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月光很淡,樹葉與花草籠上一層淡淡的紗。
五條悟縮在被子裡,小小的一坨,看起來很孤單。
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孤單,因為習慣了。
他的房間牆壁上貼了符咒,有壓製咒力感知,緩解壓力的功效,但對他來說隻是杯水車薪。
今天回來之後,又加了一些防咒靈的符咒,信息反而變多了。
啊,睡不著覺。
如果沒有八尺大人,他可以在傑的神社睡的。
神社比五條家好得多,明明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存在,但就是能讓他安穩睡覺。
或許該讓他們在族裡建一個神社。
不,應該不是建築的原因,而是山神的原因。
他要去把山神撿回來,神是他撿到的,應該跟他回家。
但是自己被八尺大人盯上了,家族裡不會允許他出門的。
好煩……
五條悟翻來覆去睡不著,待到半夜,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從窗外傳來。
“悟……”
是五條家主的聲音。
“……”五條悟沒有回答。
未免太拙劣了。
牆上的符紙逐漸變黑,而孩童沒有絲毫恐懼,依舊保持著聲音響起前的姿勢,看著天花板。
“悟,悟……”
聲音好像更急切了,但就是無法突破結界。
一夜無眠。
次日,五條悟在術式老師那裡上課。
和那些滿口禮儀道理的老頭子不同,這位老師隻有二十出頭,沒有那種腐爛的感覺。
他叫五條轍,算來應該和五條悟同輩,不是嫡係,但術式和他們家族祖傳的“無下限”相似,都涉及到空間法則。
無人之島,能將物品封入獨立的空間,被封印者依舊存在,但無法用任何方式觀測或觸碰,除非解除術式。
是個很強的術式,可惜,封印有兩個前提條件:有形之物,以及非活物。
咒靈算是活物,沒法直接被封入那種未知的虛空,所以他祓除咒靈幾乎隻能依賴咒具和體術,直到現在也隻是個二級咒術師。
若非無人之島和空間有關,再加上其他繼承了無下限的族人因沒有六眼而用不了術式,少主的老師這個職位絕對輪不到五條轍頭上。
“試著抬高一點,讓它穩定下來……很好,少主的悟性太強了!”
“……”五條悟麵無表情地控製手中浮空的小木球。
術式老師還是這麼囉嗦。
雖然不是腐爛的,而是帶著陽光的囉嗦,那也是囉嗦。
“五條轍。”他說,“昨天襲擊我的咒靈,祓除了嗎?”
五條轍的笑容凝滯了一下,“……少主問那個嗎?”
“你不知道?”
五條轍看了看四周,院子裡沒有其他人,連侍女都退在外麵。
他收起職業微笑,說:“那隻咒靈,很麻煩。”
“特級?”
“特級。”五條轍點頭,“長老他們派了人去,還沒有收到回複,大概率是沒能成功。
“不過少主不用太擔心,家族有結界,那隻咒靈進不來的。”
“哦。”五條悟的神色沒有波動,仿佛他們討論的隻是一隻四級咒靈。
“那邊的村子呢?”
傑是受村莊供奉才有神力的話,如果村子被咒靈毀掉,他會不會消失?
“村子的話……男孩可能會有危險,但成年人和女孩應該是安全的。”五條轍說,“少主很在意那個村子,是有朋友在那裡嗎?”
“……不算。”
小木球慢悠悠落下來,掉在五條悟手心。
“這樣啊。”五條撤溫和地看著他,“很多咒術師並不關心普通人的安危,少主真是個溫柔的人呢。”
五條悟:“……”
你對我有什麼濾鏡嗎?
“我不溫柔。”他說,“我也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哄我。”
“額……我沒有把少主當小孩啦。我知道你早慧,是把你當十四五歲的少年來看的。”
“……因為你想去咒術高專當老師?”所以在我身上練手是嗎?
五條轍:“……”
啊,被發現了_(:зゝ∠)_
“因為我其實教不了少主什麼,做純粹的咒術師又太危險了,做老師對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出路。”
他當然教不了什麼,族裡古籍一大堆,以六眼的理解力看一眼就能懂,他教個錘子。
當老師隻是因為他不想麵對危險的咒靈而已。
更重要的是,去高專任職後,他不用天天被家族的長輩差遣來差遣去,也不用總是去練武場報到。
換句話來說,就是懶。
講真,他其實挺感謝少主沒有把他沒本事的事實說出去,讓他能多摸一段時間的魚。
拜托,摸魚真的超好的!
“你想離開家族,生活得更自由。”五條悟看出了他的想法,“做老師就很好嗎?”
“應該吧。”五條轍回答,“我在高專就讀過,那裡給我的感覺比家裡舒服……啊,不是說家族不好的意思,就是…我的朋友留在高專了,所以我也想去。”
“哦。”五條悟應了一聲。
因為朋友?真是奇怪的理由。
他早就知道了,世家裡沒有朋友。
他和傑也不是朋友,他們是神和撿到神的人的關係。
今天的五條家少主,也在很好地自己補全邏輯呢。
小院的門被敲了敲,是吃東西的時間到了。
——因為消耗大,五條悟每天都要吃兩盤齁甜的和果子。
侍女端著餐盤過來,今天的和果子也是仿照神社貢品的樣式,還配了清茶避免口乾。
在生活上,少主的待遇是族中最好的,甚至連家主都不能每天開小灶——絕對不是好麵子不願意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