一愣神:“世子爺……這段時間安宰相重病都在閉門謝客,安兄也?沒有邀請誰去過府上?,拜貼都是退回的,根本沒有人……”
圓臉小廝說著說著又不肯定的補充道:“但要是夜間接觸,小的就不清楚了……”
他?的線人們也?不是什麼專門訓練的探子,都是府內家裡選出?的可靠忠心之人,平日跟蹤不被發現?也?就罷了,實在沒有半夜也?去輪班盯人家牆頭的能?力和人數。
“……?”範碩雖然不明白陳秉江的思?路,但聽?他?這麼詢問,知道其中肯定還有內情,忍不住問,“江弟,你是懷疑他?們父子中誰的死……有問題嗎?”
“祭祖大典的時候我見過安兄,他?那時候還沒什麼事,或許是我想多了,但我覺得?安兄入獄當晚就病逝,和安宰相同天死去,這件事沒了後?續,不需要再進行處理……這結局實在太微妙了。”陳秉江轉過頭,用指腹撫著冰冷的石桌沿,在冰冷的觸感中讓頭腦保持住清醒,他?麵露難色的這麼說著。
陳秉江也?覺得?這麼說有些牽強,但他?沒辦法解釋自己怎麼知道其中必有人搗鬼。
“唔……”範碩陷入了沉思?,謹慎的想了想,本來有些畏懼這件事結束的如此?之快,是不是抹不開臉難堪的皇上?為了儘快結束影響才暗中做了什麼手腳。但是又一想,安宰相之死也?是預料之外,探花郎再無緣無故一死就是沒了滿門,多容易惹人非議。
現?在這種小道猜測滿天飛的狀態可更難控製太多了。皇上?大概不會這麼做的。押探花郎入獄的人也?不是暗衛,所以大概真的是他?想多了。
既然沒有皇上?在裡麵參與的意向,範碩也?就不再畏懼,他?沒管表弟的猜測是不是有點牽強,而?是確認這件事自己能?做,便許諾道:“你放心,我會再去探查其中的內情的。”
他?也?知道了事情的關鍵——最重要的就是那些押探花郎入獄的士兵和負責看守的大理寺獄卒,要調查這些人,看看是不是背地裡有什麼人參與其中,搞了陰謀。
“多謝碩表兄!”陳秉江心中暖洋洋的,驚喜的道謝。他?沒想到這樣錯漏百出?的說辭表兄也?願意幫……
簡直是,太無腦寵了!!
陳秉江忍不住暗中感慨:怪道原主養成個這麼性?子呢!看看他?父母,看看他?表兄表妹……養成這樣是有原因的啊!
如果他?沒有生在皇家宗室,又恰好適齡不得?不和原男主撞上?,他?該過得?多幸福。簡直是醉生夢死,傻乎乎快樂被寵一生的狀態了。
總之,陳秉江隻能?繼續耐心等待消息了。失去了主動探查消息渠道的他?沒有發現?……自己是在被溫水煮青蛙,因為接下?來的情形急轉直下?,一次比一次逼近了。
……
其實,範碩從這裡開始調查,完全是無可無不可的狀態,其實他?心中覺得?可能?性?不大,隻是想哄表弟罷了。
他?調查了幾日,也?確實什麼都沒發現?。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卻在偶然間意外聽?獄卒們聊到……安之修隔壁死牢裡的犯人也?在這兩天死了,很?戲劇性?,那人是倒黴絆到了凹凸不平的地板磚,腦袋磕到地上?去世了。
雖然這沒有任何關聯,但平時擅長聽?說八卦的範碩很?有警覺性?的記了下?來,覺得?事情不太簡單……
幾日裡連死兩個犯人,真的那麼巧嗎?範碩更會陰謀論覺得?這是暗中真的有人對探花郎下?了手,現?在跑來滅口當初的線索了。
他?一邊托小廝去告訴表弟進展,一邊開始拿錢賄賂獄卒,讓獄卒帶他?去了暫時存放死囚屍體的義莊,試圖發現?點什麼線索。
——像這種突發死亡的死囚不會被直接下?葬或者丟棄,防止有漏網之魚的出?現?。除非是那種腦袋都和身體分家或者淩遲一類的處刑犯。
但……
“什麼?安之修不在這裡?”
範碩自己帶了個仵作到義莊後?,提出?要先看看安之修的屍體,卻驚愕的發現?不在,“誰給他?收斂走?了嗎?”
那管理義莊的人喏喏搖頭,表示不知道:“有人夜裡來領走?了,這種時候一般我們是不問的。”
範碩眉頭緊皺,感覺更想不通了。
安府都沒了,雖說還沒獲罪,可這種時候也?不敢有人給他?們辦後?事,難道是安府的……管家之類的?
他?把這個事記在心裡準備稍後?再問,先一招手,讓他?帶來的那個仵作去檢查一下?隔壁死牢犯人的屍體。
“這是……”那仵作是位經驗豐富的老仵作了,也?是經介紹從隔壁縣城領來的,他?一上?手查看屍體的後?腦勺,就動作一頓,隨即目光銳利不少,閉口不言的仔細反複查看了半天。
“這確實是磕在地上?摔死的。”老仵作給出?結論,他?剛才跟去牢裡見過了那地麵,翹起的地磚尖角角度和屍體後?腦勺上?的傷口可以吻合。
沒等範碩有點失望,就聽?那老仵作話音一轉:“但不能?保證他?是自己摔死的。”
“怎麼說?有什麼證據嗎?”範碩來了勁,表麵卻沉穩淡定的追問。
“證據沒有,隻是根據這些症狀猜測罷了。”老仵作見多了事,就算知道這裡麵可能?有內情,也?強調隻是猜測,沒有證據。
他?指向死屍身上?一些很?不起眼的痕跡,範碩壯著膽子,找了半天險些沒看見,看見了也?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是他?生前疑似和人打鬥過的痕跡,留下?的輕微傷痕都很?新鮮,分布在雙臂,背部和胸部,因為這些地方不比頭上?臉上?明顯,痕跡又輕的幾乎不見……”老仵作說到這裡沒了後?音,算是話說完了,謹慎的留有未儘之意。
範碩明白了,麵色猛然一沉。
老仵作他?是在猜測,這死屍其實是被人搏鬥著弄昏或者直接推倒在那致命的地磚上?,才導致送命的嗎?這是殺人滅口還是意外導致?
可惜現?在這些確實不算證據……
範碩咬了咬牙,領著老仵作離開義莊,走?了。
——看來想弄清楚事情的關鍵,還是得?先找到安之修的屍體!
第七十八章 陰謀漩渦
眼看著範碩愁眉不展的領著老仵作走在郊外的田野間, 漫無目的的停在一處土坡前駐足發起了?呆,範碩的小廝射禦忍不住問他:“主子,咱們該上哪裡找啊?”
“先去牙市打聽打聽吧。”範碩垂下眼簾, 眸光閃了?一下,喃喃道, “尋一下安府的下人都?到哪裡了?,可以的話我們最好找到管家。”
安府雖然犯下欺君大罪, 可畢竟沒有下明旨, 事情尚處於調查階段時父子倆就雙亡了?, 府中隻餘下姨娘下人們等一乾人, 他們不好處置,但安府徹底倒了?,暗中想等著落井下石的人恐怕很多——就如同當?初倒下的靖勇伯府一般。
也?不知道他們是自己悄無聲息離開了, 還是如同獲罪之?家的下人般去自?賣自?身,都?又回牙行了?。
“辛苦你了?, 你那邊也?幫忙探聽一下,若不是安府的人帶走屍體……你那邊發現疑似的屍體記得告知我。”範碩又客氣的告彆?了?老仵作,卻不大抱希望的說。如果是歹人帶走屍體想毀滅證據, 那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好痕跡了?。
“公子說的什麼話。”老仵作慌張的擺了?擺手,不敢受他的禮。這位滿臉風霜的老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歎了?口氣,多嘴提醒了?一句:“屍體在城中總是不好處理的, 從義莊帶走的屍體更不好辦, 公子還是多注意……野外吧。”
“亂墳崗之?類的荒郊野嶺?”範碩腦中靈光一閃,被提醒到了?。
要說怎麼藏屍體的話, 藏木於林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就算真的知道人可能在那裡, 在那種地方能準確找到自?己要找的屍骨,也?難了?。所以那裡可能性也?不小。
“多謝老丈!”範碩再?次充滿感激的謝過了?老仵作好意。他在科舉和政治敏感性上都?很有天賦,卻不擅長吏治,所以注定不是一個?實乾派,而是像他父親範大人期許的那樣,未來很可能在為官之?路上走得很遠。
這一點導致他現在查東西?就有些陷入劣勢了?,多虧老仵作兩次好心出言,而不是像老油條似的中規中矩,才讓他有了?可以繼續查下去的線索。
“走吧,射禦,我們抓緊時?間行動!”範碩不再?耽擱,告彆?了?老仵作後,就去了?牙行,詢問後才探查出安府的管家早在出事那幾日就不知所蹤了?,一起消失的還有安宰相?的屍體。不過這個?好查,他們又花了?一下午工夫,帶著安府管家的畫像走訪了?東西?市的白事店,果然有人認出,最近此人在他們店裡加急要了?一塊上好的棺木,後來又追加了?一單。
但很奇怪的是,後追加的新棺木最終還是沒要,訂單作廢了?。這個?雇主隻讓他們的夥計把買下的那副棺木直接送到了?野外,卻不見屍體,也?不需要他們的後續打理,等於隻做了?一回力氣活。
夥計們輕輕鬆鬆就回來了?,完成了?一單,所以對此記憶很深。
“對了?,那裡是鏢局慣常通行的路。”有一個?店裡的夥計插嘴補充,“所以我們還在猜,那位雇主是不是打算扶靈回鄉之?類的。”
另外一個?夥計跟著點頭搭話:“估摸著是什麼敗落的大家,規矩足著呢!不讓我們這等汙晦之?人去處理大概也?是講究。”
“……”範碩聽到這裡不由得心驚,轉頭和自?己的小廝射禦對視一眼。
不愧是各行各業出人才,就算是白事店裡的小夥計,放在外麵是不會?被人注意的低賤之?人,都?有自?己的絕活,能磨練出一番眼力。
瞧瞧剛才隨口說的話,中個?正?著。
……安府管家既然是偷偷摸摸到店裡這般買棺木的,就不可能不做遮掩。
範碩在這麼想著,心中對於“看人”又有了?新的體會?。小廝射禦卻以為自?家公子和他想到了?一處,會?意的暗中點頭,眼睛發亮:‘主子,沒錯!那個?方向是去安宰相?故鄉的路,安府管家是帶著宰相?大人的靈柩回家了?!他應該是聽聞少主的死訊,才緊急追加了?一副棺木,後來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大約是沒領到屍身,隻能放棄,先帶著宰相?大人走了?!’
射禦的眼中明晃晃流露出了?這樣的意思:‘安府管家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知道些什麼我們不懂的內情!’
“射禦,你有什麼想到的就說。”範碩拉了?小廝出門?,離了?白事店不久後才忍不住開口。
他這個?小廝眼裡的神色變化的也?太多了?,真以為他能看懂那麼複雜的情緒呢?
射禦就把他的判斷重複了?一遍,範碩覺得有理:“回去打發個?人告訴表弟,他們康王府的人手比我們足,這種去外地的差事更適合。咱們走,去亂墳崗!”
兩邊線索雙管齊下,才是正?理。
而且範碩判斷,既然義莊裡隔壁那個?死囚的屍體還沒處理,隻是安之?修的屍體不見了?,恐怕就算歹人現在想清除所有線索,也?還沒做完。他們正?應該抓準這個?時?機連根拔起,不然就要無功而返,等著那幕後黑手逃離了?。
到了?現在範碩都?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在這時?候想殺探花郎呢?他本來就犯下了?欺君大罪,不出意外也?是要在秋後問斬的。現在殺豈不是太急切了??
“不過這些也?可能都?是我的猜測……”範碩喃喃,他們現在有的隻是猜測,沒有一丁點的證據。萬一其實沒有人想殺安之?修,死去的兩人是巧合,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主子,還是有可能的。不然怎麼解釋安之?修的屍體不見了?呢?”射禦說出自?己的猜測,“總不能是有人幫他偷梁換柱,讓他在暗中活下來了??其實隔壁的死囚是不小心撞破了?這點,所以才被殺人滅口的?”
射禦說完自?己都?一愣,興奮的覺得這個?猜測也?不無可能。
“對啊。”範碩也?愣了?愣,這是一個?從沒設想過的角度。說到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沒見到安之?修,所有狀態都?是聽人說的,這怎麼能行?
“我們去亂墳崗,就算可能無功而返,也?要先找找安之?修才行!”範碩當?機立斷,溫潤的麵孔上露出了?一抹決絕,挽起了?袖子。
“啊,主……主子,就咱們倆嗎?這得找到什麼時?候啊?”射禦麵露難色,而且他還不太敢說。自?己範家的少爺從沒見過屍體,剛才在義莊看著都?是強忍不適,直接去亂墳崗麵對那些衝擊人心靈的大範圍場麵,還得一個?個?親自?確認翻找……
這。
做得到嗎?
“少廢話,查案要緊。”範碩硬著頭皮說,他怎麼可能不怵,但是誰料到表弟徹底攪進了?這一攤渾水裡呢?雖說最近長進很多,人也?看著成熟了?。可這熟識的人突遭厄運,又是不明不白的這般下場,表弟心裡能過得去?
那天他說出安之?修死訊的時?候,表弟一瞬間的那個?表情讓他到現在都?忘不了?。
“快走吧!”範碩回憶著眉頭皺的更緊了?,催促道。
一行兩人匆匆離去……
至此。
範碩主仆二人便從這天起,也?離奇失蹤了?。
第七十九章 亂墳崗
——陳秉江察覺事情不對勁的時候, 是?在第二天傍晚了。
去亂墳崗的當日,碩表兄當時派另一個心腹小廝禮樂,到康王府中告知?了陳秉江內情, 讓他派人去查查安府管家那邊的細節,而碩表兄自己還要繼續追查亂墳崗這?條線……
陳秉江當即就把有過一次經驗的有懷暗中派了出去, 這?又是?需要跋山涉水好幾日的外地之行。而為了低調行事,陳秉江隻能沉住氣繼續在家等著表兄的時不時傳信。
可是?這?一天晚上, 碩表兄沒有從亂墳崗歸來。
陳秉江心中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但沒多想, 隻?是?繼續沉住氣。因為前段時間表兄探查不到重?要情報的時候, 也是?一連幾天不來和他接頭。如?果天天來康王府就太顯眼和頻繁了些。
所?以?陳秉江又等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確信了自己心中的不祥預感?是?真?的。碩表兄沒有回府, 範府的人以?為他昨日來康王府了,而陳秉江卻清楚, 表兄是?從去了亂墳崗後消失不見的。
‘碩表兄可能也危險了!!!’
陳秉江腦中嗡了一下,來範府詢問出答案時還得?為自己的說漏嘴找補。他裝出一副冷靜的平常模樣,含糊著打?掩護:“哦?姨媽, 昨天表兄是?來找我?了一趟,後來他說這?兩天有什麼要事去辦,比較重?要,所?以?還沒回來吧。”
“是?這?樣嗎?”有點擔憂的範夫人半信半疑, 一回想這?段時間兒子確實在外麵匆匆忙忙, 忙碌著什麼事,幾乎都不沾府, 整日神?神?秘秘的,是?在忙什麼重?要之事。
——且自家兒子的友人實屬不少, 江兒不知?道他的具體行蹤也正常。平日外麵男人怎麼去掙功名利祿,她又不懂,也絕不會去過問……
這?麼想著,範夫人在猶豫中放下了焦急。
旁邊花廳裡偷偷聽著的範表妹也悄悄舒了口?氣,又透過博古架向陳秉江這?邊投來一個擔憂的眼神?:‘還好父親不在家,不然決計是?隱瞞不過去的!’
陳秉江不著痕垂眼間,飛快回她一個眼神?:‘既然知?道,還不快出來幫忙?’
範表妹頓時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端莊優雅的姿態從花廳裡自然的走出來,語氣輕柔的喚了一聲:“娘——大兄他最近忙得?正要緊呢,大約是?抽不開身回來交待一聲吧。不用擔心,他帶著射禦呢。”
“……是?我?總要操心。”範夫人臉上不顯眼的幾條皺紋都舒展開了,她的語氣也緩和下來,在女兒的攙扶下重?新恢複了平靜坐回桌邊,掩飾尷尬的喝了一口?茶。
“…………”陳秉江無言卻又很驚奇的默默注視著表妹。
小小一個身量漸齊的女孩,之前還稚氣未脫,天真?又孩子氣。訂婚以?來的這?幾個月深居簡出後,不知?道從哪天開始變了,現在猛然一見到,竟然覺得?她氣質變得?成熟了許多,豆蔻年華的少女嫻雅柔美的感?覺已經有了。
‘吾家有女初長成……’這?種感?覺讓陳秉江心情挺複雜的,尤其是?一想到帶來這?些變化的,都是?源自表妹有了夫婿,訂了婚,他的心情就更加怪異彆扭了。雖說他才穿越不到一年,但好歹也能稱得?上一句,是?看著範碧表妹長大的……
雖說這?個時間點不太適合,但陳秉江的腦中思緒還是?沒忍住發散了一下,恍然起來:怪不得?碩表兄隔三差五就要拉著那位未來妹夫喝酒呢,然後捏住把柄把人一頓好打?——未來妹夫酒後吐真?言的壞毛病被打?得?改沒改不知?道,碩表兄看不慣那妹夫倒是?真?的。
原因他現在也終於明白了。
嗬……臭小子!
花廳裡。範表妹哄了半天範夫人,終於把這?一茬事揭過去之後,她跟著陳秉江一起回了後邊,在她和範碩院子之間的那條大路上站定——這?裡視野開闊,周圍左右都沒法藏人偷聽,光明正大的在這?裡交談反而更加適合。
到這?裡沒了旁人,範表妹才滿是?擔憂的急切問出了聲:“江表兄!我?大兄是?怎麼了嗎?他昨天不是?還吩咐了禮樂辦事嗎?”
陳秉江在這?裡頓了一下,心中有一瞬的遲疑。
穿越前他最討厭哪種情節?就是?那種互相有話不好好說,還有明明是?親近的隊友或者同伴,卻顧慮說出自己的險情害怕對方擔心,從而讓對方被瞞在鼓裡更加提心吊膽的。範夫人不算在這?個範圍內,因為對方是?長輩,小輩之間互相打?掩護對陳秉江來說沒有心理負擔。
可範表妹的話……
到了這?一刻,陳秉江心中也不由自主在審視了一瞬:範表妹就算知?道了,這?段時間要在家備嫁,隻?能白白跟著焦急擔憂,告訴她真?的好嗎?
下一瞬間,陳秉江就下定了決心。他抿緊了嘴唇,然後開口?,簡潔的把他們這?段時間在忙的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說明了範碩表兄是?在去查亂墳崗後失蹤的。
——陳秉江沒有忘記,表妹案的慘烈是?怎麼發生的。雖說眼前這?個活潑天真?如?舊的女孩已經不記得?那一切了,但陳秉江忘不了。
表妹之前的死?,終究是?因為陳秉江沒把自己這?邊的情報分享過去,導致表妹不清楚情況其實是?有部?分掌控的,她可能隻?以?為自己被兩方陌生勢力無休無止的盯上了,才在絕望驚惶中自儘了吧。
隻?要這?個猜測有一半的可能性,陳秉江就無法原諒自己的做法。所?以?他這?一次,不會再這?麼隱瞞表妹了。
“在亂墳崗失蹤了?”範表妹喃喃著,瞳孔中有點放空,不知?道想到了哪裡去。她的神?情變得?有點飄忽,手中也緊緊攥住了帕子,似乎是?努力陷入了回憶,“江表兄你說的是?……城外西北處那邊的亂墳崗嗎?那邊的荒山一直沒有開發,有很大一片範圍都屬於亂墳崗啊。就算我?們想找,也得?找好久……”
她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在寒風中有點發顫。
陳秉江再次知?識盲區了,隻?能向她請教:“有多大?”
他到現在也隻?大概知?道北邊是?很多平民賤業的人住的地方,出了城外的山是?皇陵。這?聽起來,亂墳崗所?屬的山脈難不成還在皇陵附近嗎?
“是?兩個不同的方向……不過也差不多。因為這?一帶的荒山很多,亂墳崗隻?是?其中幾個小山包統稱的名字,以?前聽我?阿爺說,早年開國的太//祖皇帝領兵決戰的時候,打?得?非常慘烈,在這?裡交戰的幾十萬大軍,最終多半都沒能從那條山脈中走出來,後來平定後大家覺得?那裡是?陰晦不詳之山,平日也荒廢著,漸漸地就約定俗成的把屍骨也拋過去,變成更加不詳的亂墳崗了。”
範表妹邊回憶邊說,倒是?補充了一句:“結果太///祖皇上他老人家開國登基以?後,皇陵還是?被定在了今天的位置呢。”
陳秉江聽得?若有所?思,沉默了一瞬:“說不定,他不覺得?那裡晦氣。”以?前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下屬和兵士們,長眠在他附近,估計隻?會覺得?很親近吧。
但是?看後來,山脈變成了大家約定俗成的亂墳崗,就知?道那位開國皇帝的後代們是?什麼想法了。陳秉江想著,不免有些惋惜。一直以?來聽各種事跡,他對那位開國皇帝還是?很敬佩仰慕的。
陳秉江收回神?,深吸了一口?氣:“所?以?隻?靠我?們去找表兄,不太現實,也不安全。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接近整兩天……我?會發動我?家所?有的護院,希望能去找到什麼線索。”
範表妹也沉默了。
她剛才講了很多,扯東扯西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和陳秉江想到了一處。女孩仰起了臉,帶了點不安,但更多的是?篤定的小聲問:“……江表兄,我?大兄很可能是?查出了什麼,卷進了陰謀裡,遇害了是?嗎?”
“遇害還不一定……”陳秉江語氣同樣很虛的回答她,“你們不是?說過,射禦這?個小廝武力很高嗎?說不定他們還在山裡逃亡,等著我?們去救呢。”
至於那之後……
陳秉江的心中止不住的揪緊了,陷入了內疚。雖然他很清楚自己可以?通過讀檔回到一切沒發生之前,現在留在這?裡的意義也隻?剩下了追查出更多信息。可是?,他無法麵對這?一刻仰著臉帶著純然疑問擔憂而不責怪他的表妹。
……
陳秉江感?覺,仿佛有一個神?秘的幕後黑手伸出了看不見的大網,將他們都兜了進去,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原劇情中的探花案很簡單,隻?是?那個背後嫉妒探花郎以?及暗戀他心上人的家夥在作祟而已,可是?混合起來的狗血世界中,事態突然變得?好複雜。探花郎是?擋了誰的路,才非要在逼入絕境的時候馬上殺了他?連秋後問斬都等不到。
又是?怎樣的秘密,才能讓幕後的人冒著再次暴露的風險將追查這?件事的範碩也拉入了危險……
幕後黑手到底是?已知?的人還是?未知?的人?
陳秉江一想到有這?麼大能量的暗中之人,條件反射會先想到原男主。可是?他仔細想想,探花郎和原男主無冤無仇的,也沒什麼交際,不可能發展到不死?不休的這?種程度吧?難道是?狗血世界中他還沒想到或者沒見過的哪個‘反派角色’登場了?
陳秉江百思不得?其解,隻?能先回府,一邊召集護院們一邊想。
不,其實兩人也不是?完全沒有交際……
陳秉江的思緒突然徹底凝固住了。
他想到了祭祖大典前,空地上原男主回頭看他們的那一眼。
第八十章 連環套
‘會是這麼回事嗎?’
陳秉江準備動身的腳步在原地?頓住了?, 他的心中冒出了?疑問,讓自己的頭腦徹底冷靜下來,試圖從一種第三者的視角冰冷的審視起整件事情來。
他之前幾個月的時間裡, 都在耐心等待著探花案的開?端,某個小人物的謠言發難。他連從這一步開?始怎麼解決都想好了?, 可是到來的現實分量卻比他想的還要沉重和雷霆打擊。這樣的變化應該不是來自探花案故事內的反派——
陳秉江敢確定這一點。
因為他的影響還沒深入到那一步。或者說,一種更強烈的不祥預感和熟悉感都讓陳秉江傾向?於相信, 這次的陰謀漩渦, 是奪嫡文原男主策劃的!
無他。這種深沉到讓人毛骨悚然的手段, 奇異到仿若預知的玩弄本領, 他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出來了?。但是陳秉江想不通,如果?是原男主的話,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安之修。在劇情中, 原男主在發難前都是好好蟄伏著的低調狀態,不停在暗中拉攏其他勢力而已。
陳秉江又想到了?安之修有多聰明, 心中不由得遲疑:
莫非……該不會是安之修敏銳到察覺了?原男主的不對勁吧?被揭破的原男主還不至於直接殺人滅口,這其中一定還有彆的事情發生了?……
“世子爺?”護院頭領見陳秉江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的不動了?,疑惑的叫了?他一聲。
“我沒事, 大家出發!”陳秉江回過神,神情果?斷的冷然下令。
“哦,出發!保持安靜,大夥分?散行動!”護院頭領招呼被召集來的幾十?號人, 眾人雖然嗚嗚泱泱的站滿了?庭院, 卻安靜得一言不發,也沒有騷動。他們沒有穿統一的製服, 都是普通的粗布麻衣,也沒有拿明顯的兵器, 若不是他們一個個目光炯炯,精氣?神都極佳,帶著銳利之色,誰都看不出這群人不是平民百姓而是一群戰鬥好手。
現在在護院頭領的召集下,這群人低調的分?散成零零散散的幾人,準備不引人注意的慢慢出門,走各城門的大路小路繞到亂墳崗去?。
陳秉江也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出發,不再?多想。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猜想如何?,他都打定了?主意要去?亂墳崗直麵真相,走上這一遭。他要把事情弄得明明白白!哪怕他會正麵對上原男主……也在所不惜了?,他們兩個的交鋒總要有一個開?端的。
“……”陳秉江轉開?眼,看到了?牆頭外枯萎的一叢綠植,去?年快過冬的時候碩表兄還站在這裡欣賞過那抹綠意,誇讚了?兩句。陳秉江回想著表兄一貫溫和包容的語氣?,提腿快步出了?門,帶上有安也往亂墳崗的方向?去?了?。
他已經不再?畏懼接觸!
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之後?,陳秉江就到了?那片亂墳崗的所在地?——包括了?好幾個山包的一片荒山山脈。特彆注意的是,為了?防止有人暗中設圈套包餃子,陳秉江和護院們約定好的彙合地?點是在繞了?一大圈的另一頭山腳,他們將?要從這裡悄悄上山,然後?前往最通用的幾片拋屍地?尋找。
讓陳秉江感到意外的是,彙合的時候,護院們中卻仿佛有什麼騷動,和誰發生著爭執。
“世子爺……這位一定要跟來。”護院頭領無奈的喝退了?手下們,讓開?人群,暴露出來的人竟然是小廝禮樂和範表妹!
陳秉江吃了?一驚,甚至有點生氣?,脫口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碧兒!”
“表兄,讓我和你們一起?吧。我和大兄相處時間最長,清楚他的習慣和心思,找人的時候能幫上忙也說不定。”範表妹懇求道,她大步走過來,展示自己的打扮,“我也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禮樂會幫我。”
範碧絕對是偷跑出門的,她換了?一身?不合身?的男裝,鬆鬆垮垮又灰黑一片,很不引人注目,臉上也抹了?大片泥灰,戴了?頂男式毛帽子擋住發髻,把白皙細膩的肌膚也遮得嚴嚴實實。她腳上穿著一雙打獵長靴,不帶任何?寶石和花紋,同樣樸素到不顯眼,很適合現在的登山運動。
大概是覺得自己出門會比較累贅……範表妹連丫鬟都沒帶,而是帶了?兄長的小廝禮樂。
“……你怎麼說都不改啊。”陳秉江一想到表妹這個不喜歡帶丫鬟出門的破毛病就頭疼,但現在他也無言了?,沒好氣?的擺手讓範表妹自便。
好在他打定主意要讀檔了?,表妹來就來吧,說不定真的能察覺什麼碩表兄留下的線索。就算不能,好歹也是多了?份尋人力量。
一行人不再?多話,開?始登山。
“我認識方向?。”範表妹似乎是理虧,登著山登著山突然湊到陳秉江身?邊,喘著氣?小聲說,“那會兒禮樂說,大兄他們是從東南方向?去?的亂墳崗,對麼?咱們現在正在往那邊繞過去??”
抓瞎的陳秉江像是看救星一樣意外的瞥她一眼:“據他們說繞過這個山包就要到了?——可是,你竟然能辨認方位嗎?”
“看天?色和周圍估計一下不就可以了?嗎?”範表妹也納悶的回了?一句,她伸手指了?指,“大兄讀書時教我的,那邊是京城,那邊是皇陵,這裡是偏北邊的山……我從小調皮搗蛋,像是男孩子一樣喜歡淘著玩,在野外怎麼辦都纏著大兄了?解過呢!”
小女孩清脆中透著柔和的嗓音在絮絮說著,陳秉江聽著走了?神,喃喃問她:“既然碩表兄也懂這些,他如果?遇到了?危急情況,會知道該怎麼逃最佳吧?”
最佳的辦法,當然是離開?亂墳崗那一帶山腳,前往有人的地?方,就能脫困了?。
“如果?沒人有心算無心,在暗中埋伏的話。”範表妹臉色黯然了?下來,跟著說出了?陳秉江擔憂的後?半句話。
他們現在上山就是在防這種情況。所以最好的估計是……碩表兄可能在遭遇危險時立刻往相反方向?逃去?,也就是上山,躲進了?這片山脈裡苟延殘喘堅持至今。最壞的情況就是,他當時逃向?有人的地?方,也就是亂墳崗山腳的下坡出入口,一頭紮進包圍網遇難了?。
“彆嚇唬自己了?,說不定碩表兄隻是遇上了?意外。”陳秉江語氣?輕鬆的開?口打破這陣氛圍,他也是在告誡自己。想的那麼多陰謀論,萬一碩表兄真的是巧合遇到了?意外,那才是再?好不過。
“世子爺,到了?。”護院頭領沒多久就停下來,讓幾十?號人都散開?,該去?樹上和周圍警戒放哨的放哨,去?尋線索的尋線索。他自己則和有安,禮樂一起?守著陳秉江兄妹身?邊戒備著,很緊張的在觀察他們的情緒狀態。
“嘔……”有安看到麵前這副地?獄似的慘狀,差點沒吐出來,他乾嘔了?一聲,飛快轉開?了?頭,跑旁邊無聲吐去?了?,不想讓自己影響到世子。禮樂看清楚狀況後?表現也差不多。
“嗚!”範表妹緊緊咬著牙,她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以前也不是沒大膽的和大兄偷偷去?義莊偷看過屍體,她以為自己是個足夠叛經離道的女孩了?,就算是來亂墳崗也沒關係。可眼前的場麵還是超出了?她的預計,幾乎是在看清楚的一瞬間,範表妹就彎下腰止不住的嘔吐了?起?來。
“……”陳秉江也心驚膽顫的抿緊了?嘴唇,麵色有些蒼白。
穿越前作為現代人,特彆是有過相關經曆的現代人,他對於屍體也不陌生,但是亂墳崗上不止是滿地?白骨,還有那些新鮮屍體,腐爛屍體,瑣碎得看不出原貌,隻知道曾經是人的一些物體……這些場景組合在一起?,就很考驗人了?。
第一次見這種大場麵,陳秉江很艱難的撐住了?,仿佛語氣?若無其事的說:“……我們各自去?找找有什麼線索,彆翻動現場,注意觀察一下哪裡有很新的查看痕跡或者腳印之類的。”
“……?”圓臉小廝一抹袖子抬起?頭,難以置信的抬頭看過來,眼睛都欽佩得瞪圓了?。有安好不容易在吐完給自己鼓了?鼓膽氣?回來,就見自家世子一副沒事人似的,還能頭腦清晰冷靜的囑咐這麼多細節。
這也太?厲害了?!
就連那位忠於康王的護院頭領看向?陳秉江的眼神都有了?些微變化,更加認可和隱約欽佩了?。
……總之,一行人在或多或少的適應下,陸續開?始了?對亂墳崗的搜查。可惜他們都不是專業人士,忙活了?近半時辰後?,還是一無所獲,隻能大致判斷出最近確實有人對這些屍體進行了?翻找,那隻能說明範碩來過這裡。
“一無所獲啊,我們去?下一個。”陳秉江歎了?口氣?,但不氣?餒。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翻山加上尋找的時間,已經耽擱了?許久了?,再?不抓緊時間尋找,天?色就要黑了?,那時候就不好辦了?。
“等等,江表兄,你看這個!”範表妹卻突然驚喜出聲。她轉身?準備走的時候,怔怔的望向?自己隨手扶住的一棵樹木的樹乾。
女孩鬆開?了?手,在她手掌剛才觸摸到的地?方,隱約能看到一道痕跡,那是用什麼尖利之物匆匆刻下的記號。護院頭領精神一振,連忙上前幾步去?摸了?摸,回頭對陳秉江承認道:“世子爺,摸起?來的感覺很新!不會超過這幾日。”
“大家快找找周圍!”陳秉江吩咐,心中卻提高了?警惕,擔心這是陰險狡詐的原男主設下的又一個圈套。畢竟這隻是一道劃痕,沒有彆的證據證明。
護院們唰的四?散開?來,這次尋找很快就有了?結果?,有人從不遠處的樹下發現了?碎裂的扳指碎片,那是範碩常戴的那一枚:“——世子爺,來看這個!”
“沒錯,是這個。大兄一定是用碎片在樹上刻了?痕跡想悄悄提醒我們!”範表妹確認了?信物後?興奮又激動,她摸了?摸發現扳指碎片的那棵樹,樹上也有一道隱秘的劃痕。
“我們沿著痕跡走。”陳秉江說完,又謹慎的吩咐護院頭領帶著一半人隱藏在周圍殿後?,時刻注意情況,以防這是個陷阱。他不覺得自己是多慮,反正多藏一手總是好的。
那痕跡隔一段距離會留一道,果?然是朝山裡深處去?的方向?。
陳秉江一行人走走停停,在天?色終於微暗下來之後?,開?始找不到新的線索了?,隻能在附近打轉,艱難的在叢林中邁步走著。
“這是怎麼回事?”突然的,無頭蒼蠅似的四?處繼續尋找線索的陳秉江猛然停下腳步,他們所在的這片位置是半山腰,介於樹林和山石之間有明顯的分?界線,陳秉江邁出樹林,拐過山石的一瞬間,腳步就戛然而止。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處戒備森嚴的紮營營地?,燈火通明。門口守衛的兵器反光和火把帶來的光線映在他臉上,明明滅滅,讓陳秉江的臉上仿佛沒了?血色。
“什麼人?!”那些士兵們反應迅速,聽到動靜厲喝一聲,轉向?了?這邊。
‘不好!’陳秉江儘管這一瞬間什麼都不知道,他還是反應了?過來。自己這幾十?號人藏不住,逃不掉了?。‘……這大概還是一個原男主設下的什麼陷阱!’
是連環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