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聖駕安全,東廠、錦衣衛的高手自是都被調入了宮裡,埋伏四處。
這便讓詔獄失了些防範。
是以幾百號人一並飛簷走壁地殺來的時候,詔獄留下的守衛們執著刀望著牆頭屋簷上的人頭皮發麻,一時都不知從哪一個開始打。
坐在簷角上的蒙麵男子率先摘了麵上的黑巾,底下的人一愕:“……孫旭?”
“嘿,孫子,你都敢喊我大名了啊?”孫旭笑眯眯地從牆頭上躍下來,拍拍那人肩頭,“你瞧瞧,都是自家兄弟。從前那波不算,如今你們東廠重立之後,我們沒為難過你們,是不是?”
那人瑟縮著點點頭:“是……是是是。”
“所以嘛。”孫旭笑得語重心長,“你們也彆為難我們,讓我們把督主接走,我們保準什麼麻煩也不惹,就當沒來過,好吧?”
說罷,他提步就要往裡去。
那人怔忪一瞬,一把將他拉住:“不是……孫公公。”孫旭轉過臉來,目光在他臉上一頓,就激出了他一層的冷汗。
他吞了口口水:“這這這……這我們也不想為難您,但這案子它……它是陛下親自督辦,我們若放他走,這這這這怕是要人頭落地啊!”
他一邊說一邊發著懵,不懂西廠這幫人怎的行事如此大膽。
劫獄,劫昭獄,這是個個都想滿門抄斬嗎?!
然而孫旭隻一笑:“人頭落地?”
繼而又兩聲笑,冷涔涔的,讓人後脊發涼:“陛下先活過今日再說吧!”
溫府。
自從謝無給出二月十日之期,溫疏眉便度日如年,總也睡不好。謝小羅沒有音訊,外頭又起了戰事,讓人勞心傷神的事越來越多,她一邊盼著出些什麼變故能讓謝無得以出獄,一邊又期望什麼變故都不要有,隻要她進宮去換他出來就好,旁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阿井乍然跑來跟她說“督主出獄了”的時候,她隻道自己聽錯了,怔怔地望了阿井半晌,直到阿井又喊了一遍:“督主出獄了!”
溫疏眉謔地站起身:“你說什麼?”
“已回府了!”阿井道。
不及說完,溫疏眉已提步向外跑去,阿井趕忙跟上,邊追邊道:“您彆著急,督主就是……就是傷重了些,沒有性命之憂。西廠的大夫已經去了,必定……”
“你去幫我跟爹娘說一聲!”溫疏眉回身推了他一把,“就說我去去就來!”
她說著這話,腳下半分都沒停。阿井忙應了聲“哎”,轉身朝溫衡的書房奔去。
沉寂已久的謝府之中終於又有了罕見的熱鬨,眾人都往謝無院門口趕去,溫疏眉跑到半路碰上蘇蘅兒,蘇蘅兒也正往那麵趕。臨到院門前,蘇蘅兒替她喊道:“讓一讓!都讓讓!”
圍在院門口的眾人回過頭,一見是她,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道。
溫疏眉從不知自己竟這樣能跑,一路都沒停下喘一口氣兒。踏入臥房的門的刹那,她看到床榻上滿身是血的人,才驀地脫了力。
她腳下打軟地跌坐下去,孫旭忙將她一扶、一提,攙著她繼續挪到床邊。
溫疏眉緩著氣,又驚喜又不安地打量著謝無。他身上的傷比她上次所見更多了些,琵琶骨處的鐵索大約是剛剛取了,不住地冒出血來,染紅床褥。
但他人還醒著,並未暈過去。看見她,虛弱地笑了下:“沒騙你吧?”
隻說了一句話而已,溫疏眉就見傷處的血湧得更厲害了些。旁邊的郎中匆忙用藥粉為他按著傷,她趕忙道:“你彆說話。”
謝無很乖地“嗯”了一聲,就不開口了,隻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她被看得不自在,低頭也看看自己,下意識地問:“怎麼了?”
他說:“你真好看。”
她又說:“你彆說話。”
他噗嗤笑了。
武力這般一忙,就忙了足有兩個時辰。大夫仔仔細細地為謝無將各處傷口都上好藥、包紮好,又灌了一碗湯藥下去便告了退。
溫疏眉喂了一枚梅子給他,他嚼了嚼,就要撐起身:“我得進宮一趟……”
他虛弱之至,連撐起身的力氣都沒有,稍稍一動,額上就又是一層冷汗。
溫疏眉趕忙按住他:“進什麼宮!你好生養傷,哪兒都不許去。再說,宮裡現下……現下……”
他笑眼一轉,漫開一重玩味:“現下正亂著是不是?”
“是。”溫疏眉無聲喟歎。
“所以啊,咱們得進宮看樂子去。”他邊說邊又要起身,還是使不上力,就抓住了她的手,“我沒力氣,你扶我一下,咱們一起進宮,有好一場大戲,不看就虧了。”
溫疏眉秀眉緊蹙:“……謝無!”
“聽我的。”他不由分說的口吻。
說著,目光在房中一蕩:“我官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