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日頭不大,長時間仰頭也不至於雙眸生暈。
做花乳茶並不需要太多花,她摘得適宜便下了木梯,欲回去尋個簸箕將花用古法曬得半乾,屆時好用來加在茶中。
行過赤烏廊時,唐嫋衣無意撞見了季則塵,被四房次子季宗林在遊廊攔下。
季宗林乃四老爺季秀章的長子,四老爺向來不喜季則塵的目中無塵,平素免不了會當著所有人的麵,毫不掩飾高闊他那雙眼。
自然,季宗林也不喜季則塵,尤其是前不久他本欲當任春嘗祭師,卻被陛下直接拍案又定下了他,實在令他滿心鬱悶。
昨夜畫舫宿醉,今兒個還沒有徹底清醒,驀然迎麵遇見風清秀骨的季則塵。
他心中翻騰出的嫉妒壓抑不住,趁著酒意上頭把人攔下。
“季則塵,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麼。”
他的話讓菩薩般的青年微微掀眸,目光溫和地落在他的身上,蒼白無色的臉嵌著淡白透金的眼眸,映出乾淨的斜影柔善。
季則塵的臉上並無旁的情緒,更多的是平淡:“哦,我都做了什麼?”
似對這句話帶著無動於衷的輕慢。
尋常在外,季宗林被人奉成天之驕子,但沒有人會將他拿去對比季則塵。
因為他比不上季則塵。
嫉妒衝上頭頂,他捂著頭搖晃著疲軟的身子,低頭氣急地罵了幾聲。
煙花柳巷的粗俗之言,令人聞見忍不住眉心輕顰,而季則塵隻是神色平靜地看著他,無悲無喜。
看見他異於常人的眼瞳,季宗林喉嚨微哽話止住,無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隨即想起什麼臉上染怒,倏地抽出一側的長劍。
“季則塵,你什麼眼神,看不起我?”
冰涼的劍架在季則塵的脖頸上,垂至肩頸的烏黑長發被斬斷一縷,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季宗林冷笑:“你一個下賤出身的孽種,季氏的名聲遲早會被你而毀了。”
下賤和孽種伴隨著風吹樹葉的聲音刺耳。
季則塵微轉瞳孔,似在看季宗林,又似在陷入沉思,蒼白似白瓷的臉上是非人感的沉寂。
然,懷中抱著的赤貂驟然跳起,四肢猛地抱住季宗林的脖頸,吱叫一聲露出尖銳的牙齒,死死咬住他的肩膀。
季宗林發出吃痛的慘叫,雙手驅趕身上的赤貂:“什麼鬼東西,從本公子身上滾下去,啊——”
他還沒觸及赤貂,它便輕巧地落在地上,優雅地蹲坐在季則塵的腳邊,抬著爪子舔血。
赤貂有毒,眾所皆知。
季宗林仿佛要窒息般難受,用雙手掐著脖頸,臉登時被憋得通紅,發瘋似的從地上爬起來,頭用力地撞向雕花染紅漆的木柱。
不消片刻,季宗林滿額都是血,混雜地流在臉上,氣若遊絲地倒在地上,適才的怒意此時已被恐懼代替。
衣不染塵的青年拾步至他的麵前緩緩蹲下,如菩薩低眉拈花般垂眸與他對視,聲如白玉墜湖般清冷:“我不喜歡被人用劍指著,下次勿要再犯了。”
斯文中帶著兄長的寬容。
季宗林渾身顫抖,額上的血積在眼窩,如同從眼瞳中流出的悔恨血淚,呼吸呼哧地喘。
季則塵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眼神逐漸頓住,垂落在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