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2 / 2)

豐登岩是靠海懸岩,下麵就是海,從上麵是看不到下麵埋伏了什麼的,如果當時所有的金吾衛和武侯都將注意力放在滅火和維持百姓秩序上,自然也會無暇顧及這岩石下麵藏了什麼的。

到時候隻要速度足夠快,綁了崔肅,或者打暈了,或者藥昏了,再用繩索把人放下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弄走。

作為猜想的印證,李安然確實在豐登岩上找到了一些繩索摩擦的痕跡:“這是威州一帶海匪慣用的綁票本事,但是他們為什麼會選上崔肅?”

換位思考,如果是她,在文承翰強硬力主滅水匪的這檔口,乾掉文承翰自然是一個方法,但是大周到底不是積弱無能的王朝,會任由自己的朝廷命官被一乾海匪拿捏、刺殺,死了一個文承翰,到時候隻會引來朝廷對於海匪更加嚴厲的剿殺罷了。

但是,崔肅不一樣。

崔肅是禦史,是天京朝堂裡的人,綁架了崔肅,可以讓文承翰投鼠忌器,暫緩剿滅海匪的步伐,讓海匪得以喘口氣。

而且崔肅失蹤的事情,哪怕換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珍惜仕途的人,都不會選擇上報給朝廷……

“大膽匪類,囂張至此,竟然敢綁架朝廷命官,臣一定要寫奏疏上奏天聽!”文承翰怒道。

李安然:……

她摸了一把有些火辣辣的臉頰。

行吧,這個真的在某些方麵太耿直了,也不怎麼珍惜仕途。

“文卿稍安勿躁。”李安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對方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綁走崔卿,說明對方的膽子很大,並且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不如讓我們靜觀其變,看看對方的訴求如何吧。”

文承翰道:“殿下難道不擔心崔禦史的性命嗎?”

李安然搖搖頭:“如果對方真的是想要和朝廷、官府撕破臉,直接在這一刀捅死崔肅便可,又何必大費周章準備這麼多,要把人活著綁走呢?這說明對方有求於我們,有一筆交易要和我們做。所以孤敢斷定,崔肅並沒有性命之憂。”

文承翰細細一想,似乎也是這麼個道理,他和崔肅雖然相識晚,但是彼此也敬佩對方的性格、氣節,以至於崔肅失蹤的事情,讓他有些著急,失了方寸。

“再說了,他又不是被龍王搶了去龍宮做女婿去了,急什麼,隻要在這人間,我等總能把他救出來的。”李安然把手背在身後,“翠巧已經去查是誰負責準備龍王像,想必不出十二個時辰,就能有所收獲。”

說到翠巧,文承翰的表情又跟喝了一罐子醋一樣了。

李安然看他這樣,笑道:“文卿,你這副模樣又是怎麼說?”隨後又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便笑道,“你的玉佩呢?”

大周推崇“君子如玉”,為官之人,身上除了佩戴腰牌之外,都習慣隨身佩戴一塊玉佩,家財不濟者多為青章玉,稍有家底都會選擇西域進貢的羊脂白玉,文承翰和崔肅所佩都是青章玉的玉佩。

文承翰道:“這……早晨出來匆忙,未曾佩戴。”他當官以前沒有佩玉的習慣,當官以後,這些衣著配飾,細枝末節的東西都是翠巧給他收拾著,翠巧不在身邊伺候了,他自己倒是又沒有佩玉的習慣了。

李安然的眉毛挑起,她做這個表情的時候,多少會帶出多年軍中浸淫的痞氣,文承翰看著便有些無地自容,連忙扯開話題:“那我們……今日是留在附近的官驛,還是回威州城?”

李安然笑道:“你回威州城,我留在官驛。”

既然都來了,不如就在這等著,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麼訴求。

隻是……

李安然將目光落在了那些跪在豐登岩外,唉聲歎氣的漁民們身上。

“酬龍王”的祭祀毀了,這對於他們來說,其實少了一些心理上的依靠,畢竟這年頭,鬼神之說還是頗得人心的。

似乎映照著人心裡的頹喪一樣,海邊的風越發大起來,吹著豐登岩崖底的浪聲越來越大,天色也像是陰暗了起來一樣。

漁民們竊竊私語,有的歎氣,有的垂淚,有的握拳不停地錘著自己的膝蓋,看上去一片愁雲慘淡。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今年的酬龍王,完嘍。龍王生氣嘍。”換來長歎聲一片。

隻是這一片哀愁聲裡,一聲清晰的誦經聲起,眾人抬起頭來遠遠看去,卻有個一身僧袍素淨的年輕僧人,站在那豐登岩上,誦著那晦澀難懂,仿佛有奇異所在的咒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念得何其認真,眉眼端莊,以至於凝厚起來的雲層也略裂開一條長縫,灑下些許天光來在他身上。

而所有人都隻是看著他,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剛剛為何要唉聲歎氣,愁苦滿麵。

風依然很大,雨水映著天光,一顆顆晶亮無比,落在地上,融入海裡,最終雲收雨歇,青天複霽。

——有的時候,李安然總會有那麼白駒一瞬的時間,懷疑這臭和尚是不是真的有什麼能讓天地為他動容的本事。

不然,怎麼次次都給他弄出這麼美得仿佛如神跡的陣仗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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