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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祭祖大典

“……呃, 大概吧?”陳秉江不好說,隻能把這個事情默默記在了心裡。

他?不是原主,往年不參加皇宮家宴都是父親康王說的, 什麼?開國皇帝定下的?誕辰賀年……他?完全不清楚了。再加上現在這個狗血世界是很多本亂七八糟的?小說混合到一起,沒了劇情方?麵的?加成, 陳秉江更是抓了瞎。

慶德帝接下來到底會有什麼騷操作,他?自己也很期待。

等?到過年好了。

……

兩個多月的?時間一閃而過, 本身陳秉江穿過來的時間已經要入冬了, 又經曆了大小的?事後快到年關?, 現在到了舊年的?最後一天, 皇宮中果然一反常態的派人到了康王府宣旨,宣召他?們第二天入宮去參與祭祖大典。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天,陳秉江就在不情不願中被百枳喊起來, 擺弄著穿上一套華美的?冠服,冠服上麵繡了幾條金蟒, 下擺墜著金鑲玉片,蟒身?旁還點綴著東珠與紅寶石,是繁瑣沉重得讓陳秉江不願意再穿第二遍的?衣袍。

“真?不知道宮裡?的?人要怎麼?過……”他?喃喃著嘀咕, 心有餘悸。任由春橘幫他?整理著被金冠束起來的?頭發。

自己現在這還算好的?,那些宮中的?娘娘,進宮的?大臣和命婦,包括皇上, 要穿的?更加繁瑣和頻繁, 那都是怎麼?熬的?啊。想想都要命!

“江兒,好了沒有?”這是康王妃坐不住了, 他?們家?頭次遇上這麼?大的?全家?動員的?事情。一大早整個王府都透著一股躁動的?氣息。

康王妃穿著更華麗沉重的?一身?命婦冠服,頭上華光璀璨, 珠光寶氣,墜得她隻能直直挺著脖子與上半身?,儀態萬千的?沉穩邁進院子門檻。被她的?兩個大丫鬟扶進門的?時候優雅地像是正在上朝。

陳秉江看著她那一頭一身?的?裝扮都頭皮發麻,不由得拚命慶幸自己不需要這樣:“我?快好了,母親你先去?看看洹兒吧。”

“不用看了。”康王妃僵直著脖子,依然優雅的?一抬手。陳秉江院子裡?的?一個小丫頭很有眼力的?趕緊去?挑簾子,門外站著一個眼熟的?老嬤嬤——大概是洹兒的?奶娘,洹兒被她抱在懷裡?,迷迷糊糊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眼皮都睜不開,偏偏身?上已經穿戴整齊了,頭發都被紅繩編成了小辮,墜著喜慶的?紅寶石,分成幾股硬是撐起了一個精巧的?小頭冠。

那老嬤嬤聞聲看過來,帶著恭敬笑意的?對陳秉江點頭致禮:“世子爺,我?們洹哥兒已經好了。”

陳秉江:“……”

不、大可?不必這麼?嚴苛吧?

“所以讓你快點,今早咱們府必須趕在天亮前到宮門口!”康王府瞥了一眼外麵烏壓壓黝黑一片的?天色,催促道,“不光是咱們府,其他?那些府也都該動動了。”

“正是這個理。馬車已經在門口候著了,咱們快點……早飯就罷了,到路上吃點心墊墊。”康王的?聲音遠遠從院子裡?傳過來,聽?起來也有幾分焦躁,“剛才我?讓人去?打探,東安庶人府,北懷庶人府……五叔爺府上,包括二皇子府,都有動靜了。”

“什麼?庶人府?”陳秉江等?著百枳給他?整好頭發,匆匆穿上靴子就出?門跟著自家?三口人離開,邊走邊問?。他?對這個字眼有些陌生。

“……”康王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晦澀。哪怕外麵天色很黑沉,幾乎看不清旁人的?表情,陳秉江也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就是你沒見過麵的?其他?叔伯……還有那些宗室遠枝,叔爺伯爺們。”康王咽了口唾沫,嗓子有點發乾的?沉穩說道,言簡意賅。

陳秉江的?表情也變得很微妙了,想起來了。

……這些人大概就是慶德帝奪嫡上位後清算兄弟,殺的?殺封的?封,關?起來還活著的?那批皇家?近親了吧?連二皇子這個剛犯了大錯忌諱的?兒子都能出?來,當年那些更犯慶德帝忌諱的?人也能出?來……這個祭祖大典的?存在感真?不小啊,連慶德帝都不敢違背。

老皇帝該不會是捏著鼻子下的?旨吧?

彆的?不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怎麼?美妙。

這麼?想著,陳秉江的?心情反倒好了,一大早被折騰起來的?怨念也散了個七七八八,匆忙就跟著父母弟弟分彆上了兩輛馬車。有懷的?娘追了出?來,老嬤嬤慈愛關?懷的?把一個精巧的?小手爐塞進馬車:“江哥兒,帶上這個!路上冷,你莫要凍著。”

“……”陳秉江張了張嘴,想說自己身?強體壯,又年輕正是火力旺盛的?時候,一點都不需要手爐。但他?看著那雙關?懷柔和的?眼睛,還是什麼?都沒說,默默收了下來,隨手塞進了自己的?袖子內袋裡?。

——這冠服太大了,袖子也寬大得離譜,內裡?縫有大大的?內袋,專門供應人往裡?麵放一些瑣碎必要的?小物件用的?。畢竟有資格穿朝服冠服入宮的?人基本上都不能帶丫鬟小廝,有什麼?要帶的?隻能自己拿,過了宮門口的?檢查就是了。

馬車走了約一刻鐘,到了皇宮門口,又下車檢查了半晌,才有一個小太監領著大家?進了狹長的?甬道。

“還好我?們來得早。”康王心有餘悸的?低聲說著,往後瞥了幾眼。他?又悄悄叮囑兩句:“咱們走快點,再快一點。”

宮門外,他?們的?馬車掉了頭還沒走得看不見,遠遠就能見到其他?幾輛馬車往宮門口來了。這是其他?人的?速度也不落下風。

陳秉江有點疑問?:“父親,我?們為什麼?要趕這個第一啊?這不是……趕著觸黴頭的?。”說到後半句的?時候他?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康王平時也不是這麼?高調的?人啊?

“現在不觸黴頭,等?會就更遭殃了……”康王幾乎不出?聲的?動著嘴唇用微弱音量說道,“咱們府已經夠不招皇上待見了,不能和那夥子人一起,更不能落到他?們後麵……”

陳秉江的?表情垮了下去?。

他?算是明白了,今天這場祭祖大典,說是祭奠祖先的?,實際上來的?人全是慶德帝討厭的?,他?們家?隻是其中相對不那麼?討厭的?一家?子罷了。慶德帝遲早要出?氣,但最倒黴的?倒黴蛋不能是他?們家?,他?們家?得爭取表現好點。所謂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今天真?是煎熬啊。

陳秉江蔫了。

果然,接下來的?流程變得冗長而枯燥。他?們一家?子被引到了後宮與朝臣們上朝大廣場間的?夾道裡?,後來陸陸續續到了更多陌生麵孔,擠擠攘攘的?縮在這裡?。一直到太陽出?來,人才陸續到齊。洹兒都有些站不住了,想哭但硬是繃住了,表情怏怏的?,情緒不大高,其他?家?的?小孩子也大多如此?。

慶德帝和皇子們幾家?到最後才姍姍來遲到場,這昏庸老皇帝的?臉上也板著,耷拉得老長,一出?來就先狠狠訓斥了最晚到來的?一家?,出?了口氣,才率領眾人一起前往擺放著各先祖靈位畫像的?壽福殿。

“咦?”到了那宮殿門口,陳秉江不經意的?一抬頭,差點驚疑出?聲。

出?了夾道,到了壽福殿前的?空地上,這裡?的?地方?大,視野一下子就豁然開朗了。陳秉江才注意到現場來得人不止他?們這些七零八落的?皇親宗室,那些朝中有名有姓的?重臣,文人武將,女眷外命婦,禁衛軍和認不出?來的?其他?穿著的?士兵們,皇上的?宮妃們……

可?以說,整個皇城裡?身?份高貴的?精銳今天都站在這裡?了,烏泱泱的?一大片鴉雀無聲。

陳秉江偷瞄了幾眼,一直板著臉的?慶德帝看到等?在大空地上的?其他?人,這會兒臉色才和緩不少?……

這倒也是,他?們陳家?的?皇家?宗室人丁並不興旺,十裡?有八//九的?人家?也都被圈了,隻讓他?們去?參加祭祖大典,這祭祖大典也就直接廢了。陳秉江剛才甚至看到了大長公主一家?,還有宮妃們身?旁站著的?大大小小的?公主們……

他?不敢多看,隻覺得那一片花枝招展的?,看不清誰是誰,心中若有所思。

這書裡?的?狗血世界平時是很值得吐槽,但這時候感覺挺好的?,女性們也能參加祭祖大典……

“大兄,我?們接下來要乾什麼??”洹兒的?哈欠一個接一個,雖然他?努力想忍,但還是忍不住,隻好用胖胖的?小手擋在臉前,偷偷扯了扯陳秉江的?衣擺,委屈巴巴的?問?他?。

“繼續等?著。”陳秉江噓了他?一聲,說出?一路上說過無數遍了的?這句話。隻有皇上和幾個皇子家?有資格剛進殿裡?去?了,大概現在前麵是宣讀祭文之類的?流程?反正他?們離得這麼?遠,能做的?隻有耐著性子等?下去?。

康王妃大概也很了解小兒子平時的?狀態,知道他?是真?的?有點撐不下去?了,低聲轉移他?的?注意力:“洹兒,你看地磚吧,數數這些地磚上多少?花紋,再看看幾個人踩一塊地磚?”

洹兒還是小孩子,馬上被轉移了注意力,果然老老實實數了起來,偏偏他?還記得規矩,微低著腦袋不顯得東張西望,隻有一雙眼睛在咕嚕嚕左右亂轉的?看著。

這也給陳秉江提了個醒,他?不動聲色的?同樣觀察起了周圍,權當是打發時間……

嗯?

陳秉江愣了愣神。

他?怎麼?看著公主們那一列中,有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女神情糾結的?在找什麼?……

“看什麼?呢?”康王妃忍無可?忍的?出?聲提醒他?,“那都是你妹妹!這些你可?彆想!沒門!”

“我?知道,當然不可?能。”陳秉江不假思索的?回答著,把他?看到的?內容咽了下去?,沒說出?來,而是順著那少?女望過去?的?方?向?悄悄看向?了另一邊:

陳秉江的?朋友……探花郎安之修,他?神情恭謹的?垂著眼皮,頭都不抬一下的?在那邊拱手而立,正站在一個麵帶病容佝僂身?形的?中年男人身?後。

第七十二章 慶德帝玩火

這?是……

那位不知道排名的公?主是在?看這?邊的探花郎?還是在看探花郎前麵站著的宰相?

陳秉江打量著探花郎安之修, 心中有了思?量。

他?暫時沒想到公主有什麼事會和宰相有交集,反之,看看安之修那張帥氣過頭的臉龐, 再想想公?主如今正?是豆蔻年?華,這?位公?主堂妹該不會是看上安兄了吧……招探花郎當駙馬也不是什麼稀有的事, 反而正?是般配。

可問題是……安兄的性彆恐怕不對勁啊!!而且安兄已經有心上人了!

陳秉江越想越細思?極恐,驚恐的忍不住連連用眼角餘光隱晦去?觀察那位不知名的公?主堂妹——不對, 按照他?才十三歲的年?齡來看, 說不定對方是個公?主堂姐呢。

這?下好了。

他?沒什麼心思?去?關?注祭祖大典了, 反而滿腦子都擔心起了探花郎安兄。

要是這?位公?主去?求慶德帝賜婚, 那事情?就完蛋了。彆人在?這?種?事上抗旨拒婚丟的是前程,安兄很有可能丟的就是小命加全家?老小了!原本的劇情?陳秉江記得不怎麼清晰了,隻依稀記得是探花郎接下來被狀告揭發了身份。

原劇情?中揭發他?的那人也是因為?一直嫉妒探花郎的才華成就, 再加上愛慕著探花郎的心上人,機緣巧合之下猜到蹊蹺後就惱羞成怒, 想儘了辦法要把他?打垮拉下馬來。這?件事也導致了探花郎身敗名裂,全家?犯下欺君大罪,被棒打鴛鴦。她和她的心上人——另外一個女孩, 再也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現在?狗血故事融合以後,那歹人還沒開始發難呢……直接變成了公?主先對探花郎有意了嗎?你?在?這?裡疊debuff呢?!

陳秉江心裡打定了主意。

等祭祖大典結束了,或者途中有什麼讓他?們鬆散的空檔,他?就趕緊去?問問探花郎怎麼回事, 他?什麼時候認識公?主了?如果兩人沒有交集, 純粹是公?主在?剛才見色起意,那他?就沉住氣往後等一段時間, 看看會不會有賜婚。

總之見機行事,然後讀檔回“存檔四”的時候!

陳秉江大致已經有了覺悟, 隱隱打算舍棄這?一段時間線了。

“江兒,看好。”康王突然音量很低的出聲提醒。陳秉江連忙抬頭看向前麵。

慶德帝領著最前排有資格進殿裡的幾個皇子大臣們出來了,空地上的氛圍一肅,原本就沒人說話,現在?更是靜得落針可聞。現在?要進行下一個步驟了——眾人將步行前往皇城郊的開國皇帝祖陵,這?才是慶德帝不情?不願放出那些兄弟和二皇子的原因。真正?的祭祖環節,當然是子子孫孫們一起進行。

皇城郊說是“城郊”,其實地界還歸屬於偌大的京城內,在?東市西市之間的位置往北的一處小土包,以前是荒山,後來被定為?了開國祖陵。多住著平民賤業的樂興坊和多住著商戶的福滿坊之間的那條福滿大路最終會通往這?處尊貴之地。

看看這?個地界劃分也是很諷刺。

“我們都要走著去?嗎?”陳秉江看著前麵浩浩蕩蕩的眾人都調轉方向,隨著慶德帝等人往外走去?,心有餘悸的低聲疑問。

“這?確實有些……”康王妃麵露難色,但隻是一瞬間,她就顧忌場合不對,恢複了得體的平靜神色。

在?場的眾人雖說沒人敢有怨言,但陳秉江敢斷言,在?心裡腹誹的絕不是一個兩個。不是他?瞧不起彆人,陳秉江自己?好歹是個健康的少年?郎,身強體壯的,走到郊外沒有問題。但是彆人……

他?的視線掃過僵著脖子琳琅滿目一身珠寶華服的康王妃,掃過公?主宮妃們纖弱婀娜的姿態,再看看被關?了十來年?的庶人叔伯們蒼白瘦削的樣子,還有那些大臣或是肥胖或是單薄的身形——其中又以探花郎的父親宰相大人為?首,他?麵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和蠟黃,搖搖欲墜,咳得讓人以為?他?馬上就要不久於人世了。

聽說病情?也非常嚴重,強撐著來參加祭祖大典估計都是極限了,他?真的能靠自己?走到城郊嗎?

陳秉江擔心的瞧瞧探花郎。安之修神情?果然有些凝重,如臨大敵的抿著嘴唇微垂眼簾,緊緊跟隨在?他?父親身旁,用手?不著痕的撐著安宰相的身體,看樣子宰相大人的身體重量有大半都得靠他?了。

這?樣子吃力的行走,彆說探花郎身體單薄,他?就算是身體強壯,都不一樣能扛著他?父親走到城郊。沒一會兒就見安之修的額上滲出了一層層細密的薄汗。

“這?麼多人,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走過去?……”陳秉江看了一圈,愣是沒找出幾個看著有希望走到城郊的人。皇城太?大了,從宮中走到宮門口就能讓一批人累得半死不活,再去?城郊……

果然。

慶德帝估計是看不慣他?們這?一堆人,想隨機挑選幾個送下去?去?見開國皇帝他?老人家?吧?

陳秉江深切的懷疑著這?一點。

“……會有休息的!”康王也氣喘籲籲的說,和他?們一家?四口一起隨大流走著。他?雖說保養的不錯,沒什麼小肚子,但這?才走了一會兒也開始喘氣了。康王下定了決心,“我去?找五叔爺商量,等到了宮門口找皇上祈求恩準好了,這?是我們宗人令不能放著不管的事情?。”

就算皇上不提,康王作為?負責的人也不能不管不問,不然大家?都是身嬌肉貴的、誰萬一出了什麼事,以後就全都是他?的過錯了!皇上一抓就是一頭小辮子,想問罪根本都不用找理由。康王這?麼謹小慎微,可不敢大意。

“太?好了。”陳秉江不動聲色鬆了口氣。

他?不想看到慶德帝在?祭祖大典上搞事。

眾人形成了一股洪流般的龐大隊伍,陸續拉得老長,零零散散的走著。太?子在?這?種?時候倒是很辛苦了,不得不在?最前麵領著路,走快了不討好,走慢了又怕耽擱吉時。慶德帝倒是沒有心理負擔的放慢了步子,在?隊伍裡開始了他?的操作。

“秉稷。”慶德帝和其他?人一樣,也是步行。他?走著走著突然喚住了一個成年?的皇子,臉上不辨喜怒,語氣卻很關?心,“身體怎麼樣?能受得了嗎?”

“……!”陳秉江警覺的豎起了耳朵,不著痕的悄悄走近試圖旁聽。

說起來,不管是慶德帝的皇子們,還是康王這?些親王們的子嗣,名字中間那個字的輩分如今都是“秉”。例如陳秉江和弟弟陳秉洹,又比如皇上叫住的這?個皇子陳秉稷……

不過名字裡叫“社稷”啊,這?是幾皇子?聽起來挺受喜愛的。

他?不著痕的抬眼打量著走到慶德帝身旁的那個成年?皇子。

那個皇子和陳秉江見過的二皇子長相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麵色蒼白,目光冷淩淩的,看起來也不怎麼強壯,頭上戴了一頂毛絨絨的錦帽。他?身形筆直的站著,走起路來不見疲累。聞言青年?低調又孺慕的對慶德帝回答:

“父皇,不礙事,兒臣早已經徹底康健了,這?點路正?好能跟著父皇鍛煉鍛煉。”

站在?他?另一邊的高大皇子有點不高興了,直接出言挑釁:“我看四哥的臉色還很不妙啊,不會是硬撐著的吧?如果累了可以直說,身體要緊,你?彆不好意思?,做弟弟的不會嘲笑你?的!”

“多勞五弟關?心,我沒事。”四皇子陳秉稷不鹹不淡的把話堵了回去?,誰一看都能看出來這?倆皇子之間暗潮洶湧,關?係不怎麼樣了。

慶德帝看到這?充滿了火///藥味、明爭暗鬥的一幕,一點都不生氣,他?反而滿意的哈哈大笑起來,一掃之前的壞心情?,又慈祥的環視周圍的皇子皇女問:“你?們都怎麼樣?累嗎?華居?”

他?既然這?麼問了,大家?自然是紛紛搖頭,表示自己?不累走得正?好——哪怕有幾個體弱的公?主確實有些氣喘籲籲了。而公?主們之間,陳秉江之前見到的那個白皙少女突然被點到了名,她就毫不避諱的撒嬌說道:“父皇,還是很累的——我們什麼時候歇歇嘛?”

‘這?位原來叫華居公?主。’

陳秉江在?心中暗暗記下有用信息。

“你?看看你?,隻有你?嬌氣!”慶德帝點點她,倒也不氣,笑嗬嗬的轉頭看向剛才的兩個皇子,目露冰冷審視的打量了幾秒鐘。四皇子五皇子都暗中忐忑的繃緊了儀態,下一刻,慶德帝的目光停留在?了五皇子身上,點了他?的名:“秉瑞,你?去?接替你?大哥,讓他?也過來歇歇。”

五皇子是個身形高大的健壯少年?,這?會兒在?皇上麵前收斂起了暴虐脾性,看起來隻有咧嘴笑得開心單純,喜出望外的說:“兒臣這?就去?!”

四皇子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他?很好的垂下了眼簾,恢複了平靜。周圍聽到的人也有些騷動。陳秉江感覺這?有些說頭,他?自己?卻不大明白,不由得把疑問的眼神投向了自己?父親康王。

康王謹小慎微的不著痕打量了一下周圍,才湊過來用很低的音量給兒子解釋:“……太?子在?前麵率領祭祖大典的儀仗隊,這?是合情?合理的,可從沒聽說過讓哪個彆的皇子在?這?種?重要大事上替他?效勞的……”

陳秉江恍然。

太?子雖然辛苦,但之前估計甘之如飴,這?會兒要把他?換下來,估計才要錯愕著急。

他?來了興趣,更加關?注慶德帝周邊的情?況了。

不出一會兒,太?子殿下就從隊首過來了。經過這?麼久的耽擱,天?色放明,太?陽都出來了,曬得太?子臉色發紅,嘴唇乾燥起了皮,他?卻隻是大步流星的走回慶德帝身邊複命,垂下頭,平靜中一副很是隱忍不甘的模樣,試圖再次請命:“父皇……五弟他?從沒率領過這?種?陣仗,兒臣不要緊的,可以繼續下去?!”

“沒有率領過?試試就有了嘛。”慶德帝對此不以為?意,隻是淡淡的說,“這?也是你?弟弟們對你?的體恤……好了。你?就在?隊裡歇會兒吧。”

說完這?句話,慶德帝就沒事人似的又看向旁邊同樣安靜低頭的四皇子,很是慈父心的體諒著他?,開口安撫:“好了,這?幅表情?是做什麼樣子?你?五弟身強力壯,讓他?去?前麵領一會兒隊也是正?常……我看大家?走得也有些累了,等會宮外有鑾輿在?等著,秉稷,你?就和華居一起上來陪陪我吧,啊?”

四皇子的臉上頓時放晴了。

陳秉江心裡直呼好家?夥。雖然五皇子代替太?子去?隊伍前麵領隊,這?個意味很是不妙,但是四皇子能陪同皇上一直待在?鑾輿裡,聽起來就是簡在?帝心,也不堪多讓。可問題是……

陳秉江隱晦的偷偷瞥了太?子那邊一眼。

那位太?子殿下全程安靜的走路聽著,沒有異議的接受了,但他?垂在?身側的一隻手?攥緊了,眼底的神色也有點晦暗不明:“……”

陳秉江搖搖頭。

慶德帝你?這?麼操作完全是在?玩火啊!!

第七十三章 絕症宰相

捋了?捋思緒, 陳秉江總算是明白太子殿下為什麼後麵昏招百出?,自亂陣腳了?。

……慶德帝這是從一開始就不給他活路啊!

嫡長皇子雖說從小被封為太?子,但是慶德帝一直喜愛中意的兒子卻是二皇子, 多年來致力於要把二皇子送上太子寶座。太?子本身防守已經很搖搖欲墜,苦苦支撐了?, 要?不是二皇子這次自己出?了?事……按照這幾年二皇子滾雪球似的擴大的勢力,太?子殿下估計早撐不住被拉下馬了?。

可能是這個氛圍詭異莫測的年末給了?外人很多錯覺, 也給了?太?子殿下很多錯覺。

大家都以為二皇子近來倒台後……皇上會失去心中的念想安靜下來, 把目光重新投回太?子殿下。誰知道短暫兩?個月的輕鬆後迎來的是另一波讓人喘不過氣的窒息高壓。

——慶德帝就這麼肆無忌憚的當著太?子的麵展現他的平衡手腕, 逗小貓小狗似的拉一把四皇子, 再撥一把五皇子。讓太?子殿下眼睜睜看著他兩?個年輕的弟弟都燃起了?雄心壯誌,野心勃勃的被父皇鼓勵著來搶他的位置。

這麼長久下去,太?子殿下以後怎麼能不發?狂?

但最悲哀的是, 不管他發?不發?狂,能不能忍, 這都不在慶德帝的關注範圍內,因為他不是慶德帝所期待的新君,隻是一個礙眼的、占著位置的、遲早要?被某個可能不存在的對象頂替掉的備用品。

而對一個日漸年邁昏庸的老皇帝來說, 他不得?不考慮後繼之君的事?,又看不慣自己的任何一個年輕兒子。所以慶德帝越發?抓緊了?自己手中的皇權,逗弄寵物似的把三個兒子玩弄在股掌之間?,行?為越發?矛盾割裂了?。

慶德帝真的想從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間?選出?一個滿意?的新‘太?子’嗎?不見得?。

他真的對自己哪個兒子感到滿意?嗎?也不見得?。

他到現在為止的所有矛盾行?為, 都隻不過是對他自己的老去感到不甘罷了?, 為這種無法阻止的一點點逝去壽命的感覺感到恐懼的、一個擁有了?整個國家的暮年男人最後的無力折騰報複。

“……”想清楚了?這些,陳秉江對太?子殿下感到更加憐憫了?, 包括四皇子五皇子。這倆聰明又年輕的皇子野心勃勃,整日都在鑽研皇父的言行?吧, 他們未必不清楚這些,但是他們彆無辦法,就算知道,也隻能削尖了?頭為那一丁點的希望拚命努力。

“——其他人也都去歇歇,一炷香後繼續出?發?。”慶德帝大手一揮,寬容的對大家宣布。

聽起來好像他們長途跋涉了?似的,實際上隻是大部隊剛走到了?宮門口,那些妃子公主各宮裡的太?監宮女都在門口齊齊等?候了?,包括重臣大官們家裡來的小廝門子,烏壓壓一群人都在宮門外。他們早早得?到命令,可以在這時候服侍自家主子,雖說等?會兒不能坐轎子或者騎馬去皇陵,但丫鬟小廝們卻可以一路幫忙攙扶或者乾脆背著走——這也是慶德帝最後的體恤。

“世子爺!”有懷在人堆裡鑽出?來,率先找到了?陳秉江一家四口,他手中捧著托盤,上麵點心茶壺琳琅滿目,多虧少年靈巧——他一手把托盤舉得?高高的,擠得?滿頭大汗,一路努力到了?陳秉江身邊,托盤上的東西還是紋絲不動的。

“總算能歇了?!”康王氣喘籲籲的席地一坐,就招手想要?些熱茶,但又克製得?不敢多喝,隻是潤了?潤喉嚨。康王妃礙於矜持,不能直接坐下,好在有懷記掛著這一點,變魔術似的從懷中拿出?一張薄墊子,好歹鋪在地上供人暫坐。

陳秉江看準時機,也不停下來歇歇,丟下一句話就溜了?:“我去那邊看看!”

“去做什麼?!江兒……你?彆亂跑!”康王猝不及防,他就怕這種人多眼雜的重要?場合上出?點什麼事?,兒子還突然?亂跑,他叫住都來不及,“真是的,怎麼比洹兒還調皮呢?!”

胖乎乎的小兄弟陳秉洹昏昏欲睡的眨了?眨眼,歪在康王妃懷裡累得?沒什麼力氣說話。

“讓他去吧,估計是發?現什麼了?。”康王妃輕柔的說著,她一邊慢騰騰的拍著懷中小兒子的脊背,一邊拉住了?丈夫。經過之前糧食案時的相處,她已經覺得?兒子長大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冒冒失失不著四六,這麼行?動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陳秉江是看準時機去找探花郎安之修了?。

宰相府的下人們也在這裡——那是一個人高馬大的中年男人,武舉人的打扮,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種場合專門預備的。等?會兒的路估計全靠他了?,安之修終於不需要?那麼搖搖欲墜的辛苦支撐。

“安兄,還有……宰相大人。”在這位老大人麵前,陳秉江禮貌的行?了?個晚輩禮打招呼。

“陳兄,你?怎麼過來了??”安之修剛才累得?不輕,現在臉上的紅潤還沒下去,正不顧形象的同樣坐在地上捧著一杯茶水,詫異抬頭。

“……”陳秉江欲言又止了?一下,不著痕的轉換了?話題,“剛才我就見到你?在我附近了?,不要?緊吧?”

他突然?意?識到是自己考慮不周了?。這種場合下人多眼雜,彆說他找到了?安之修想問問,他真敢問也得?防著有沒有人會聽見呢。安居公主的事?隻能日後再對探花郎提了?。

“無事?。”探花郎的臉色轉暖,他反而主動轉頭對他父親介紹了?一句,“這位是兒子的好友,陳秉江陳兄。”

“咳咳,就是那次……?”安父說話時已經有些有氣無力,他控製不住的咳嗽兩?聲,望向陳秉江的目光卻有些說不出?的深意?。

“是的。”探花郎默認了?。父子倆目光交望,不知道在打什麼啞謎。

“好,好啊。之修……你?們去彆的地方轉轉,為父不打擾你?們說話了?。”安宰相礙於起身都很困難了?,隻能歉意?的抬了?一下手,示意?兩?個年輕人隨意?行?動,不用在他麵前拘謹。他的目光也投向了?陳秉江,仿佛話中有話,又說得?很是誠懇和藹,“咳咳……世子,之修這孩子性子不壞,往後就多托你?這朋友關照了?啊。”

他的話多有些不祥之意?。

陳秉江聽得?心中戚戚,努力絞儘腦汁開始回想。

說到底他對那些狗血文的細枝末節不怎麼了?解,奪嫡文裡麵執掌大權的宰相下場怎麼樣了?來著?是早早病死了?嗎?還是說早幾?個月發?現治療的話,這病情就可以挽救……

他最早的一次“存檔”是自己剛穿越那天,八月某日。雖說這幾?個月過得?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的,但如果讀檔回最初能夠救下探花郎的父親,陳秉江硬著頭皮還是可以重來一回的。

因為他想來想去,探花郎的身份危機為什麼是最近幾?個月開始暴露,為什麼探花郎這個節骨眼上會被人盯上?根本原因還是他的最大靠山——安宰相將?要?重病不治了?,樹倒猢猻散。要?是宰相大人沒事?,彆說探花郎的身份危機,連公主想要?下嫁這都不算什麼事?了?好嗎?

作為慶德帝這種皇帝麾下幾?十年的心腹重臣,處理朝政大小事?最後都要?經過宰相之手,安父這幾?十年的能量真的不是白?混的。但與此相對,獲取慶德帝信任帶來的弊端就是他一直保持中立,導致他自己沒有旁人那些可靠龐大的堅實黨派當靠山,能在這種時候出?來庇護他家。

陳秉江就和安之修一起閒逛到了?宮門外另外一處稍微僻靜些的地方坐下——不止他們不顧形象,彆的王公貴婦也都不顧了?,城門口這會兒混亂得?很,大家也就都在不遠處馬車和宮門的阻擋下坦然?了?。

陳秉江趁機擔心的問他:“安兄,不知道你?父親的病情是……”

“是肺積之症。”安之修語氣沉重的回答。

陳秉江一愣,沒聽懂這種古代專有的中醫術語。安之修見他神色茫然?,便又轉換了?話語補充解釋,“禦醫說,這是可怕的失榮。人得?了?就像草木枯萎失去生?機一樣,早先時候看起來幾?乎沒有不妥,表麵一如往常光鮮,也能如常活動,其實內裡已經在漸漸枯萎了?,隻是不易被察覺。”

“等?到了?無可挽回之時,人才會咳血,各種病痛都湧了?上來,露出?了?病入膏肓的模樣。可這時候再去治,已經無法再通過湯藥治愈了?……”安之修臉上露出?了?蕭瑟的悲哀之色,欲言又止,“家父,年初就在咳嗽,那時候還以為隻是春寒受了?凍,沒料到後麵居然?……”

陳秉江聽明白?了?。

這不就是癌症晚期嗎?!

“可惜,安兄……你?要?保重身體。”陳秉江隻能惋惜的拍拍他的肩膀。

這就沒辦法了?,春天安宰相就有病症的話,他鞭長莫及了?。要?知道陳秉江自己穿書?也隻是八月的事?,管不了?那麼早啊。雖說糧食案的時候才聽說安宰相突然?病重倒下,大概是癌症晚期的症狀爆發?出?來了?,可那會兒陳秉江再去提醒也遲了?。

唉,事?情繞了?一圈回來,他還是得?想想怎麼幫探花郎躲過明槍暗箭和公主愛慕吧。不過他總感覺……安之修的父親好像是在托孤似的呢?把寶壓在他身上了??

陳秉江滿心疑慮的想著,摸不著頭腦。

大概是他想多了?。

慶德帝的皇子們這會兒都還在呢,哪裡輪得?到把寶壓在他一個皇親宗室身上……

陳秉江想到這裡,他的思緒突然?被凍結了?:“……!”

對了?!

既然?是祭祖大典,那原男主——慶德帝的便宜弟弟,皇幼弟陳秉章今天肯定也在現場啊!

他暗藏激動和警惕的抬起頭,不著痕的掃視起了?四周。

原男主的危險性過高了?……這是陳秉江極力避免自己或者自己周邊的人和對方在同一片環境下的原因。今天既然?對方也在現場,陳秉江得?馬上確認對方的位置,然?後判斷安全距離才行?!

第七十四章 初見原男主

“陳兄, 怎麼了??”安之修很敏銳的問。他觀察到了陳秉江不著痕打量四周的舉動。

“……!”陳秉江也暗中一驚,對探花郎的觀察力很是意外,短暫的沉吟了?片刻後?, 他決定把訴求說出?來——雖然陳秉江因為知道某些原因,而不得不保持著過頭的謹慎, 但他不認識原男主陳秉章,這次參加祭祖大?典的高官重臣包括成年皇子家都攜帶有不少孩子, 十來歲上下的男孩在場不少。陳秉江靠自己分辨不過來啊。

“皇幼弟……啊, 陳兄你?是說, 先皇的遺腹子?那位……九皇子殿下?”安之修被提醒了?以後?, 想了?半天才恍悟過來皇城中還有這麼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在宮牆後生長了快十年。

他皺眉思索了?半天,口中先不假思索答道:“那位皇子殿下今天肯定在這裡, 祭祖大?典是宗室們都要?參加的,不管是否封爵……”那位先皇的遺腹子又是從小在宮裡長大?, 今天大?家都從宮裡出?發,不可能忘了?帶他。

陳秉江了?然點點頭,目光中帶了?點期待。他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 隻是為?了?起這個話題的頭而已,接下來,就?該探花郎接話了?。

“那位九皇子殿下怎麼了?嗎?”安之修卻沒有順著陳秉江的想法繼續往下說去,而是平靜中有點疑惑的詢問。

‘啊, 原來如此!’

‘真是糟糕, 他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

陳秉江愣了?一下,突然在心?中懊惱起來, 嘟囔起了?自己。說起來陳秉江和探花郎也沒有那麼熟,之前隻觀察出?安兄是位聰明敏銳又才華橫溢的傲氣性子, 他判斷兩人在成?為?朋友之後?,在沒有利益衝突或者意趣相近的情況下,安兄會成?為?他看重的一股助力。

……但是他卻沒發現安兄的性格本質!

安之修,原來是個謹慎戒備過頭的人啊!

這些早有端倪,陳秉江應該想到的!就?像糧食案的時候大?家群情激奮,探花郎卻不聲不響等到皇上的人去了?南方許久,上層博弈塵埃落地,他就?算說出?真相也不妨礙大?局的時候才對士子們吐露了?內情……那不是交淺言深,而是探花郎的謹慎性格。

包括後?麵幾次聚會……探花郎好像也從來不飲酒,都是以茶代酒。以陳秉江知道的原劇情反推來看,恐怕那也是探花郎不允許自己意識模糊,不允許自己失去對身體?和理智的控製。畢竟他其實是女兒?身嘛……這種大?罪一旦暴露就?完了?。

——所?以探花郎安之修,是個很明哲保身又謹慎過頭的家夥,不會在沒弄清楚情況之前貿然搭陳秉江的話,做出?一些未知言行的。

這麼想明白以後?,陳秉江有些微微釋然,笑?著借自己父親打掩護解釋道:“那位說來也算是我未曾蒙麵的小皇叔,你?知道我父親又是宗人令,負責打理宗室上下相關?,這些天忙活著轉悠了?這麼多地方,卻唯獨不知道小皇叔怎麼樣了?……於公於私,於情於理,我都得打聽兩句吧?”

他說的隱晦,安之修卻頓時恍然了?。

麵若好女、俊美過頭的青年肩膀不再那麼緊繃,心?中的警惕被?打消了?大?半,也想到了?陳兄家是有這麼一層關?係,他不再繞圈子,四處搜索了?一下說道:“我父親平時隻關?注朝堂之事,對於後?宮……不甚了?解。不過這不困難,那位殿下身邊應該隻跟著宮女或是太監,可能是獨自一人……”

“找到了?。”他很快有了?答案,肯定的望向了?一個方向,“看那個孩子。”

陳秉江隱晦的跟著望了?過去,心?中大?定——沒錯,那人絕對是原男主!當?今皇上的幼弟!

在四處休息的人群間,偌大?的宮門口空地上,還有一小片沒有馬車牛車,沒有鋪地絲綢也沒有來迎接的下人的地方,零零星星待著幾個人——朝堂上某位很知名的樸素官員就?坐在這裡,雖然沒有下人服侍,也沒有茶水招待,他自己也一掃衣袖很怡然自得的直接坐在地上。

還有之前陳秉江見過一麵的孔老。那位很有名望的三朝前太子太師,他也沒帶任何?人,沒有家眷下人,自己挺直了?腰板很有精氣神的坐著,倒是不少人都湧向這個角落,圍著他客氣的想請這位老大?人去自己那裡歇歇,然後?都被?婉拒了?。

除此之外就?是一個約十歲大?的半大?男孩。他沒有像陳秉江這樣過早的束冠,也沒有簡簡單單拿發繩把長發束起,而是像其他幼童一樣還梳著普普通通的兩個稚氣發髻。那發髻上一閃一閃的應該是發繩上串著的貓眼兒?寶石,價格不菲。

男孩眉目端正,黑色的眼睛很深邃,正和兩個圍著他的太監打扮的少年說話。大?約那是他身邊親近服侍的人,所?以男孩說話時下意識流露出?了?一絲放鬆的神態,才顯現出?了?成?熟的平靜——

若是隻看這副成?熟清冷的神態,誰能料到他今年才十歲呢?但若是沒看到他剛才說話的那一幕,換成?任何?一個陌生人去看他,誰能想到這個普通的稚兒?背地裡已經發展出?那麼大?的勢力了?呢?!

錯不了?,這種神態的孩子,身邊又沒有彆的大?人,絕對是原男主。

陳秉江心?生感慨了?一瞬,下一秒,那男孩就?神色敏銳的轉頭向這邊望來,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偏偏他敏銳回望的時候,也作出?了?一副不經意的天真姿態,掩飾著自己的性情,沒在那一瞬間暴露。

“……”陳秉江和原男主對上了?視線,他心?中劇烈一顫,臉上卻很好的保持住了?微笑?,禮貌點頭致意,像是隨便看過去的陌生人一樣。探花郎跟著致禮。

這一瞬間好似過得非常漫長,那男孩同樣露出?了?沒有攻擊性的善意笑?容,好奇的對他倆回望了?一眼,就?轉走了?目光。

“……呼。”陳秉江這才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老實說,他不是什麼天才,仰仗的不過是自己知道劇情和多活了?十幾年的成?年人經驗罷了?。可原男主是個實打實的天才加氣運之子,以後?要?和這樣一個人作對,初次見麵時他的心?裡是很有壓力的。

“放心?了??”安之修自然而然的誤解了?陳秉江鬆氣的意思,他的臉上卻沒有笑?容,因為?常年扮男妝而修得狹長的眉眼顯得多了?幾分化不開的陰鷙,安之修垂下眼簾,淡淡的說:“價值不菲的寶石發繩,昂貴的外罩蟬衣袍,還有兩個大?太監,這位皇子殿下看起來似乎是被?精心?養大?的,過得很好。但……”

他語氣淡淡的,話語中卻在好心?提點陳秉江:“陳兄,有些東西是可以粉麵裝飾的。”

“我知道,我會去進?一步查明白的。”陳秉江會意的點點頭,並不把話說全,他和探花郎兩人心?照不宣就?行了?。

表麵看起來再華貴精致,也不代表這些年皇幼弟都被?養的很好,探花郎這是怕陳秉江不經事被?隨便糊弄過去了?。陳秉江應得很好,其實他敬而遠之,肯定不可能再去細細探查的,剛才隻是給出?一個借口罷了?,現在這個距離是他能保持的極限了?。

不過……

今天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他對探花郎的了?解更深了?一層。

陳秉江轉頭看了?看探花郎精致漂亮到過分的女氣臉蛋,微微笑?了?:“……”

他知道探花郎是個過分謹慎警戒的性格,因為?從小要?藏起來女扮男裝。但他也知道這樣的探花郎沒有失去青年人該有的血性和傲氣。不然探花郎就?不會參與糧食案或者剛才出?聲提點了?——一直明哲保身,不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對於這樣的探花郎,陳秉江很欣賞,也知道該怎麼說話了?,所?以他才給出?了?父親那個理由,果然探花郎選擇了?幫助他分析情況,找到了?原男主陳秉章:

達官貴族家裡的孩子身邊肯定有長輩在,能被?長輩放手離開玩耍的孩子年齡不會那麼小,能跑遠和朋友玩耍的孩子又不會孤零零自己待著。再加上“宮女”或者“太監”這種指向性非常明顯的標簽,他們找到那位皇幼弟是板上釘釘的事……這就?是探花郎剛才的考量。

陳秉江知道,如果狗血世界的情況沒發生改變的話,在奪嫡文的原劇情中,原男主皇幼弟陳秉章的母親,早年因事件去世了?。就?算那位庶妃沒有去世,以她的低微身份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陪原男主來參加祭祖大?典。

陳秉江又環視看了?一圈周圍——那些低調的公主們身邊倒是陪同著她們的母妃,其中包括多位默默無聞的身份卑微女子。

“……”他搖搖頭,感覺有點諷刺了?。

也是人之常情,駕崩先皇的妃子確實不能和現任皇上的妃子的待遇相比嘛。也怪不得原男主在原劇情中處心?積慮要?造反,想自己去當?皇帝,為?此不占理的殺了?“原身陳秉江”這個皇侄也在所?不惜。

這是在他小時候心?底就?埋下誘因了?。

……

不遠處,和兩個貼身大?太監說完話的男孩、陳秉章背過人的時候冷下了?臉,輕聲吩咐:“我去接觸一下宰相之子,你?們兩個老樣子。”

“殿下放心?。”兩個大?太監幫忙打掩護多年,手段早已經純熟了?,齊齊低聲應下。在男孩狀似無意的踢著草葉慢慢走遠後?,他倆互相使著眼色:

‘殿下這是又想去發展新勢力了??’

‘不好說,是打聽消息去了?吧?殿下自己去比我們去探知的清楚多了?。’

‘咱們殿下就?是這個好奇性子……’

‘彆想了?,殿下什麼都比我們清楚,照做就?是。’

兩個大?太監中,一個是年長了?幾歲身形抽條的少年,一個是和陳秉章身形相仿年歲接近的孩子,那孩子散了?發重梳,又從懷中取出?一件薄薄的月藍色罩袍披在身上——是和今天殿下穿的同色。另外一個少年就?故意遮掩了?孩子的身形,一轉身往偏僻處去了?,影影綽綽的,仿佛是那位皇幼弟殿下正在和太監玩耍……

其實也沒有人注意他們,這隻是最簡單的防範。畢竟誰會去在意一個無利可圖,身份令人敬而遠之,又透明得悄無聲息的宮中之人呢?

第七十五章 探花郎慘敗線

——安之修就注意到了。

正如陳秉江以往所感覺的。

他、或者說‘她’, 從小到大養成了個過分警惕戒備的性子。安之修前?段時?間在賞花宴上被眾人群起而攻之也不是?意外,純粹是?因為安之修的溫和有禮隻?浮現在表麵,仔細探尋會發覺不達內心深處。給人一種‘看似親切, 接觸多了卻覺得遙不可及的距離感’。再加上他過人的才華,不可避免的被那些士子認為他是?高傲, 是?目下無塵了。

這?件事敏銳的安之修早有察覺,但他知道自己改不了, 他不可能真的去親近真心待人, 他是?沒辦法解除心扉的。以前?這?些矛盾沒爆發出?來純粹是?因為他父親還沒倒下罷了。雖然這?樣活的很累, 無時?無刻都在小心的感覺太累了, 但安之修也甘之如飴,並且在這?些年?中習慣了。

——這?導致了他能敏銳察覺到旁人感覺不到的東西。

就?比如剛才那個孩子,朋友陳兄關注著的小皇叔、九皇子殿下……在對視上的那一眼起, 安之修腦中的警報就?轟鳴了起來,告誡著他:那不是?個簡單的孩子!

但表麵上他什麼都沒說, 而是?叮囑了陳兄。陳兄的身份本?來就?是?皇親宗室,比較敏感,牽扯進宮中這?個大漩渦就?糟了, 倒不如公事公辦,簡單相處即可。說出?來隻?會讓陳兄多想。

所以陳兄隨即告辭後,安之修不著痕的又留意了一會兒,就?注意到剛才還?在玩的三個孩子不見了。在更遠處幾乎看不到的角落裡, 依稀能看到九皇子和一個小太監玩耍的身影, 但……那不是?九皇子,安之修肯定的想。

‘他憑他的眼力能辨認出?不同。’

‘真正的九皇子去哪裡了?’

這?個疑惑隨即而生, 安之修微不可見的擰起眉頭,又很快撫平了, 他收起眼神,轉開了視線恢複平靜。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又不著痕發現了什麼隱秘。在這?種時?候最該做的就?是?裝作不知道,什麼事都沒發生——這?是?最安全的做法。

明哲保身,要明哲……

“你在找我嗎?”一道熟悉的青澀年?少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

安之修的寒氣?猛然從背後竄了上來。他表麵平靜的轉過頭,看到那個男孩正站在不遠處,漆黑的眼睛直直注視著他,神情乖巧。

“殿下。”安之修垂下眼簾禮貌的喚了一聲,語氣?卻有點乾澀。

他沒有回答剛才那個問題,事實上,對聰明人來說,剛才那個問題回答不回答都會導致有答案了。所以安之修答非所問的看向了一邊的斑駁磚石宮門:“從這?裡走到皇陵,距離很遠啊。”

“雖然很遠,大家也能到吧。”男孩百般無聊的說,轉開了頭,盯著安之修沾了塵土的靴子看了幾眼,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那是?安之修在辛苦托著他父親走路時?踉踉蹌蹌步子不穩導致的。

安之修沉默了。

說到底,他不擅長寒暄和熱場子,也不喜歡這?麼做。現在這?種尷尬而寡淡的氛圍沒有什麼東西維持下去,對話也就?要很快結束了。安之修不清楚九皇子殿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對他搭話,他也不想探究這?個原因,隻?想遠離明哲保身。

‘快點結束吧。’他垂下眼簾,麵無表情的這?麼想著。

雖然這?時?候也可以由安之修想一個理?由提出?來徑直離開,而不是?僵在這?裡。但他從剛才就?能感覺出?,九皇子殿下是?一個危險的孩子。不管出?於哪方麵的考慮,安之修都想要明哲保身,不願意輕易得罪。

而按照安之修的判斷,除非是?九皇子殿下找他有事,不然在經曆了這?樣的尷尬聊天後,他們?的對話很快就?能結束了。

“我沒看錯的話,剛才那位是?……我兄長的孩子嗎?我的侄子?”陳秉章抬起頭,這?個男孩老氣?橫秋的問出?了一個犀利問題。

“呃,陳兄是?康王世子。”安之修此刻內心的吃驚程度和他剛聽?到陳兄莫名其妙去關注一個宮中透明的孩子一樣。他同樣很疑慮迷茫九皇子為什麼也在關注陳兄,而且身份都能對得上號。難道這?兩人,在背地裡其實有什麼彆的方麵的聯係或者緣由?

安之修開始意識到事情更加不對勁了,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線索在暗中存在著!

這?個。

非常不妙的感覺!有大麻煩要來了的感覺!

——想逃!!

“果然是?這?樣啊……”陳秉章低下頭,表情很自然,卻有些赧然的靦腆。

他用手指撓了撓臉頰,這?稚氣?的小動作像任何一個普通孩子似的,能夠化解人的戒備心,男孩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我方才看到他就?覺得麵善,親切得緊,但是?從未說過話……皇兄也沒有叫其他兄長進宮聚過,實在不相識。”

話說到這?裡,正常人都該識情識趣的接話滿足男孩的要求了,況且他還?眼巴巴看著,一副失落又努力隱忍著希冀的宮中小流浪兒似的可憐模樣。

“……”安之修感覺自己的舌頭僵硬了,連牙齒都徹底僵住了。他再次慶幸自己本?來就?不是?什麼樂於助人的性格,硬著頭皮也能努力抹開麵子。安之修麵無表情的板著臉,很若無其事的把話堵住,假裝自己聽?不懂,很雲淡風輕的說:“那真是?可惜啊。我和陳兄不久前?才相識,還?沒聽?他說過這?些。”

他的意思是?‘我們?剛認識的,不怎麼熟,九皇子你就?彆費心想讓我介紹你們?認識了!’

安之修簡直整個人全身都寫滿了“抗拒”和“敬而遠之”。

陳秉章:“?”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陳秉章的第一句還?有點委屈,第二句重複的語氣?就?恍然大悟了。男孩一掃剛才的氣?場,很無害的笑了起來,笑容也很普通,他灑脫又輕鬆的糾正著:“安大人以為我在過度關注康王世子嗎?不是?這?樣的,我想結交的人其實是?安大人呀!”

這?次輪到安之修驚疑不定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他心裡鬆了口氣?,麵上也露出?往日熟悉的冷淡陰鷙模樣,淡淡的拒絕道:“我不認為我和殿下……有適合結交的地方?”

這?是?實話,而且也不用怕得罪人,所以安之修堂堂正正點了出?來——

不管是?從年?齡,興趣,生活環境,利益或者任何一方麵上,他們?兩個都涇渭分?明,不像是?可以站在一起的人。再加上他隻?是?今科探花郎,潛力十足,卻還?沒有被挖掘出?來,還?有一個馬上要重病不治的宰相爹,正處於人生的低穀。

這?樣目測,未來起碼三四年?他都不會得到重用,想要起複也得以十年?為目標往上熬了。在當前?這?種處境下……還?想拉攏他的人,會是?在想什麼?

安之修不是?那種一旦被賞識就?會受寵若驚,生出?好感的性格。他反而隻?會有無限的警惕和忌憚的猜想。

“……”安之修細細咀嚼著這?些思量,心中生出?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他更加不願意和這?位九皇子接觸了。

男孩無害的笑容卻驟然變深了,他突然靠近了幾步,超出?了禮儀範圍的距離,靠的離安之修很近。逼得安之修很不適的冷冷皺起眉頭,嘴角下垂,後退幾步試圖拉開距離。

男孩卻像是?突然出?鞘的刀鋒,展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氣?勢。他湊得仍然很近,用隻?有安之修一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幽幽的說:“怎麼辦,我覺得安大人一定會答應我的……對不對?”

他說了些隻?有安之修能聽?到的話。

“……”安之修的臉色瞬間蒼白,麵無血色,他像根木頭似的杵在原地,身形不再像剛才那樣看起來單薄而挺拔,現在隻?剩蕭瑟的佝僂姿態了,像是?聽?到了什麼無法承受的打?擊之言,搖搖欲墜著。

“安大人還?請好好考慮一下……下次見麵給我答複。”陳秉章誠懇的細聲細氣?說著,心滿意足的轉身離去了。他仍然像個稚氣?孩子似的在踢著地上的土,把華貴的新靴子同樣弄得臟兮兮的。

一切情緒和暖意都像是?隨著九皇子的離去而被抽離了。

安之修一個人定定的站在原地,感覺清晨的冷風如同刀割一樣淩遲刮著他,呼出?的氣?都要在肺腑間凍結了。他麵色極為難看,鐵青中透著一抹不正常的紅,陰晴不定的思索了一會兒什麼,轉身快步離去了。

……可惜這?一幕再沒有被人看見。

陳秉江如果知道的話,說不定會及時?作出?什麼措施或者恍然什麼感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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