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石屋,桑褚玉就聽見裴雪儘問:“你確定衡雲子並無危險?”
衡雲子便是溫鶴嶺的師父,也是無上派的三位尊主之一。
早在拜入劍派之前,她就見過他了。
拜入劍派前她一直生活在太衍山的森林禁地,隻與兩個人打過交道。
一個是師尊,另一個就是衡雲子。
師尊去禁地是為教她如何控製妖火。
而衡雲子往那兒跑,純粹是為了取樂——禁地中有許多惡妖凶獸,他常去那兒清理邪祟。
分明一個術法就能解決的邪物,可他更喜用樹枝、細竹之類的武器打殺。拿他的話來說,這樣要更有意思。
她頭回遇見他時,他正在處理一隻惡熊。那熊妖已在入魔邊緣,屢次想要衝出禁地禁製。
被他捉著了,一根結了秋霜的鬆樹枝徑直穿透心口。鬆樹枝在濕潤潤的白霧裡浸了幾日,有韌性,被他挽了個好看的結,跟印記般留在惡熊的心口處。
她看見那雙白玉般的手,生生剖開了惡熊的肚腹,從中取出枚泛黑的妖丹。
那會兒她還沒徹底學會控製妖火,又嫌他拿手剖丹惡心,一把妖火徑直甩在了他手上。
妖丹直接炸了,他的雙手也被燒得鮮血淋漓,活見白骨。
抬在半空,像兩簇枯萎變形的花枝。
當時她還沒學多少道理,隻覺得燒他的手跟燒掉爬了害蟲的雜草沒什麼兩樣。於是她默默坐在樹枝上,俯瞰著他的手逐漸被妖火吞噬。
而他竟也笑眯眯等著妖火燒灼雙手,直到最後一點兒火焰熄滅。
隨後,他垂手仰頸,隔著金秋葉子望她,笑問:“那野物是你朋友?”
她遲疑片刻,搖頭。
他低低笑了陣,再才問她:“那為何燒我?”
那時她剛學說話不久,兩個字說得含糊又滯澀:“惡心。”
末了,又有意補充一字:“你。”
他隻作大笑。
翌日,他又來了禁地。
那雙恢複如初的手拎了不少天地靈寶,依他的說法,是拿來與她做交易的。
——他想跟她換一簇妖火。
但師尊前不久才教過她不能隨意將妖火送人,她自然沒答應。
那些靈寶在她眼底也毫無價值,被她一並燒了個乾淨。
來往多了,他知曉她拜了冼若為師,卻問她願不願意改去無上派。
他說會教她如何將妖火用得更利索,不僅血肉,連骨頭也能燒得乾淨,再沒法用術法複原。
那時她沉心於冼若給她帶來的話本裡,各種故事路數了解得七七八八,便認定他是在挑撥師徒關係,不可與之交,往後將近十年沒見他。
最後是冼若幫著從中解釋,她才又與他漸有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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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褚玉跨進石門,看向衡雲子身後的木桌。
桌上放著一隻蚌妖,不過已經死透了。幾枚晶瑩的蚌珠泡在血水裡,其上有黑霧纏繞。
衡雲子從中挑了枚最為圓潤精致的,遞給她。
“新取的蚌珠。”
……
看出來了。
上麵還黏著血呢。
他又道:“可惜這蚌妖入了魔,珠子也不算純粹。但若拿去煉化,對修煉頗有好處。”
“不要。”桑褚玉回拒得飛快,就怕他直接將那珠子丟過來——她覺得他做得出來。
“不要?”衡雲子目露疑色,是真情實意的困惑,“為何?”
桑褚玉垂眸看他的手。
那雙手生得漂亮,手指修長,指節也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