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竟能這樣哄小孩, 看得溫疏眉一愣一愣的。
接著他便抱謝小梅進了屋,謝小羅也跟了進去。溫疏眉兀自怔了會兒神,也起身進屋, 便見一大兩小坐在茶榻上, 真在興致勃勃地玩螳螂。
她因為自小怕蟲子, 沒敢走得太近, 就坐在桌邊的椅子上看他們玩。這一玩就是很久,後來謝小梅困了,打起了哈欠, 他才叫來乳母, 讓乳母帶她去睡覺。
謝小羅見狀, 就將螳螂裝回了瓷盞裡, 風風火火地也跑了。屋裡安靜下來, 謝無噙笑籲了口氣, 扭頭看到溫疏眉托腮發愣的眼神, 挑眉:“怎麼了?”
“……沒事。”她抽回神來, 抿一抿唇, 還是說, “原來督主知道怎麼哄小孩啊?”
“嗯?”
她又說:“那平時何必總欺負梅兒?”
“欺負起來多好玩啊。”謝無邊說邊下了茶榻, 懶洋洋地往床那邊踱去, “小傻子又聽不懂,哈哈,下回你試試。”
……她才不要試試。
溫疏眉眨一眨眼,耐心規勸:“像適才那樣不好嗎?”
“不好,沒勁。”謝無咂嘴, “要不是她真的難過,我才沒這個閒心好吧?”
說罷他便往床上一坐, 朝她伸手。她扁扁嘴,也走過去,坐到他膝頭。他不說話,低笑一聲,將她抱住。
她亦不說話,視線一寸寸掃過他的眉目,很奇怪地覺得他好像比從前更好看了一些。
經了這次的養傷,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曾迫切期盼他能活下去的緣故,在他醒來後她也忽而不太怕他了,有時甚至會覺得他很“乖”。
譬如今日晨間服藥的時候,阿井端了藥進屋,她便去喚他起床。他睡得正香,眉頭一皺,含含糊糊地給了她四個字:“再睡一刻。”
她說:“放一刻就要涼了。”
他便迷迷瞪瞪地強撐起身,端起碗來將藥一飲而儘,然後咣當栽回床上,一扯被子連臉都蒙住。
她怕他悶得不舒服,探手為他將被子揭開。他嫌陽光太亮,便一翻身,又把臉悶在了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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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裡就這樣又添了一個孩子。溫疏眉雖並不情願這樣稀裡糊塗地給人當娘,卻又很喜歡小孩,日日和小羅小梅玩起來都開心得很。
幾日相處下來,謝小羅便能讓她覺得有些意外了。宦官們在街頭坊間的口碑委實不太好,西廠這一乾權宦尤其如是。謝小羅自幼被他們帶大,她心裡原有些擔憂,怕他被這些宦官弄得性子陰沉亦或脾氣古怪,實則卻都沒有。
不僅沒有,他還算得上懂事了。對謝無和她都恭敬,凡事也知曉讓著妹妹。唯一有些彆扭的是他似乎有種小孩子獨有的奇怪自尊,雖管謝無一口一聲爹叫得痛快,卻抹不開麵子管溫疏眉叫娘,好像這稱呼多丟人似的。每每迫不得已要喊她了,就總一臉恭肅地稱她為:“母親”。
溫疏眉早些時候被謝小梅叫娘還覺得不太自在,謝小羅這個叫法卻讓她更不自在。後來她便私下裡與謝小羅打商量,掰著指頭給他數,說她隻比他大十歲而已,叫姐姐也是可以的。
結果當天晚上謝無就聽到了這稱呼,二話不說便把謝小羅按到床上揍了一頓。
“啊啊啊啊不是我要這樣叫的!!!”謝小羅邊叫喚邊蹬腿,“是她讓我這麼叫的!”
謝無停手,一記眼風劃到溫疏眉身上,溫疏眉開口便說:“我先去沐浴更衣了!”
她就此溜之大吉,慢條斯理地用了足有半個時辰才回到臥房。進了門發覺他正安然讀書,她鬆了口氣,氣定神閒地先上了床去躺著。不過多時,他擱下書,也走向床榻。
溫疏眉安然閉著眼睛,忽覺被子被人一揭,心中大呼不好。果不其然,他信手將她身子一翻,左手一把按在她腰際,右手便朝臀部打了下去。
“啊――”溫疏眉漫出眼淚,猛力掙紮。可他臂膀有力,饒是不能動用內功,也能輕而易舉地按得她動彈不得。她隻得抬手去擋,他冷言:“擋一下加十下。”
她慌忙縮手,咬住嘴唇,含淚忍著。又兩下下去,他按在她腰間的手才一鬆,她即刻坐起來,撐著不哭,瞪他:“乾什麼呀!”
他挑眉:“叫你瞎教孩子。”
“我……”溫疏眉扁一扁嘴,“他那個叫法我彆扭!”
“那也不能叫姐姐啊。”謝無冷哼,“他叫你姐姐、叫我爹,你我亂|倫?”
話沒說完,她眼底忍著的兩包淚忽而往下一湧,順著臉頰淌下來。
謝無一怔――打疼了?
他認真回思了一下:沒使勁啊!
他隻是忽而覺得有些日子沒欺負她了,忍不住地想捉弄罷了。
他又凝神想了想:是委屈?
溫疏眉胡亂抹了把眼淚,緊咬著牙關,背對著他躺下去,又繼續抹眼淚。
哦,是委屈。
謝無悻悻地笑笑:“小眉――”
她小聲抽噎著,並不理他。
他沒臉沒皮地湊上去,摟住她的肩:“不哭了啊,鬨著玩的。”
呸。
溫疏眉心裡無聲地啐他,被子一扯,遮住頭臉,將他隔絕在外頭。
“小眉,我錯啦。”他帶著耍賴的意味,戳她的被子,“彆不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