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天?,原男主才找到一個時機又偷偷溜出宮來,因為?陳秉江在?家人?麵前過了明路。這次乾脆就不遮掩了,直接從後街帶著原男主回了康王府敘話。總比酒樓什麼的地方談話安全多了。
“最近皇兄也不管爭鬥了,鬨得厲害,我今天?也隻能出來一會兒,得快點回去。”陳秉章眉頭鎖著,小小的一個男孩老氣?橫秋的,也不裝乖了,看來是最近過近的奪嫡漩渦帶給他的壓力有點大。
他感?覺老皇帝瘋了,那麼多朝廷重臣說當成棋子炮灰,就那麼拋了,看著他們折損?能有資格當新科舉子座師的,不是飽學之?士,也是有一技之?長了。結果老東西一點都不心疼……他心疼啊!那其中還有不少?他籠絡過來的人?,被無緣無故卷入了爭端邊緣,他想解救都做不到。
“我父親的提議你覺得怎麼樣?”陳秉江默默把幾疊厚厚的信封拿出來,這些都是康王這段時間裡尋摸到的合適對象的資料。他的準備速度,也稱得上一句飛快了。
“挺好的,我沒想過還能用這種法子……其實幾年後也有些久了,今年我都想出來。”原男主陳秉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還是一副孩子樣呢,他沉重的歎了口氣?,接過那些信封翻看起來。
他知道自己?也隻能在?這裡抱怨兩句,今年出來是不可能了……實際上,能出來都不錯了。陳秉章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夥伴,還有那個皇兄,真的能想到幫他的辦法。這份希望到來的太快,陳秉章反而有些不真實感?。
“這得看你自己?衡量了。”陳秉江想起康王的話,“這幾家都是沒有不良嗜好,父兄品性端正的。家世也沒有太低,或多或少?算得上大戶人?家。”這樣的人?家說親給一位什麼都沒有的宗室子,也不算太過寒酸,最基礎的麵子上過得去。
“隻有其中一家,是白老國公的長子——想要在?今年定下衝喜的婚事?。”陳秉江補充了一句,他對糧食案中伸出援手的劉滿渡的朋友,對方當時從白國公那裡借來了很多糧食,才保證他們當時度過了危機。陳秉江很是感?激。
現在?他從康王的調查裡才弄明白,那位劉兄朋友就是白國公的嫡幼子,他還有一位當家做主的大哥,那位大哥年紀也不小了,他的子女都和陳秉章差不多大。
白老國公是早早交了兵權頤養晚年的,長子也沒有繼承他的軍中資源,而是讀了書?老實的考學。所以和這樣的人?家結親不會有什麼隱患。這兩年白老國公的身體不太好了,父子感?情?深厚,今年他的長子就想給女兒定下一門婚事?,給老父親衝衝喜……
“假話。”原男主陳秉章仔細的看完了白家資料的信封,又聽陳秉江這麼介紹了,小臉陰沉,篤定的脫口而出。
“我也這麼覺得。”陳秉江聳聳肩,倒是不意外,“不調查不知道,我父親一查,去年還好,今年很多人?家都在?用各種借口提前定下婚事?,五花八門……”相比之?下,白國公家還算是耿直的了,聽聽這蹩腳的理由。
其實這種事?也是有苗頭的了。想想大長公主吧。去年她這種德高望重的身份,都不得不被逼著表態開後宮了,到現在?彈劾她的奏折斷斷續續的還沒完呢。
那些卷入了奪嫡風波的家族、狂熱的想要擁龍之?功的人?,恨不得把周圍所有人?都拉下水,頭腦發熱的逼他們表態。一些不想參與的家族和大臣,可不就是嚇怕了?能結親的趕快結親,年紀實在?太小了結不了的,就像白國公家這樣趕緊定上一門穩妥的再說……
陳秉章這種身份,是宗室子卻是皇上親兄弟的嫡枝宗室子,不受看重也沒有被拉攏的價值,隻要不參與奪嫡站隊,就安全極了。在?那些急於結親的高層人?家眼裡,說不定真的是一個香餑餑呢。
然後今年婚事?一定,康王也有借口修繕陳秉章將?來的王府,這種事?一提上日程,就有辦法找借口提前了。正好白老國公家的身份不算低,也不算重。
陳秉江和原男主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一絲意動:“這個怎麼樣?”“我回去琢磨一下。”陳秉章還是沒有立刻表態,他平複表情?,這麼隨口說著,平靜的把信封都收回了袖子暗袋裡。
陳秉江知道,他肯定得回去用自己?的勢力好好查查白國公家,然後才能做決定。
想到這裡陳秉江還有些恍惚……他收回了注意力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看著坐在?對麵的男孩,感?覺兩人?這樣親親密密坐在?一起討論?事?情?的感?覺真好,這就是好朋友的相處方式啊。要是以後也能經常這樣見麵就好了。
“……”陳秉章的目光微暖,過薄的嘴唇讓他不笑的時候表情?總顯得有些陰鷙涼薄,但?現在?嘴角的一絲弧度衝淡了這份感?覺。
原男主叮囑著:“讓皇兄幫我找一座離這裡近的府邸。”
“包在?我身上。”陳秉江心領神會。彆看最後拍板的是慶德帝,但?章弟最後想住哪處王府,還不是得由康王這個宗人?令彙報情?況?隻要他潤色再解釋一下,就很容易引導慶德帝把靠近康王府最近的府邸賜給章弟。
“等以後出宮了,我們就能正常見麵了。”小男孩現在?說起這番話自然多了,熟練的就像是他和陳秉江真的是好朋友——看來原男主已經成功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和氛圍。他有些不舍,但?還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回宮去了。
接下來就隻剩等待了。
陳秉江不著急,近期最大的事?情?就是為?了主持恩科而爭鬥不休的朝堂勢力,他可以繼續關?注這個,看看什麼時候能從中再推波助瀾一下了。
……半個多月後,二?月還沒到,宋遇和宋霏兩兄妹就風塵仆仆的進?京了。
康王妃千盼萬盼,總算是等到了。
第九十八章 踏春宴
康王妃早早的收拾出了客院, 宋霏住的?那間臨著她的?院子,中間隻隔了一個小花園。宋遇住的是當初假世子周陽住過的?小院,離陳秉江的?住處很近。
這次來的?主人家隻有兄妹倆沒錯, 但是仆役和雜七雜八的行李加起來也有七八車,仆人們中間身份最高的?, 就是蘆寧夫人身邊的一位女吏。這個職位本來是沒有的?,但蘆寧夫人在?邊地多年, 精明能?乾, 處理的?各種內外事務都少不了一些同性幫手的?協助。明麵上, 這些人都是她的?保母, 陪房,或者雇來的女兒的老師……實際上是按照同等辦事的小吏來算工錢和職責的?。
這種男女都能出力的生活方式,在?蘆寧那種粗野的?邊地風氣很盛, 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但到了京城就得換種說法了。所以這次,那位體麵的?女吏陪同主家的?少?爺小姐來京裡時, 身份反而變成了奶母。隻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打理他們的私事,才不會被嗤笑。
“來了這裡就當自己家好好住下,你們平時沒事可以一起去?讀讀書。”康王妃慈愛的拉著兄妹倆的手說, 後半句話是對宋遇說的。
陳秉江現?在?天天蹭範府的?課,宋遇既然打算參加今年的?恩科,知識儲備是夠的?,剩下的?都是複習了。跟著一起去?聽聽經驗豐富的?老大人講課是個好機會。
“霏兒的?事我已經從信上見到了, 有宴會的?時候跟著我就是。”康王妃又安撫了一句宋霏, 這是在?說她的?婚事相?看了。可惜康王妃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一直不著痕的?往自家江兒身上繞,觀察了半天, 愣是沒看到兩人有什麼反應。
江兒激動是挺激動的?,臉上還帶著笑, 可他的?注意力全?停在?宋霏兄長那邊,對?於?女孩就很守禮的?一眼都沒有多看,完全?沒有反應。宋霏也是,小姑娘前不久才遭遇那種損傷名聲?的?事情,這沒有嚇得她畏畏縮縮,反而一如既往的?活潑開?朗,性子實在?招人喜愛。
聽到康王妃剛才的?話,女孩也隻是信服的?垂著眼簾點了點頭,臉頰漫上來一抹羞澀的?紅暈,耳朵上的?珠串跟著輕微晃動著,像她的?內心一樣有些慌亂。
多好的?孩子啊。
可惜康王妃怎麼看都看不出兩人之間的?苗頭。
“江兒,你到時候一起去?。”康王妃不得不遺憾的?補充上了這麼一句話。
“啊?”陳秉江滿心都是和宋兄的?重逢,惦記著大家什麼時候再一起去?吃酒,一起去?聽課也好啊。猝不及防被母親抓包要去?相?親了,他心裡全?是抗拒,忍不住推脫:“我就算了吧……這幾?年比較危險,我等等再說。”
陳秉江說的?含糊,實際上他的?顧慮和原文裡的?原男主是差不多的?。
奪嫡是這麼有風險的?事情,不到最後,萬一他還是失敗拖累了家裡呢?還得再多害一個人,多害一個家族。而且原文裡的?原身一直沒有成婚,是拖到了事情結束的?。換成陳秉江自己,他總不能?進度還比不上原身吧。
“糊塗!”康王妃忍不住壓低了嗓音,看看一臉懵懂的?兩個宋家孩子,視線落在?親兒子身上,恨鐵不成鋼的?點撥,“你也知道這兩年危險,怎麼彆人家的?孩子都急著定下大事,你反而得再拖幾?年呢?”
康王妃也著急啊。
彆看她平時沒什麼反應,實際上正常出去?交際參加的?宴會聚會上,多的?是有人打探江兒的?婚事。這可是下一任康王府的?繼承者,是世子爺啊。那些不願意沾染奪嫡的?家族急著給?自己找個避風所,不受皇上喜歡的?康王府怎麼不算香餑餑了?
與之相?對?的?,那些想要奪嫡的?、想方?設法給?自己這派增加視力的?人也眼紅著康王府。他們府上彆的?不去?沾染,平時也過於?低調,但有一點好處像是肥肉,總能?被人垂涎的?——康王,是這一代的?宗人令。
宗室們已經被慶德帝打壓十年了,但誰都不能?真正忽視這幫人的?力量。說沒用,關鍵時候他們也算得上有點作用啊。該拉攏,能?打兩杆子棗的?,誰不願意呢?
康王妃最近在?這兩種需求的?交鋒下,是越來越頂不住了,出門交際的?時間都被她壓到了最短,反正她也沒有適齡的?姑娘急著嫁出去?,還能?勉強撐上一段時間。現?在?宋家兄妹到了,時機到來了,康王妃這次是鐵了心的?準備好好給?兒子相?看上一門婚事。
“……就算不提我剛才說的?這些,你這個傻孩子也不想想。外麵的?事還得持續多久?誰都說不好定數,到時候再想找婚事,就挑都沒得挑的?了!”康王妃恨鐵不成鋼。
康王搜集資料給?陳秉章的?時候,她也在?裡麵出了不少?力。瞧瞧,白?老國公不滿十歲的?孫女都急著定出去?了,再往後還能?有什麼合適的?姑娘留給?江兒啊?
“呃……”陳秉江是一心一意給?原男主找親家了,他自己是完全?沒想到,不由得一陣語塞。
“總之,四天後有一場戶部尚書夫人舉辦的?踏春宴,跟娘去?看看——不準找理由!”康王妃眉毛一豎,咬死了這番話,不給?陳秉江狡辯的?時機就借口更衣走了。
陳秉江哭笑不得:“……”
宋遇同情的?低聲?問:“隻是先定下人家,距離大婚起碼還有兩三年呢,你還是這麼抗拒啊?”
“唉,你不懂……”陳秉江感慨的?搖搖頭,也不好多解釋什麼,主要是他想不出來什麼好借口。
看來隻能?去?了。
沒想到在?古代、或者說在?狗血小說裡,他也得熟稔的?去?應付相?親。四天後,他還是得想個辦法把定親這回事給?攪合了才行。
他下定了決心。
春日的?風光正好,四天後的?那場踏春宴選的?日子也是絕佳。前天晚上剛下過一場雨,早上空氣清新?,草地茵茵,不少?花也都開?了,花瓣上還沾染著沒滾落的?露珠。前往城外莊子參加宴會的?馬車絡繹不絕,少?年少?女們朝氣蓬勃,偶然間一對?視,很容易在?慌亂羞澀中萌生?出了一份悸動。
往年的?踏春宴也是最容易給?兒女定下婚事的?,所以到了今年,這次來的?人一眼望去?的?多,除了最頂層的?勳貴朝臣人家,連許多中等人家也收到了帖子,他們也很好辨認。夫人們臉上洋溢著恰到好處的?親切笑容,多一分諂媚,少?一分則冷淡,身後跟著的?兒女也多是略帶拘謹的?。
陳秉江一進門也沒找借口逃開?——主要是怕趁他不在?,康王妃直接定下婚事。雖然大概率不會這樣,但終身大事嘛……還是保險一點。
他和宋霏就跟在?康王妃身後,權當自己是來長見識的?。陳秉江一眼認出來一個眼熟的?身影:“那不是……長公主嗎?”
對?於?長公主的?風采,陳秉江是格外驚歎。他第一次參加宴會,這位就能?大膽的?宣布女子納妾,或者說納男後宮才對?。那一幕給?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他又往後一掃,長公主身後果然還跟著她的?幼子,那個少?年一向沒什麼存在?感,雖然是被捧在?手裡如珠如寶寵著的?天之驕子,臉上也不帶什麼嬌縱之色,臉色有些蒼白?,時不時咳嗽兩聲?。去?年長公主又爆出了納妾的?驚天爆聞,想必環繞在?這個少?年周圍的?閒言碎語也不少?了。
“你看長公主殿下旁邊……”宋霏裝了半天的?乖巧儀態突然裝不下去?了,低聲?興奮的?暗示陳秉江,笑彎了眼睛。她為了掩飾,隻能?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巴——還是得勉強裝一裝的?。
陳秉江一轉頭,看到幾?個教養很好、氣度非凡的?大族女兒走了過去?,圍著長公主幼子巧笑倩兮。長公主的?臉色當即就不太好看了,臉上的?笑意淡了。她不耐的?一抬眼,突然注意到了附近的?康王妃——還有康王妃身旁一個笑著無意識轉向這邊,眉眼彎彎、用扇子遮住自己、窈窕嬌小的?活潑少?女。
可惜那個少?女不知道對?身邊的?少?年說了什麼,過於?明媚的?笑容隻存在?了一瞬間就被她掩住了。
“……”長公主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幼子,發現?他也很幸運的?窺見了這一幕,像呆頭鵝似的?突然愣住了。長公主眼底的?笑意一下子又濃了,她仔細的?多望了少?女和身邊的?少?年幾?眼,然後沉得住氣沒有貿然靠近。
年輕人中間的?那點事,她年輕的?時候也知道。現?在?要是她直接把那兩個孩子喚過來,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給?人添麻煩了。
所以長公主難得耐得住性子,穩穩妥妥的?打發了這幾?位大族貴女和她們的?長輩。領著幼子轉了半天後,才找了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上前去?和康王妃搭話:“弟妹……”
那個少?年也呆呆愣愣的?聽著母親和對?方?交流,他的?視線落在?了陳秉江身上,猶豫了半天,憋得咳嗽都出來了,才問:“……這位兄長請教了。”
“不敢當殿下一句兄長。”陳秉江對?自己的?年齡很有數,客氣的?連忙推脫。但他其實有點疑惑,長公主這位幼子過來搭話乾什麼?
少?年又憋了兩句,才說:“……我方?才,總覺得你有些麵善,不若一起去?放風箏?我也有堂兄妹,可以和你的?姐妹一起?”
他的?話雖然是這麼說的?,眼神卻控製不住的?移向宋霏——的?袖擺,這是非禮勿視,再往彆處看就不禮貌了。
“噢……”陳秉江眯起了眼睛,回過來味了。
長公主幼子,這是帶著心機來打探情報了啊。
如果宋霏和他不是兄弟姐妹的?關係,而是剛互相?看上、或者說還沒有關係的?少?年少?女,陳秉江肯定會開?始反駁。那樣對?方?就能?弄清楚他們的?關係了,說不定還能?搞清楚宋霏的?家境官職情況。
這是……看上宋霏了啊!
陳秉江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宋霏,發現?少?女也在?有些羞怯的?注視著長公主幼子腰間的?佩玉,看模樣完全?沒有當初賞花宴時候的?爽利灑脫,事不關己。
這這,難道……
長公主專門為幼子舉辦相?看的?賞花宴時的?兩個人沒有看對?上眼,沒有多想一來的?踏春宴反而要把這件事辦成了?
陳秉江不太敢往後想了,他覺得宋遇不會滿意這個妹婿人選的?。
第九十九章 軟飯硬吃駙馬郎
可惜宋遇不在今天的踏春宴現場, 陳秉江隻好代替他行使兄長的責任,默默審視的與長公主幼子攀談了起來。乾巴巴的程度比旁邊的長輩們尷尬多了。
“小弟名為李嘉親。”
“陳秉江。”
兩人?互相通了名字,又得知陳秉江是少女的世兄, 他母親受托帶著少女來踏春宴以後……蒼白少年的熱情程度頓時高了不止一點。
陳秉江往旁邊看?了看?,康王妃還在和長公主聊得不動聲色, 兩位婦人?臉上笑意盈盈,因為一個?不是直係親長, 一個?不想?在初次見麵時就說的明明白白, 所以她們的話題完全沒有牽涉到正題, 就像初步的接觸。隻有李嘉親的行為急躁了。
陳秉江有些恍然, 頓時也不想?和人?尬聊了,他隨便找了個?理由:“那?邊……湖畔的鮮花據說有幾株金貴的稀罕品種,小弟先?告辭一步。”
“……?”陳秉江走得過於匆忙, 也沒有解釋什麼?。李嘉親本來有些不解,還想?繼續過去攀談, 一抬眼卻看?到湖邊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裡剛好站了位女子,身影窈窕纖弱,還帶了些憂愁。那?正是陳兄前去的方向。
剛剛開竅的李嘉親頓時悟了。他是被母親帶來相看?的, 人?家世兄也一樣啊!還是不能打擾對方了。
陳秉江其實根本沒想?那?麼?多。
他隻是隨便找了個?借口,隨便找了個?方向前往湖邊。等悶頭?走著意識到前不久有一位姑娘的時候,陳秉江已經驚動了對方。
“是誰?”那?女孩子年歲約有十六七歲,氣?質穩重端然, 卻掩飾不住身上的憂愁之色和臉上沒有拭去的淚痕。
“抱歉……小弟這就離開。”陳秉江這才反應過來, 女孩待的位置一看?就是不想?被彆人?打擾,隻有他不識趣的沒注意到這些, 衝撞了對方。
“慢著!”年長姑娘卻突然叫住了陳秉江,咬唇欲言又止, 她的視線落向了長公主那?邊,沉默了兩秒鐘幽幽的問?,“這位……公子家裡和長公主殿下相識嗎?”
她在哭泣的時候大?約也注意到了陳秉江那?邊和長公主一方走得很近。
陳秉江聽到這種惆悵中有些幽怨難過的語氣?,感?覺汗毛都快豎起來了,他忍不住飛快的用眼尾掃了一下這位年長姑娘。做派端正,落落大?方,氣?質高?貴,一看?就是一位大?家貴女……
該不會,她喜歡李嘉親吧?
長公主殿下為了避免卷入奪嫡,是不可能接受大?族的拉攏的,所以那?些彆有用心的貴女們再圍著李嘉親轉,也隻會惹惱她。去年長公主連自己納妾這種暴言都說出來了,這個?姑娘……就算是真的喜歡李嘉親,估計也無法被同意婚事。
所以她才在這裡低低哭泣?
陳秉江想?到這裡,不著痕的往旁邊移了一步,擋住宋霏的身影。
“我明白了……以她的身份,想?做什麼?都是對的。”年長姑娘雖然沒等到陳秉江回答,但也從他的反應中意識到了,她黯然的把視線轉向長公主的方向,語氣?中竟然帶著幾分怨意。
“小弟先?走一步。”陳秉江硬著頭?皮說,他感?覺自己今天運氣?不太好,待在哪裡都是問?題。
還沒走遠,陳秉江就見一青年低調的用扇子遮住麵容,匆匆和他擦肩而?過,前往的方向也是湖邊。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之前哭泣的年長姑娘身形大?半都被湖邊草木擋住,隻有揚起的臉上帶上了喜悅的紅暈,一看?就是懷著少女心事的模樣,和對方交談了起來。
兩人?有意識的往湖邊草木深處走去,身影和動靜徹底不見了。
陳秉江忍不住停住了腳步,深思起了這件事。
等等……
難道是他猜錯了,那?個?姑娘喜歡的不是李嘉親,而?是這個?未曾謀麵的青年?那?她剛才的話什麼?意思?陳秉江差點還以為她喜歡的是長公主殿下本人?呢。
說起來……
雖然對這個?陌生青年沒印象,但他和李嘉親交談的時候,那?一會兒陌生青年好像也在長公主附近站著。是因為這個?站位問?題,才讓他誤會了吧?
陳秉江靜默了一瞬,還是想?不通女孩對長公主的怨氣?從哪裡來,他搖搖頭?,放下不想?了。
這一次,陳秉江特地?精挑細選了一個?位置,是一大?簇花叢——旁邊隻有枯枝落葉,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在這裡總不會有人?搭訕了。
陳秉江安心的環視著整個?場地?,突然的,他看?到了幾個?熟人?。是糧食案裡認識的劉兄!還有他的好友白兄!白老國公的幼子——要給原男主陳秉章說親的那?一家。等等,那?個?姑娘該不會就是……
陳秉章的注意力落在了白兄身邊比他小了幾歲,還明顯是一副稚嫩幼態的小女孩身上。這樣的年歲平時跟著母親參加宴會很正常,但參加這種主要為了相看?的宴會,身邊跟的又隻有兄長……就不太尋常了。
今天的踏春宴就不尋常。
陳秉江頓了一下,下結論。他想?起來今天一路上其實見到了不少家都把年幼的兒女帶來了,大?家是真的急了眼啊。
他默默多看?了那?個?小女孩幾眼。下次再見到原男主了,也有話對他講。
踏春宴的時間說慢也慢,說快也快。陳秉江就感?覺很煎熬,要一邊注意母親那?邊的攀談,一邊無聊的四處觀望打發時間,躲避那?些想?上來和他交談的姑娘……熬著熬著也就到了散去的時候。
“你以後不要再來了!”一道有些熟悉的柔軟嗓音帶著哭腔響起,好像在和誰爭吵著什麼?,“不然……長公主會生氣?的。”
“不,葉君,我不是情願的……你也要離開我嗎?”一道更痛苦的男聲壓低了的挽留著。
陳秉江有時候真恨自己的聽力敏銳,記憶力也不錯。他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大?腦已經調出了印象。說話的女聲,不就是剛才和他交談過兩句的年長姑娘嗎?果然她和長公主之間有什麼?糾葛。
陳秉江不打算偷聽彆人?的私事,他加快了腳步準備離開——之前他站的位置足夠偏遠,一個?人?都沒有,麵前都是茂密的灌木,怪不得那?一邊的青年男女什麼?都沒發現,他們隻是本能的在壓低聲音避免暴露。
沒想?到,下一秒陳秉江就突然聽到了什麼?關鍵詞。年長姑娘顫抖著細細的聲音:“你已經是……駙馬了,我們再接觸,長公主真的會生氣?的。我們不怕,你家裡怎麼?辦?”
“我……”青年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沉默了,他低聲說,說得又快又急促,“看?在我祖母奶過皇上一場的份上,皇上願意賜給我駙馬的身份,他們一定也能理解,我想?要的駙馬……不是這個?駙馬。”
隨後又是一陣拉扯和痛苦訣彆,訴說思念的話語。
陳秉江:“……”
陳秉江已經走不動道了。
原本還好說,但是這一個?接一個?的重點詞襲來,他的記憶突然就複蘇了:感?情這也是一篇他審過的狗血文啊!而?且還不是什麼?好東西!
原文裡的女主是一位鄉君,雖然有尊貴的地?位,但實際上家境衰落,也就是空有一個?名頭?,還有點家財底子罷了,既沒有權勢也沒有彆的依靠。
某天她竟然看?中了一個?平民青年當自己的駙馬,這本來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因為對方是個?讀書人?,雖然還沒考出個?名堂——但對於隻剩個?名頭?的鄉君來說,也不算什麼?相差太遠無法相配,加上沒有人?管鄉君的親事,隻要她想?,基本上她就可以和那?位平民青年在一起。
那?個?平民,其實也不算真正的平民,因為他有一個?在家裡榮養的尊貴的祖母,曾經擔任過皇上的奶娘。所以家裡也算是有吃有喝,蓄養奴婢,過著富足大?戶的生活。
這篇文的開端,在於平民青年突然被一位公主看?上了,變成了對方的駙馬。橫遭奪愛的鄉君抵不過那?位公主的尊貴地?位,隻能哭泣著在心裡咽下苦水,被迫接受心上人?被奪走的慘事。平民青年也沒有能力抵抗,但他怎麼?都忘記不了心上人?,所以情不得已下總會找機會去見鄉君。
一對年輕人?狠不下心來徹底斷掉,隻好變成了時不時相見一麵緩解苦思的狀態,變成了暗地?裡的聯絡。神奇的是,約是公主過於驕傲,從沒意識到還能發生這種事情,他們兩個?的關係就一直沒有被戳破,直到一直沒嫁的鄉君宣稱自己閉關修道,在懷孕後低調的生下了一個?兒子,在外?養了幾年後,宣稱成平民人?家裡發覺出來有慧根的小道童,帶在身邊,像是養子那?樣疼愛。
公主那?邊卻因為碰駙馬的時間很少,一直沒有孩子,據說公主也有彆的麵首。
對於這一切,青年的不滿都憋在心裡,他加倍的疼愛自己與鄉君之子……故事的最後,公主逝去,青年終於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他沒有再娶,也不敢再娶,而?是成了親子的老師,被當成親父親般孝敬。在他的教導下,也在公主留下的人?脈資源堆砌下,那?個?孩子最終成了一位優秀的讀書人?,考上進士後得知了真相……從此他孝順父母,打理事業,一個?大?團圓結局。
以上,都是女主鄉君視角。
真實的情況下,這篇文的男主,平民青年……他是軟飯硬吃。
一開始他隻能傍上沒落鄉君這種程度的貴女資源,機緣巧合下他卻獲得了公主的青眼,他想?儘了辦法展現自己,最終順利成了駙馬。本來青年麻溜踹開了鄉君,安心去當公主那?邊的駙馬去了。沒想?到公主性?格嬌縱尊貴,事事都需要他去迎合,而?不像鄉君那?樣對他溫柔依賴,青年很是吃不消,又是一陣花言巧語,在暗中與鄉君恢複了聯絡。
到這個?階段為止,新駙馬還隻是本能的找了個?途徑釋放壓力。
但當他意識到公主不打算為他生孩子的時候,他就更後悔了,扭頭?持續的花言巧語,去籠絡住了鄉君的芳心,哄著對方為他生下一子。然後賣力的往上爬,打算為自己的親子鋪展道路。等到他暗中不動聲色的把公主留下的人?脈資源都用上的時候,公主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是的,膽大?包天的青年深恨公主的霸道與自私,多年來下了慢性?的毒藥,最終害死了公主。其他人?隻以為是公主年輕時候玩的太放縱,身體不好病逝的。從此以後,青年就更肆無忌憚了……這才是真相。
陳秉江確認的看?了看?長公主殿下的方向。
好家夥,狗血文大?雜燴融合在一起後,擔任了這篇文裡嬌縱公主角色的,變成了長公主嗎?那?那?個?叫葉君的女孩,就是鄉君了。聽起來現在的進度,是平民青年已經和長公主確認了……駙馬身份?按照長公主納妾的變化,說不定這一次的“駙馬”隻是個?虛幻的名頭?,看?不出來她有那?麼?真心啊。
而?且有幼子的存在,長公主就不可能不顧及李嘉親的外?家、原駙馬李家的感?受。
現在就是這個?青年打算在私底下繼續和鄉君聯絡,保持聯係騙孩子的進度了?
陳秉江自己也是男人?,但他還是很鄙夷這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渣混蛋。
平民根本就不喜歡鄉君,也不喜歡公主,他的一切行動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榮華富貴往上爬而?傍鄉君,傍完鄉君傍公主,傍上公主自己又後悔了,隻想?享受“得”不想?承受“失”,扭頭?就去哄著鄉君給他生孩子,延續血脈兩頭?騙。
等他功成名就了,公主就不需要了。等他的親子長大?了,鄉君提供的價值也不需要了。早已經當官的平民可以理直氣?壯的再找外?室——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乾了 。
……要不是鄉君好運氣?的給他生了一個?親子,這個?傻姑娘沒名沒分的被騙了一輩子,說不定會變成中途就被他榨乾嫁妝家底,被他當成無用的垃圾踹開了。
陳秉江隻要一想?到渣成這種樣子的人?就站在自己不遠處,他就難受得全身上下都在癢癢:“…………”
沒得說了。
攪黃!!全都給他攪黃了!!
就算長公主家未來沒可能成為宋霏的親家,隻是不相關的陌生人?,他也得救!
在狗血文大?雜燴裡,得阻止這次的平民青年謀害長公主——這點比較好辦,他們最多在一起的時間也沒超過半年,公主毒發身亡是原文裡多年後的事情了。但是想?讓戀愛腦鄉君意識到,他的心上人?是巧舌如簧的哄騙她……騙她感?情騙她家財騙她肚子,這點就很困難了。
彆說古代了……放到現代,還有很多戀愛腦姑娘,就算知道了真相,也隻會癡情的表示她們不在乎,隻要對方愛她就足夠了。
……難辦啊。
陳秉江一時間想?不出來什麼?好辦法,隻能心不在焉的先?回去。到了半夜裡,他帶上百枳悄無聲息的到了後街,叫醒了宋大?,讓他找人?把一封信秘密傳給長公主府上。
宋大?一點都不疑惑,沉默寡言的,接到信馬上就去把事情給辦了。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輕功武俠,所以長公主府上鎮守的私兵無非也就是吃穿得好一些,訓練勤快。宋大?把信裹在箭上,一箭射進了長公主的書房裡——引起了注意,又不會被長公主府上的其他人?知道。圓滿完成任務。
陳秉江也能安心睡個?好覺了。
他沒有在信上寫什麼?劇透未來的事情,也沒寫這個?駙馬可能在對你下毒之類的話,隻是把對方和鄉君的始末寫的清清楚楚,包括兩人?現在的痛苦。
這些已經足夠了,以他了解到的長公主的性?情……這種男人?,留著過年嗎?
果然。
第二天,第三天……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就突然鬨了起來。
康王府還是一片風平浪靜的,什麼?都不知道。但宋大?手?底下有幾個?老聯絡兵都在關注著那?邊的動靜,一接到消息,就傳了回來。陳秉江終於吃上了一次新鮮的瓜,不需要等著好兄弟或者朋友轉述了。
——長公主在收到信以後,半信半疑的去調查了這件事。
新駙馬就像陳秉江猜測的那?樣,隻是一個?名頭?虛號,是長公主為了表示自己沒什麼?奪嫡之心,也不願意摻和進去找來的對象。這個?“駙馬”,和其他長公主的麵首也沒有太多區彆,嚴格來說他的家世要好上一些——自己是個?平民讀書人?,祖母還是皇上的奶娘。
長公主和他根本沒有什麼?感?情,隻是覺得這個?青年在討好她的人?裡麵,算得上乖巧懂事了,那?麼?就選他當駙馬,沒什麼?不妥的,當得起她的幾分尊重。
誰知道,那?封匿名信上說的居然是真的?
長公主隱忍了好幾天,在第五天的時候直接蹲到了新駙馬去找鄉君,當場抓包實錘了。她難以置信之下,直接氣?炸了。
她是堂堂公主之尊,又是長公主,地?位何等的高?貴,從來都是討好她的人?居多,她就算去年放出了女子納妾那?種言論,該討好她的人?不還是討好?有心的青年,沒臉沒皮的願意往上爬的,哄著她知情識趣的男子多的是!從來沒有人?敢像新駙馬這樣惡心她的。
既然自己有喜歡的姑娘了,對方也準備請封他駙馬,那?就不要裝的像是什麼?都沒事一樣,厚著臉皮過來殷勤討好長公主啊!現在討好上長公主了,自己又跑回去哭訴,做出一副寧死不屈不情不願的悲情模樣,誰稀罕啊??
長公主快嘔壞了。
搞得她像是棒打鴛鴦,仗著自己的壞脾氣?無惡不作?的那?種壞人?似的!
第一百章 存檔六
“然後?呢?然後?長公主殿下怎麼做了?”陳秉江身體前傾, 坐在後?街的台階上,像是在曬太陽拉家常。遠處許多小蘿卜頭又?鬨又?笑著,宋大?沉默的在隔壁充當普通鄰居, 眼神若有?若無機敏的審視著周圍。
在這種狀態下,就算有?人路過, 也?隻會以為是康王府的世子爺又來這裡?閒逛消遣來了,反而他出沒在這條後?街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普通的奴仆或者依附康王府生存的人也?不敢上來打?擾。反而給陳秉江提供了一個絕佳的聽八卦環境。
那位負責打探消息的老兵停頓了一下, 繼續訴說情報。
長公主府上的人手在鄉君府上埋伏到了那位新駙馬後?, 長公主殿下就氣的親自趕了過去?, 大?鬨一場。
現在三十多歲的長公主保養得當, 還像是少女一樣。她特?地找到了成?親前喜歡的馬鞭,到了鄉君府上先左右喝令手下摁住了青年,上去?就是解恨的狠狠幾鞭子。
鄉君從一夥陌生兵將闖入她家中開始就嚇壞了, 現在正主剛過來,她臉上的驚恐氣惱還沒有?散去?, 就全變成?了對心上人的心疼:“住手!不要打?他!”
“聽好了。”長公主手持馬鞭,冰冷的居高臨下望著兩人,一眼示意?, 她的女吏上前一步,官事官辦的把新駙馬所做苟且之?事的先後?順序說得清清楚楚。
長公主不是那種礙於自己?的傲氣就打?落委屈往肚子裡?咽、或者不屑於解釋自己?受了什麼苦的性格。要說尊貴,真正尊貴的該是皇兄的女兒們才對,她雖然身?為大?長公主, 也?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傲氣, 自有?一番自己?的行事手段。
“什麼……”鄉君聽得難以置信,本能的想要替心上人辯駁。什麼叫做是劉郎主動去?討長公主歡心的, 積極入選才成?了長公主的新駙馬……難道不是長公主仗著身?份奪走了劉郎嗎?
“葉君,我——”青年也?滿臉被冤枉的委屈苦悶, 張嘴就要急急訴說什麼,然後?被提前預判的長公主麵無表情的揮手示意?,“讓他安靜聽著。”
另外一個女吏端著氣勢過去?,鼓足了力氣掄圓胳膊就是幾個大?耳刮子“啪啪!”,青年頓時被打?的口齒不清,鮮血橫流,他還想張開嘴說什麼,女吏見狀不停手,接連打?了下去?,這次,一顆白色的東西混著血吐了出來,青年震驚的看著自己?掉落的牙齒,悲憤欲絕,這次終於學乖了,死死閉上了嘴巴。
“這種貨色。”長公主厭惡的盯著他——身?旁的地麵,“本宮現在多看一眼都嫌臟,真以為自己?有?那麼大?臉了?鄉君,你?身?上有?皇室親封的爵位,如果當時他就說了和你?的婚約,本宮還不至於留下他!要不是他小意?逢迎,本宮也?不會選他做新駙馬。”
“現在當上駙馬了,你?又?惦記你?的過去?了?”長公主看著麵前神色淒惶可憐的鄉君,就覺得心裡?的火一陣一陣燒著。現在算什麼?這件事牽涉到皇家宗室的兩位女性,宗人府肯定會來記上一筆。現在還好說,等過幾百年史料被翻出去?了……她的形象不就變成?那種是非不分的陳世美的繼任公主了?
明明她也?是被蒙騙著的人,被惡心的不輕。
一想到未來可能發生的逸聞,長公主就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她前些?年一直低調生活,現在兒子都大?了,還有?這種事纏上來,是欺負她威懾力不如當年了嗎?
“本宮的府上容不下這種不忠貞的男人。”長公主居高臨下的說著,玩味的在‘不忠貞’上諷刺的強調了一句。平日裡?總聽到男人們這麼形容女性,現在她也?反過來把話甩在新駙馬臉上,一字一句的重複著,“按理說……就算你?當了駙馬前心有?所屬,成?了我的駙馬從此就是公主府的人了,你?也?該對本宮一心一意?。結果你?做了什麼?”
想想新駙馬是從什麼時候態度發生細微轉變的……那不是她挑明了她隻有?嘉親一個幼子,不會再和這群新人生育之?後?了嗎?
嗤,想的還挺長遠。她給過新駙馬,包括麵首們反悔的機會了。
“長公主殿下!”鄉君聽到這裡?忍不住急促的喊了一聲。
長公主回她了一個冰冷的眼神:“現在,是這個男人觸犯了我公主府的規定,私自跑到外麵苟合,理應受到懲罰。我敬你?是皇室封下的鄉君,但你?也?無權乾擾我府中之?事。”
長公主又?緩緩的笑了,年歲隻給她帶來了沉澱的氣度和雍容華貴的美感,她輕柔的安撫了鄉君一句,話語中的寒意?卻讓人害怕:“不要急,等我處罰完他,把這個爛人驅逐出公主府……他就和本宮無關了,鄉君想怎麼處理都隨意?。”
這句話很好的安撫住了鄉君,她聽到懲罰有?些?不安擔憂,但也?沒有?再說彆的。總歸她不願意?聽長公主的一麵之?辭,總想親口聽劉郎解釋才對。但長公主又?沒有?必要騙她,那些?氣狠了的行為……鄉君也?無法說服自己?。
所以她隻能沉默。
“左右給我打?斷他的腿!所有?的!”長公主殿下一個殺意?的眼神下去?,她準備齊全帶來的兩個侍衛就拎起了長槍,惡狠狠的衝過來拖起了驚恐的青年,他還想掙紮,但學武的將士和文弱書生的身?體素質還是不一樣的。
“啊啊啊!!!”伴著幾聲淒厲的慘叫,青年倒在地上痛不欲生,但他卻顧不上捂住劇痛的腿,而是滾地蝦米似的漲紅了脖子,捂著下///半///身?痛的滿地打?滾,從嘴裡?吐出破碎的話,“我的……叫……大?夫……”
“記住了,你?以後?不再是公主府的人了。”長公主看著青年抬頭,對她露出嚼著仇人血肉那樣的眼神,她也?不動怒,輕描淡寫?的說著,“總管,對外散播出去?,這個人是公主府的敵人,誰以後?敢庇佑他,就是與公主府為敵。”
“聽清了嗎?如果再讓我看到你?敢對本宮露出這種眼神……本宮還能做出更?過分的事情。”長公主發輕的話音帶著寒意?。
嚴格來說,她現在在氣憤之?下就算把青年打?死了,都沒地方說理去?。或許到時候劉郎當過皇上奶娘的祖母可以去?哭訴告狀,但那時候人都死了。青年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這一點?,縱然他疼的滿臉血淚,眼神也?忍不住露怯的移開了:“……”
“我們走!”長公主威嚴的坐著轎廂走了,帶著她浩浩蕩蕩的人手。
鄉君就算心裡?的懷疑再蔓延,現在也?沒法放下淩亂的家裡?不管,她急忙使喚大?丫鬟快去?醫館請位大?夫回來,劉郎已經昏死了過去?,滿地都是血……至於後?續,後?續該怎麼和劉郎相處,還得等和他對峙以後?再說……
鄉君一想到長公主剛才言之?鑿鑿的話語,心裡?就更?亂了。
……
“哎呀,長公主殿下沒有?留下人看著,不許給他治療嗎?”陳秉江聽得有?些?懊惱。他感覺長公主殿下還是太好心了,把人的器官廢了可以,從根本上斷絕了軟飯硬吃男想再偷偷找人傳宗接代的想法,但是腿斷了能接好啊。
青年以後?爬的位置足夠的高,一方麵是因為接受了公主府的資源,一方麵也?是因為他是讀書人,可以入仕高升。
“世子爺不知道。”那位老兵有?幾分能力,剛才的對話他全都是一個人分飾幾角,複述的惟妙惟肖,現在他淡定的繼續說著,“我後?來去?醫館問了大?夫,他的腿好不了了。”
慘得很呐。
長公主可不是簡單的把青年的腿打?斷了,她能不知道斷腿也?可能長好嗎?她是讓人一截截打?斷的,這種嚴重的傷勢,再配合上下//體的傷勢,青年這一次的命能救回來都不錯了,還想以後?去?科考?做夢了。
他的仕途路從此斷了。
一個沒了前途,沒了雙腿也?不能傳宗接代的人,以後?還有?什麼人願意?和他在一起?沒了靠山,公主府又?揚言是他的仇人,誰還敢幫青年?除了他的祖母說不定還會去?找皇上哭訴,但這件事他們家又?不在理……
陳秉江聽得身?體一寒,又?覺得長公主報複的太爽了,這完全不需要他多動手啊。
“那鄉君呢?”陳秉江忍不住問。他還不知道怎麼勸說鄉君,但如果一切真相都擺在這裡?,包括青年的慘淡未來也?在這裡?明擺著,鄉君還是堅持要和對方在一起的話……這種程度的戀愛腦,他就隻能說祝福了。
“她找人把劉士子送回了劉家。”老兵說到這裡?,閉上了嘴巴。
陳秉江等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沒後?續的意?思了。所以,這是鄉君也?不願意?承擔和長公主府對上的後?果,或者是鄉君認清楚了青年的嘴臉,現在和他劃清關係了?
不管是因為哪個,最後?沒和青年糾纏在一起就讓他心滿意?足了。
陳秉江人坐在家裡?,吃瓜吃了個爽。
這件事長公主也?沒有?瞞的很死,主要是牽涉到了宗人令,康王回來還唏噓了半天,所以沒過幾天,外麵就傳來了閒言碎語的風聲……
連帶著這天吃飯的時候,康王妃也?忍不住說起了這件事,唏噓:“沒想到長公主殿下還能遇上這種事……”
看她的表情,同?情之?餘,還略有?幾分隱隱的不讚同?。
這也?是大?多夫人們想法的常態。在她們的認知裡?,喪夫的女子都是安安靜靜撫養孩子的,長公主因為身?份尊貴,以往養麵首,想再找駙馬,都是正常的。但是現在一旦鬨出了事,很多人會唾罵那新駙馬的欺瞞,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對長公主頗有?微詞:
要麼是有?人認為她不搞那麼多花樣,老老實實當寡婦撫養幼子就不會遇上這些?了。要麼是覺得新駙馬其實也?沒太多錯,他也?是個男人,忍受不了長公主的嬌縱和麵首很正常,錯就錯在他偷偷找鄉君居然被長公主發現了。
“……”宋霏眉頭一皺,還有?些?擔憂,“那踏春宴的事情……”
她一想到那個好看的病弱少年最近又?要被外麵說三道四了,說他的母親不檢點?,說長公主殿下亂折騰太霸道,說新駙馬的倒黴……宋霏就發自內心的不忿。
上次踏春宴回來,雖然沒有?對她說,但康王妃似乎有?意?寫?信給她娘親,商量長公主有?意?示好的意?思。現在長公主殿下發生了這種事,康王妃還會寫?那封信嗎?
她有?些?擔憂。
康王妃其實也?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怎麼辦。如果宋霏是她自己?的女兒,康王妃就傾向於不和這樣的人家結親了,但宋霏隻是蘆寧夫人托她幫看的,小姑娘看起來也?有?意?。她隻能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全都寫?進信裡?,交給蘆寧夫人親自判斷了。
結親與結親……還是得看親娘。蘆寧夫人願意?的話,她再帶宋霏與長公主有?下一步接觸也?不遲。
“……”陳秉江看著家人們的反應,歎了口氣。
任重而道遠啊。
這也?是他有?時候不太適應古代的原因……觀念三觀都太不一樣了。連母親都發自內心的會覺得長公主有?些?做法不太對,太過張揚。
他也?在心裡?默默告誡自己?,如果以後?成?功登上皇位了……他也?要默默改變這種觀念。
又?到了一周的小朝會,慶德帝沒有?出席。隻有?新任宰相和各部尚書在處理下麵呈上來的折子。能處理的發下去?,處理不了的上呈皇帝或者留中。
長公主的行為果然被人狠狠彈劾了,好幾封折子都在。新宰相行事還很謹慎,想著這是皇家的事情,默默想放進要給慶德帝看的那一疊折子裡?。人老成?精的戶部尚書摁住了他:“唉——聖上近來火氣大?的狠,這等小事就不必拿去?煩心了。”
他更?了解慶德帝。
這種瑣碎小事慶德帝一點?都不感興趣,隻會讓他煩躁的時候火氣更?大?,到時候還不是內閣這幾個人倒黴?不過是幾句抱怨。
下一封是宗人令康王遞交的,為白國公家的女兒和皇幼弟提前定親衝喜一事。
皇幼弟?
新宰相思考了一會兒,絞儘腦汁才從腦海角落裡?翻出來一個身?影……慶德帝登基那年出生的,先皇最後?的遺腹子……今年也?該十歲了。
這也?太早了。
但新宰相一想到最近朝廷上的水深火熱,就感覺一陣心有?戚戚,理解了那位皇親國戚和白國公家為什麼這麼急。這也?是皇家的事。新宰相本來想把這封折子也?放進上呈那一疊,他看著戶部尚書嘗試的又?問:“這也?是瑣碎小事?”
按理說,皇親宗室的婚姻,尤其是親弟弟的婚姻……這夠得上皇上親自過問了吧?
戶部尚書搖了搖頭,神情有?一瞬間的複雜,壓低了聲音:“你?不知道,那位雖然也?是龍子皇孫,但……”一個剛出生就喪父,從小沒怎麼見過親兄長的孩子?就算貴為皇親又?怎麼樣,皇上怕不是早就把那孩子忘了。過去?十年過年的時候,慶德帝想都沒想起來過人,一次都沒有?。
透明成?這種程度,隻是私底下商量好了結親人家,連宗人令那邊都準備妥了,又?不牽涉到奪嫡和朝廷……他們可以大?膽的處理,這種事現在拿去?打?擾皇上,才是不明智。
過後?等皇上心情好了,再稍稍提上那麼一句就足夠了。
內閣幾人一致達成?了意?見,於是這份宗人令的折子也?被他們批複了。隻有?戶部尚書看到事情辦妥以後?,微微吐了口氣,心中一喜。
是的。
他其實是皇幼弟陳秉章的人。
……
沒過多久,收到了回複的康王也?很有?成?就感的叫來了陳秉江,告訴他一個好消息:“現在可以去?修繕府邸了。”
“父親你?是說……”陳秉江還有?些?沒回過神,說話都遲疑了。
“按照規製,皇子出宮建府都會默認獲得王位,由宗人府供養發放食奉。秉章的府邸想選在哪裡?,在一定範圍內我還是可以做主的。”康王的聲音低了很多,有?些?慶幸。如果不是有?這種規定,以他不受皇兄喜歡的狀態,當年簡直要喝西北風了。現在幼弟也?可以獲得一個爵位的虛名。
雖然他們如果以後?做錯了事,皇上是有?權利削減他們的爵位,或者在他們的下一代收回爵位的。但現在來看,出宮建府的皇子總不至於是個光頭皇子,沒得辱沒了皇室的體麵。
“我這就去?把好消息告訴他!”陳秉江意?外之?下高興壞了。他完全沒想到,在他忙著吃長公主瓜的時候,原男主這麼有?行動力,他是什麼時候去?查了白國公家?還和父親說好商定了後?續,定親的折子都遞上去?被批複了!
他居然到了現在才知道。
陳秉江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原男主居然真的要定親了嗎?這麼一來……他反而有?些?希望皇子們的爭鬥爆發的再晚些?了。再等等,等到王府修繕完成?,等到原男主出宮……等到他成?婚!如果事情發展的這麼順利,那陳秉江原本打?算的靠存檔收服人的計劃都可以省了,那就省大?力氣了。
……
可惜的是,陳秉江想的還是太美好了。
二月下旬,五皇子舉薦的新開恩科的主持師長突然死在了書院裡?,誰都知道他在死前兩天隻和四皇子的人發生過衝突。
牽扯到了這種德高望重的在野大?家的性命問題,事情算是鬨大?了,大?理寺介入開始調查。太子總算能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邊溫聲細語的寬慰大?發雷霆的老父慶德帝,一邊替兩個不懂事大?打?出手撕破臉的弟弟圓場子開脫。
怎麼看都是一位有?為明君的胚子,是脾性溫和而懂禮數講道德的好儲君啊!
這一點?被朝臣們看在眼裡?,大?感欣慰。除了那些?原本的保嫡派,普通中立的大?臣們心裡?也?對這三個皇子之?間有?了傾向,但礙於皇上對太子的不喜愛,暫時還沒人敢強硬的苦勸或者表露出來。
慶德帝是個老皇帝了,他雖然在彆的方麵很遲鈍,可以什麼事都不關心,但對於怎麼維護自己?的統治幾乎是本能了,他的疑心和控製欲在瞬間就迸發了出來,嗅到了朝臣們平靜皮囊下的那份傾向。
慶德帝當場大?發雷霆。
於是……這場由四皇子和五皇子的人手爭鬥打?出真火引起的事態,變成?了以太子無辜挨罵,被狠狠削了一頓告終。
宮裡?沒有?遮掩,所以到了第二天,陳秉江在府上也?知道了這件事。
他的眼皮狠狠一跳,心裡?的不祥預感越來越濃了。
不妙啊……太子殿下你?撐住啊,不要在這種時候承受不了,然後?觸底反彈的大?爆發啊!現在還不是時間啊!陳秉江咬咬牙,把軟飯硬吃男案子裡?獲得的[存檔六]用到了這裡?。
……遇事不決,先存檔再說。
希望事情不會像他想的那樣,奪嫡來的這麼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