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茶杯砸死?”太中大夫,判禮部事孔琳皺起眉頭,“小小茶杯怎麼能砸死人?”
在他對麵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是他的堂弟林興,他隻顧著狼吞虎咽。麵前擺著熱氣騰騰的菜肴,加蔥的水煮羊肉,蒸雞,燒鴨子,煮乾菜,螃蟹肉醬,果乾,蜜餞等。
這裡是大相國寺外東街上最好的酒樓,在這裡吃上一頓少說也要幾百文,並非普通人家能消費得起的。
“我怎麼知道,都是聽兄弟們說的,說不定他被拿了,官家慢慢砸唄,總能給他砸死。”林興一麵往嘴裡塞東西一麵說。
孔琳忍不住想象兩個粗魯的禁軍大漢將高酋按在地上,官家獰笑著青筋暴起用手中小小茶杯一下下去敲打他腦袋,打得他哀嚎不止,血流滿麵,直到最終慢慢被折磨斷氣......
他忍不住心裡一陣惡寒,以官家的為人這也不奇怪了。
孔琳看著埋頭苦吃的堂弟,心裡也有些氣憤,堂弟是皇城司禁軍中的都頭,皇城裡的消息大多都是林興告訴他的。
不過並非因此就請他來這吃喝,他是幫曹歸辦事的!
曹歸那人膽大包天,他每月給高酋二十兩銀子,讓他幫忙每天把官家在大內乾了什麼,有什麼動向消息都派人告訴城南大相國寺後街一處鋪子裡賣糖賣醬的老板,那是他的自家人,然後寫成紙條,再找聚集在相國寺後街的乞丐送到他宅邸去。
次數多了那一帶乞丐們都知道幫送個輕飄飄的小條子,隻要不弄丟弄壞,動動腳跑跑就能得幾十文錢,天下哪有這樣好事,就都搶著做。
而在曹歸的鄰居看看來,他就是個樂善好施的好人,每次有乞丐上門扣門,他不罵不趕不說,還會賞幾個錢。
哪知道這幾天宮裡突然出了驚變,高酋被官家殺了!
消息證實後曹歸寢食難安,因為生怕他死前跟官家說了什麼,把事漏了出去。
“這件事,官家在大內說了什麼話嗎?”孔琳端正身子小酌一口問。
“我怎麼知道。”林興終於舍得暫時放下筷子“大內隻有入內院指揮手下的人才能進去,那是東西班禁軍,我們隻是巡皇城的,哪知道官家說什麼,官家要殺高酋是他自己的事。”
“我是說.......有沒有些許消息,說明官家怒從何來?為什麼大發雷霆殺了高酋?”孔琳追問,他心中著急,如果曹歸暴露了,他怕那家夥不會守口如瓶,到時他也會下水。
“兄長,我能有什麼消息,天天在皇城裡磨腳板就是某的差事,何來消息?”林興攤手,又招呼路過的店小二“再來壺酒。”
孔琳有些不悅,他可花了不少錢的,結果卻一無所獲?這算什麼。
看著滿嘴流油的堂弟嘴角一撇,心中忍不住鄙夷,粗魯武夫,一點腦子都沒有,難怪隻能在皇城裡磨腳板......
堂弟是四嬢家的孩子,四嬢嫁到湘州,後來四嬢丈夫病死,她們母子孤苦無依,父親就把妹妹和他的孩子接到大梁來照顧,還為他謀了生路。
“你真是.......沒一點用處。”孔琳輕聲嘟囔,心中不忿,心想堂弟一家吃他家的住他家的,結果事到關鍵卻一點忙幫不上。
林興卻自顧自吃著,好像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罷了........他興趣全無,起身說“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一步,如有消息再知會為兄,此乃家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我知道哥,你去忙,記得把錢給了。”
“知道。”孔琳收起笑意,隨後整理衣冠下了樓。
他走到一樓,下麵比樓上熱鬨許多,人影錯落,喧嘩打鬨的不少,大廳中到處都是人。上樓去需要額外三十文錢,所以一樓客人才是最多的。
孔琳側過身去到了櫃台前結賬,儘量不讓人看見他的臉,帳房先生算盤撥動飛快,劈裡啪啦記幾下麻利報出價格。
孔琳一偏頭,角落裡的目光似乎突然閃躲開了........他定睛望過去,人影錯落之中有幾人坐在一樓角落裡一麵劃拳一麵喝酒,氣氛熱烈叫嚷聲很大。
什麼情況?他們在看自己,還是錯覺?
孔琳收回目光,從袖口排出碎銀,賬房上稱稱量,他借機突然回頭,角落裡的客人依舊在喝酒劃拳,沒有朝這邊看一眼。
他放下心來,看來隻是自欺欺人的錯覺罷了,便回頭接過帳房找他的幾十文錢出了門去。
門外,轎夫已經等候多時,恭敬將他迎到酒樓後的巷子中,上轎後搖搖晃晃回家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