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離兩人成親已經過了小半個月,鄭清衍前兩日已便回武館教習武術, 時辰還尚早, 擦洗一番後,又在院裡用過早膳, 臨走前聽見房中悉悉索索翻身的動靜, 又轉進屋裡看了一眼,正對上許安珩迷蒙的泛紅的桃花眼。
一覺醒來,嗓子有些乾啞, 許安珩左右晃晃腦袋, 蔫蔫的問道:“要出門了?”
鄭清衍走到床前,彎腰在許安珩臉上親了下,又捏捏他的鼻尖:“你醒的正好,剛要出門。”
“路上慢些, ”許安珩呆呆的點點頭, 又搓了搓胳膊, “這天有些涼,多穿件衣裳,彆凍著。”
“好,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去武館了。”鄭清衍又在許安珩唇上親了下,摸了下他散亂的頭發,沒在耽擱,打著油紙傘出門了。許安珩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又躺進被窩裡睜著眼發了會呆,等到徹底醒神才從床上坐起。
坐到飯桌前,早膳早已擺好,今早吃的炒麵。
要說吃麵,慣常的做法是煮著吃的,在這吹著涼風的早晨的喝上一口熱乎乎的湯,整個人都舒坦不少,隻是昨晚吃著燉肉時,不知怎麼,許安珩突然想起了了濃油醬赤的炒麵,隻可惜當時已經吃飽了,實在是吃不下了,便讓小廚房今早做了炒麵來吃。
炒麵加了雞蛋和許多素菜一起炒,香味濃鬱,口感勁道,裡頭的小白菜和豆芽夾雜在麵條中吃起來脆嫩又解膩,讓人胃口大開。
吃過早飯,許安珩泡了杯熱茶坐在桌前消食,房門未關,屋外的涼風挾著雨水濕氣飄進屋中,讓人感覺到一絲涼意。
放下茶盞,雙手互相搓了搓,許安珩起身將房門關上,屋內霎時昏暗許多,點亮燭火,端上茶盞,許安珩坐到書桌前,看著桌上勾勾畫畫的宣紙,皺了皺眉。
前些日子鄭清衍還日日待在家中時,便又提起了他夏日時曾想過的開家食鋪的想法。當時隻是起了這麼念頭,也沒細想,便推到成親後再細說,這些日子兩人膩在家中,不免說起此事,皆是以為此事可行。
開食鋪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足夠獨特新奇的菜品能夠留得住客人,這一點則是許安珩最無需擔心的,他原就愛鑽研各種美食,學了不少方子,不論是甜品點心還是家常菜亦或是些大菜,他都有能夠拿得出手的。最重要的解決了,剩下的便是鋪子的選址、內裡的裝修,以及靠譜老實的廚子和做事的夥計這種種事等著去解決。
平日裡不做不知道,真自己一一去解決這些事,還真沒一個是簡單的,單就鋪子要裝修成什麼樣子,許安珩這幾日坐在桌前,愣是沒想出個定數,畢竟是自己第一個鋪子,總歸是上心許多,難免有些瞻前顧後。昨日睡前他本想抱著鄭清衍嘟囔幾句,可惜兩人嘰裡咕嚕還沒討論出個子醜寅卯來,被窩裡又太暖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麼時候,兩人就這麼抱著睡著了,想起來真是讓人頭疼的很。
門外雨聲漸緩,左右坐在屋中也沒什麼頭緒,許安珩乾脆自己撐了把傘,帶著青石出門走走。
天上飄著牛毛細雨,青石板路濕滑,行走間,點點泥濘濺在袍角。
從府中出來,行走幾步再過個拐角,便是通往正街,大街上沒什麼人,隻有零星幾個往來采買的路人,平日裡在街上結伴戲耍的小蘿卜頭們,想來不見一個,想來是因著下雨,被家中大人拘在家中,不許出來鬨騰。
正值上午,用早膳太晚,用午膳又嫌早,街邊幾家飯館食鋪都沒什麼人,許安珩隨意進了一家大飯館,在櫃台看了看單子,點了一壺熱茶和兩,盤小食,坐在大堂中四處打量起來。
“客官,您慢用,還有什麼需要喊一聲就是。”小二端著托盤過來,將東西放下,笑著招呼兩句後,又拿著墩布擦起旁邊的桌子。
許安珩點點頭,示意青石也坐下一起,又夾起一顆丸子嘗了嘗味道。
“嘶,燙!”丸子中間有一包湯,剛出鍋,熱乎乎的燙嘴,好在許安珩沒一口吃進嘴裡,不然嘴裡好歹得燙出個泡來,隻是濺出的湯汁讓人沒個防備,還是將嘴給燙紅了些許。
青石見狀,忙找店家要了杯涼茶,許安珩接過喝下一大口,好歹嘴上不那麼難受,剩下的丸子也沒再動筷,隻時不時夾兩筷糍粑,就著熱茶慢悠悠的吃著。
從今早醒來,雨便一直沒停過,忽大忽小,剛才還是蒙蒙細雨,現下雨勢忽大,劈啪的落在屋簷地麵上。
大雨飛濺,路人難行,紛紛找地避雨,飯館中也湧進幾人,掌櫃的見狀,也沒隨意驅趕,讓小二拿了帕子給人擦擦身上的水漬,又給上了壺熱茶,讓人喝著暖暖身子。
“少爺,這店家還挺心善。”青石看著,不由說道。
許安珩雙手捧著熱茶,抬眼看去:“開門做生意本就是以和為貴,若是這店家不讓這些行人避雨,計較這許多,一傳十十傳百,自是沒人來光顧他家的生意,反之一壺茶,幾條帕子也不值幾個錢,還能搏個好名聲,怎麼都是個不賠的買賣。”
說完,許安珩抬抬下巴,示意青石往櫃台上看:“你瞧,這不就來生意了。”
剛才進來躲雨的行人,有好幾個正招呼著小二點菜,一時間,店裡生意就好了起來。
青石恍然的點點頭,正想說些什麼,餘光掃過門口時,卻是看見了熟人:“少爺,奴才好像瞧見周公子了。”
順著青石的手看去,果然是周軒,不過此刻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衣角處濺了不少水漬,頭發間也有些淩亂,幾縷濕發黏在臉側,一看便是被剛才突如其來的大雨淋了個巧。
“周兄。”許安珩繞開端著熱湯的店夥計,走到周軒身側,拍了下他的肩膀。
周軒正拿著帕子擦拭著身上的雨水,突然被人從身後這麼一拍,嚇的渾身一抖,轉頭一看,頓時舒了口氣:“許安珩,原來是你,你這不聲不響的,我還以為是誰呢,嚇我一跳!”
嚇著了人,許安珩抱歉的笑笑,周軒也沒計較,將手巾還給店夥計後,便隨著許安珩一起,拎著放在地上的簍子坐到了他們方才的桌上。
“你這是乾什麼去了,淋這一身雨,你這簍子可濕了,裡麵沒裝什麼貴重物吧?”許安珩邊倒茶邊問。
“出門談生意,臨走前他硬是給我塞了簍螃蟹,推拒不得,便收了下來,”說到這,周軒搖搖頭輕歎了口氣,“出來時還好好的,正巧走到半路就下起大雨,又刮著風,打著雨傘也不頂用,你瞧瞧我這,都被吹成什麼樣了,好在附近都是開門做生意的人家,便想著進來躲躲雨。”
“原是如此。”許安珩將茶壺放下,點了點頭。
喝下口熱茶,周軒輕舒口氣,轉而問道:“你呢,這大雨天不呆在家中,可是有什麼急事要辦?”
聽到這,許安珩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周軒家又是做酒樓生意的,倒是能像他取取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隻是動了個開小食鋪的念頭,正煩心著,想著出來透透氣。”
“果真如此?”周軒眼睛一亮,活像是自己要新開家鋪子一般,“可定下了開在何處,鋪子有多大,是要買點心糕團還是家常小菜?”
沒料到周軒一下便問出如此多問題,許安珩略一思考,才一一回答,罷了又開玩笑道:“看你還挺高興,我開的可是食鋪,你就不怕會影響你家酒樓的生意?”
“這你就想差了,”周軒笑著擺擺手,“就算不是你,總會有其他人要開鋪子,我總不能拘著不讓人家做這門生意,這麼一來,相比其他人,我還寧願是你開食鋪,好歹互相知根知底,不會耍什麼陰招,更放心些。”
“你說的確實有理,”許安珩聞言,笑著喝了口茶,“既如此,我也不和你客氣,正巧有許多問題積著,你也給我提提意見。”
周軒自是不推遲,隻不過既要談事,便不好再坐在大堂,上了二樓雅間細說。
雨下個不停,快到晌午也沒有要停歇的跡象,伴著斜風被吹進屋內,青石剛關上窗,邊聽得自家主子說話。
“青石,這陣雨大,你去武館傳個話,就說中午我便不回了,與周兄在外頭用膳,你和清衍知會一聲,讓他若是無事中午也不必回府,這天氣一來一去的也不方便……”許安珩絮絮叨叨,交待了許多。
周軒今早出門也沒帶小廝,見狀連忙讓青石順路也幫他與夫郎帶個話。
看著青石關上門,周軒不經意的感歎道:“這個月雨水多了些,這小半個月基本每日都有一場雨。”
“是啊,夏日裡幾月沒見著一滴雨,我還想著今年雨水少,沒想到都下到現在來了。”許安珩看向軒窗,卻看不見窗外的雨。
“行了,不想這些,看看要點些什麼菜。”周軒大手一揚,打斷了許安珩的思緒,兩人便商討著點了些招牌菜與特色菜。
55 螃蟹
待到屋外驟雨停歇, 已是半下午,與周軒談論半晌,許多事物許安珩也有了頭緒, 眼見著雨停, 周軒便有些心神不定,想要先走一步。
周軒拱拱手:“安珩,這雨眼見著停了, 我便先走一步,家裡還有人等著, 若還有什麼事兒, 你隨時來尋我,我定知無不言。”
“既如此,我也不耽誤你。”許安珩笑著起身。
低頭看見腳邊的竹簍, 周軒拍了下手, 將竹簍遞給許安珩:“這季節螃蟹最是鮮美,你拿回去嘗嘗。”
許安珩自是不肯, 還沒等他推拒, 又聽得周軒道:“你也彆推拒,這螃蟹寒涼,我娘不愛吃, 你嫂夫郎現在又吃不了, 我自是不好吃這東西饞他,至於我爹,哼……”
周軒嗤笑一聲,剩餘的話並未說出口。
許安珩知道他府中的情況, 他爹寵妾滅妻, 要不是周夫人有些手段, 現在指不定周軒是個什麼樣子,故而周軒對他這個爹也是極其厭惡,若不是顧及名聲,他都想帶著娘與夫郎搬出周府,另立府邸,離他爹遠遠的,怎麼可能還送螃蟹去孝敬他,隻是許安珩注意到他的話,遲疑道:“嫂夫郎是……”
周軒點點頭,臉上滿是喜意:“正是,前些日子才診出來的。”
“恭喜恭喜。”許安珩笑著拱手賀道。
周軒滿臉喜氣,又將竹簍往許安珩手中塞:“既如此,這螃蟹你可彆推拒了,我帶回去也是浪費,你就拿著吧,和我還客氣什麼!”
“好好好,那我便收下了。”許安珩接過簍子,想起什麼,又問道:“我這有幾道食譜,是我二嫂孕時食欲不佳時用的,你可需要?”
“還有這等好事,”周軒驚喜道,“自是要的,我正愁這事兒呢!”
“等抄寫後,我便差人送到你府中。”
“那便多謝!”
送人下樓,許安珩又獨自返回了雅間,一進屋便看見桌角旁的竹簍,蹲下身揭開一看,裡麵的螃蟹用稻草捆紮的結實,個頭碩大,看起來就
肉肥膏滿。
看著竹簍中的蟹,許安珩在腦海裡想著螃蟹十八吃,越想越嘴饞,最後竹簍一蓋,拎著出了酒樓。
秋日天暗的早,武館下學時辰也提早了些,許安珩掐著手指算算,這會兒過去正好能趕上武館下學,和鄭清衍一起回府。
許安珩到時,正巧趕上武館學生下學,便站至對麵,不湊上前去擋道。
他原來過武館,一些學生見他眼熟,認出他是鄭夫子的夫君,便也點點頭像他問好,又拉過自己好友,幾人笑嘻嘻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慢悠悠的半天沒上馬車,時不時還轉頭往門內看看。
“夫子,有人在門口等著你呢,你還不快些!”一個圓臉小哥兒湊到鄭清衍身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
鄭清衍剛剛忘了拿傘,折返回去又出來後,便被抱住了胳膊,聽得小哥兒的話,便猜到了他所說之人是誰,捏捏他臉,笑道:“還特意回來和我說一聲,是不是又有許多人在外頭沒走呢?”
圓臉小哥兒嘿嘿一笑:“大家隻不過好奇夫子的夫君是什麼樣的,站的遠遠的看兩眼,認認人罷了。”
武館中的小哥兒小娘子們性情大多爽朗,且能來武館學習武術防身健體,大多家境也不錯,還有些相互之間本就熟識,都不是什麼尖酸刻薄之人,相處久了,一來二去間,也都熟絡起來,平日裡無事也會聚在一起說說話,聊聊趣事,難得有共同熟識之人的趣事可瞧,可不是站著不願先走。
“都圍在這兒呢?”鄭清跨過門檻,看著武館門口處三三兩兩聚集的人,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見著鄭清衍出來,逗留在門口的小哥兒小娘子們紛紛喊著“夫子”,腳下挪動幾步卻還是不肯先離去,瞧瞧他,又瞧瞧另一邊玉樹臨風的男子,臉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抬起手用寬袖掩著,不知在和好友說什麼小話,眼神卻一直沒離開他們二人,看見許安珩朝著這邊走來,更是瞪大了雙眸,一錯不錯的看著。
鄭清衍往許安珩身邊靠了靠,好笑的看著八卦的眾人:“我便先走了,你們也早些回吧。”
打過招呼,鄭清衍便牽上許安珩空閒的那隻手,轉身先走了,聽著身後聲音漸大的私語,以及一兩聲抑製不住的驚呼,許安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清衍,你這武館中的學生,也,也太……”
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遍,許安珩愣是沒找出個合適的形容詞。
鄭清衍抓著他的手緊了緊:“他們隻是好奇罷了,沒什麼壞心思的,前兩日還鬨哄著要喜糖吃呢。”
“但是他們一直盯著我看,我總是有些不自在的,”許安珩委屈的撓撓鄭清衍的掌心,“你怎麼隻向著他們?”
鄭清衍聽著他特意放輕又故作委屈的聲音,心裡癢癢的,微微抬頭看他一眼,牽著他的手搖了搖,哄道:“隻向著你,明日我便好好說說他們,不許再這般盯著你看了,好不好?”
“真的嗎,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許安珩微微低下頭,熱氣噴灑在鄭清衍的耳尖。
鄭清衍紅著耳朵,借著衣裳的遮擋,在許安珩腰間擰了一下:“那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都聽你的。”許安珩見好就收,悶悶笑了兩聲。
鄭清衍摸摸發燙的耳垂,許安珩見狀,也伸手摸摸他的耳朵,此時正在大街上,鄭清衍害羞與這親密的動作,拉下他的手,餘光掃見他另一隻手上的竹簍,問道:“簍子裝了些什麼?”
“今晚有口福了,裡頭是一簍蟹。”許安珩笑笑,將今日碰見周軒的事兒和他一說,又交代了螃蟹的來曆,“這蟹你想怎麼吃?”
“蟹自然要蒸著吃,滋味夠鮮”鄭清衍看看竹簍,“但也不能全蒸著吃,也換換口味,你前兩日還說想吃蟹釀橙,本來還想著讓廚房買些蟹來,今日趕巧,得了一簍蟹,正好路上看看有沒有橙子賣,若有好橙子,也遂了你的願。”
許安珩心裡軟乎乎,想吃蟹釀橙這話不過是前些日子吃蟹時他順嘴一說,廚房這幾日也沒采買螃蟹,他自己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小夫郎還記得,要不是在外頭,他定要好好抱著夫郎親一親。
許是許安珩的目光太灼熱直白,鄭清衍下意識捂了下唇,反應過來後又紅著臉放下手,羞惱的用力捏捏手中牽著的手,聽到抽氣聲後才放鬆力氣,輕哼一聲拽著人往前走。
許安珩悄悄動動手指,眉眼帶笑的跟著鄭清衍走,不再出聲逗他。
既是想吃蟹釀橙,兩人便一心尋著橙子,還在季節少不了賣果子的小販,雖上午一直下著雨,可雨一停歇,便有人挑著果子沿路叫賣,許安珩將人攔下,在他的竹筐中挑選起來。
“郎君放心,我這橙子是自家種的,個大飽滿又多汁,包您滿意,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剝一個嘗嘗!”小販看著兩人挑揀,毫不心虛的誇起自家的橙子,說著還想上手剝一個給兩人嘗嘗。
麵對如此熱情的小販,鄭清衍連連擺手:“多謝,不必嘗了,這橙子看著就好,多謝大叔。”一邊說著,還一邊踢踢許安珩的腳,讓他快點幫自己解圍。
“好了,就買這些。”許安珩笑著站起身,擋在鄭清衍前麵,將挑好的橙子遞給小販。
給過銀錢,小販道謝過後挑著擔子走遠,鄭清衍鬆了口氣,接過許安珩懷中的橙子,兩人牽著手,慢悠悠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院中,許安珩便將蟹拿到了小廚房,沒想到這蟹綁著這許久,草繩一段,依舊精神,舉著一雙大鉗就想跑,被廚娘一把抓住,放在水中刷洗。
選出幾隻個頭大的蟹放進蒸籠,其餘的幾隻,許安珩打算都做成蟹釀橙。
要做蟹釀橙,先要做橙甕,橙子切去頂部,再將橙子的果肉和筋膜去除乾淨,剛才取出的果肉取少許搗出汁水,放在碗中備用,接著將蟹放上鍋蒸片刻,再將蟹肉、蟹黃、蟹腿拆出,與黃酒、醋、橙汁拌成餡料,裝進橙甕中蓋上,再放進鍋中蒸一會兒。
許安珩忙著拆蟹拌餡,鄭清衍便將橙甕備好,將橙子中的筋膜去的乾乾淨淨,做完了手中的事兒,他便吃起了剛才挖出的橙肉,還不忘往許安珩唇邊送了一塊。
“這橙子真不錯,甜中帶酸,汁水充足,那大叔還真沒誇大。”鄭清衍又吃下一塊橙肉,臉頰鼓鼓。
許安珩也點點頭,張嘴示意自己還想吃一塊。
接過一塊橙肉,見鄭清衍還想繼續吃下去,忙開口道:“,馬上就吃飯了,彆吃多了,待會這蟹吃不下,可就全都進我肚裡了。”
鄭清衍迅速將手碰到的那塊果肉塞進嘴裡,鼓著腮幫道:“最後一口,不吃了!”
許安珩看著他鼓鼓的臉頰,想上手戳一戳,隻可惜他手上正拆著蟹,便隻好作罷,鄭清衍吃完橙子,也拿過小剪子,站在許安珩身邊拆起螃蟹。
下午買的橙子個頭大,做成的橙甕自然也不小,一個橙甕足能裝兩個蟹,將剩餘的蟹都拆完裝入橙甕中,不過也隻得了三個。
將橙甕放進蒸籠,鄭清衍又去溫了壺黃酒,螃蟹性寒,黃酒性溫,又能活血養胃,兩者一起食用,自是再合適不過。
溫好黃酒,擺上佐蟹的蘸料,等到蟹上桌時,屋外又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
夜色朦朧,院內寂然無聲,一時間隻聽的見雨點輕輕的敲打著窗紗簌簌聲。
56 水泥
油燈輕晃, 裝在白瓷盤中的蟹散著屢屢熱氣,蟹香濃鬱,直鑽進鼻間。
清蒸蟹蟹肉質細嫩, 膏似凝脂, 甘甜酥軟,味道鮮甜,蘸著特意調製的蘸料, 再喝上一口溫熱黃酒,滋味彆提多好。
螃蟹清蒸最能品出它原始的鮮美, 蟹釀橙則是將蟹肉的鮮美與橙肉的清甜交織在一起, 盛入橙甕中,又融入了橙皮的甘香,入口時再用鹽、醋相佐, 口感頗具層次, 讓人回味無窮。
吃下最後一口蟹膏,許安珩滿足的放下小銀勺, 向後一靠, 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肚子:“吃的好飽。”
鄭清衍喝酒容易上臉,和許安珩一起喝完一壺黃酒,臉上紅撲撲的, 幸好他酒量不錯, 並未喝醉,一雙杏眼亮亮的,也覆手上去揉揉許安珩的肚子。
屋外雨聲漸小,鄭清衍開門一看, 隻見空中依然飄著小雨, 細細密密, 悄無聲息的落下,許安珩從他身後覆上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語氣有些慵懶:“這些天雨就沒停過,到處都是濕濕的,這雨下多了身上都感覺有些潮濕黏膩。”
“這還隻是小事,”鄭清衍拍拍壓在肩上的腦袋,“這連日的雨說不準還是會影響收成,有些地方的糧還沒收完,這淋了雨若是沒能及時曬乾,怕是容易黴壞。”
“是啊,”許安珩歎了口氣,收成不好苦的還是靠地吃飯的老百姓,“不過我看下雨這些天來,這雨看著越下越小,應該過不了兩天就能停雨了。”
鄭清衍手指卷著許安珩落到自己身前的一縷頭發,笑道:“這天氣哪能說的準,要是能馬上停雨就好了。”
許安珩挨著鄭清衍的臉側蹭蹭,看著屋簷下的落雨,冷不丁問道:“二哥最近是不是忙著加固堤壩的事兒呢?”
“嗯?”鄭清衍想了想,“應該是,秋收過後,便要征徭役,具體做什麼還是要看朝廷,修橋修路都有可能,今年下了這麼些天雨,極有可能漲水,一旦漲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工部應該正著手加固堤壩一事。”
許安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鄭清衍轉過身來,捧著他的腦袋:“又在想什麼呢,你有事兒要找二哥,看你一直念著堤壩一事,總不會是你也想去修建防水壩?”
“想什麼呢,”許安珩湊上前親親他,“我哪會修水壩,隻是我想到了原來在書中看過的一種材料,極其堅固,說不準能用來修建水壩能有奇效。”
“果真如此?”鄭清衍瞪圓了眼。
許安珩抱著懷中人的腰,看著他因驚訝而瞪圓的雙眸,忍不住又湊上去親了一口:“真的,隻是這種東西需幾種彆的材料混合而成,我隻是大致知道這幾樣東西,可具體的比例卻不太清楚。”
“那也很好,”鄭清衍並不覺得失望,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既然知道需要什麼材料,大不了多試幾次,總能試出合適的。”
“說的也是,”許安珩摸著鄭清衍腰間掛著的玉佩把玩,“明日我便讓人將東西買回來,先在院子裡做些試試。”
鄭清衍點點頭:“不先告訴二哥一聲嗎?”
“八字還沒一撇呢,真做出來了再說也不遲,省得到時候空歡喜一場。”現下早已入秋,風吹在身上,激起陣陣涼意,還有零星的雨點順著風飄落在臉上,許安珩扒在鄭清衍身上不願下來,趴在他背上,環住他的脖頸亦步亦趨的進到屋裡。
屋外小雨不斷,輕柔的雨聲催人入睡,夜色深層,涼意漸濃,許安珩與鄭清衍泡過腳後,熱手熱腳的窩進被裡,聽著窗外雨聲入眠。
雨下到後半夜便停了,早晨醒來時,隻有屋簷樹梢處還時不時滴落幾滴雨珠,鄭清衍經過時,正被一滴雨水砸中頭頂,整個人一激靈,快步走進屋裡。
許安珩還躺在床上,睡的大夢不知醒,鄭清衍剛從外麵進來,手上帶著些涼意,見狀壞笑著戳了戳許安珩睡的熱乎的臉,擾的人直往被子裡麵鑽。
近些日子的天氣正適合睡覺,窩在被窩不知道有多舒服,許安珩本就愛睡懶覺,現在每日更是睡的不醒人事,鄭清衍怕他睡多了頭昏,早上出門前便會鬨鬨他,讓他清醒一些。
說來也怪,許安珩起床氣挺重,其他人喊他起床都不敢大聲,鄭清衍每日這麼和他鬨一下,卻不見他有什麼不快,反倒還在床邊黏糊起來了。
“馬上,馬上就起。”許安珩抓著鄭清衍作怪的手枕在腦袋下,“真的,我馬上就醒了。”
鄭清衍一隻手被枕著動不了,隻好用另一隻手捏捏他的鼻尖:“彆睡太晚了,再眯一小會兒就起來吃飯,我要出門了,乖,把我的手放出來。”
“親一下,”許安珩撅嘴,“親一下就放開你。”
每每到這個時候,鄭清衍都深覺自己像是在哄四五歲的孩童,他低下頭,在在許安珩唇上親了一下,離開時還用虎牙輕輕咬了他的唇一下。
許安珩不滿的哼哼:“怎麼咬我?”
鄭清衍不搭茬,動動被壓著的手:“親都親了,可以把我的手放出來了吧?”
許安珩不情不願,迷糊睜開眼,對著麵前紅潤的唇就湊上去狠狠啄了一口,方才滿意的將手鬆開,接著又裹著被子咕嚕一滾,把自己包成長長一條,隻餘一雙眼在外頭,偷摸著看著鄭清衍。
自打成親後,鄭清衍時不時要被偷親一口,短短半個月,他都習慣了,拍拍床上的蠶蛹,又揉了揉許安珩散落在枕頭上絲滑的黑發:“我出門了。”
“好,路上慢些。”許安珩露出腦袋,連連點頭,看著鄭清衍的身影消失在屋內。
鄭清衍出門後,屋裡又隻剩下許安珩一人,他們二人都是不太喜歡下人近身伺候的,許安珩是上輩子習慣了獨立自主,真要是一群人圍著他伺候,反倒有些不自在,鄭清衍則是小時候和許安珩待久了,有些沾染上他的脾性,也不太愛讓下人近身,兩個主子都是如此性格,倒是讓歲安院中的下人們輕鬆不少。
房裡靜的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被窩裡還暖和,許安珩便躺在被窩裡想著做水泥需要的材料,昨晚喝了酒,腦袋有些不清醒,但水泥一事確實可行,既打定主意,便該仔細籌劃。
等到被子中的溫度慢慢散去,許安珩才下床穿衣洗漱,又讓人去尋了許多做水泥需要的材料回來,用過早膳後,便尋了個空曠的地方帶頭開始攪和。
水泥主由石灰石、粘土和鐵礦粉研磨混合而成,許安珩也不知具體的比例,便將幾種材料按照不同配比做了幾組,再用紙筆仔細記錄下來。
幾樣材料磨細混合後,需要進行鍛燒,看著院中的火灶,許安珩突然意識到,可能還是的去尋二哥幫忙,畢竟需要高溫鍛燒,府中的火灶可能沒有如此高的溫度,還是得去燒瓷器的窯洞之類的地方才能燒成。
許安珩看著麵前的混合而成的幾堆生料沉思許久,等到晌午鄭清衍回來用飯時,他又將此事說了說,最後兩人一直決定將此事甩手給二哥。
“反正二哥在工部做事,要是成了,也是他的功績,若是不成,工部人才濟濟,說不準哪位大人因此受了啟發,也是件好事。”許安珩義正言辭,全然忘了昨晚說出口的話。
“等二哥回來和他說就是了,二哥在工部行事也方便些,”鄭清衍看著他這幅迫不及待想要將此事丟出去的樣子偷偷發笑,從碗中拿了顆燈籠果喂到他嘴邊,“回來時正好看見有攤販在賣燈籠果,圓滾滾的看起來挺可愛的,便買了些回來,這次的酸酸甜甜,味道還不錯。”
許安珩咬住果子連連點頭,若不是看許二哥中午並未下衙回家,真想現在就把事兒交出去。
燈籠果在口中爆開,酸甜的滋味席卷味蕾,清新爽口,讓人吃的停不下來。
飯後小憩一會兒,醒來時鄭清衍已經去了武館,許安珩喝了盞茶醒神,便去了書房,雖是想把事兒都甩給二哥,但該交待的還是要交待清楚。
夏荷端了壺桂花茶放好,又將剩下的燈籠果都洗淨端進書房,便退了出去,許安珩坐在木椅上思考良久,才提筆書寫起來,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張紙。
寫下最後一個字,停筆,從頭至尾細細看過,確認無甚疏漏後,許安珩輕舒口氣,端起茶盞,吹開浮麵的桂花,淺喝一口。
“還是花茶好喝些。”許安珩自言自語,又喝了口茶,他從來都不太愛喝茶,覺得苦的緊,花茶便好些,鄭清衍口味和他一樣。院裡的兩位主子都不愛喝茶,這樣一來,隻要不是待客,上的都是些花茶或各種甜水。
手頭要緊的事忙完,許安珩又閒散起來,養的兩隻小貓不知從哪野了回來,挨著他的腳叫的甜膩,許安珩挨個從頭摸到尾,狠狠揉了揉小貓,又翻出貓咪專用的毛梳,坐在簷下抱著軟乎乎的小貓梳起貓來。
許安珩手法嫻熟,貓咪在他懷裡舒服的直打呼,摸摸翻出來的雪白肚皮,又暖又軟的,讓人移不開手。
躺在他懷裡的桔子懶洋洋的睜開一隻眼,複又閉上,許安珩得寸進尺,光摸還不夠,抓住貓咪的雪白的抓,一頭埋進暖暖的肚皮蹭了幾下,蹭的桔子“喵嗚喵嗚”叫個不停,蹲在他腳邊慢條斯理舔爪子的橙子睜著渾圓的貓兒眼看了一眼,忙不迭的跑遠了。
57 海苔
桔子被壓著吸了許久, 最後伸出軟綿的爪墊在許安珩臉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梅花印,趁著他鬆手捂臉的功夫,一溜煙的爬上了屋頂上, 隻留下一條毛乎乎的尾巴在屋簷處甩來甩去, 勾的人心裡癢癢的,跑遠的橙子也從另一處跑來,甩著尾巴和桔子互相舔毛。
許安珩站在台階上, 幾番甜言蜜語都沒能將兩隻小貓哄下來,看著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柔軟毛毛被一陣細風吹的微微波動, 許安珩眼饞的不行, 拿了兩條炸小魚在下麵逗著貓咪。
許安珩敲著碗:“桔子,橙子,下來吃小魚。”
酥炸小魚乾對小貓咪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 除卻蹲在屋簷的桔子和橙子, 連剛才不見蹤影的柚子和金桔都躥了出來,隻不過幾隻小貓咪都很是無情, 分吃完碗中的小魚乾沒讓許安珩摸到一根毛, 轉眼就跑回了房頂,唯有金桔稍微有點良心,蹭了蹭許安珩的褲腳, 又喵喵叫了幾聲才靈巧的躍上房梁。
被自己的幾隻貓咪無情拋棄的許安珩, 在夫郎的小貓咪的貼心蹭蹭之下獲得了些許安慰,站在屋簷下嘀嘀咕咕的譴責了一會小貓咪吃過就跑的無恥行徑,許安珩轉身又回了廚房。
方才炸小魚乾時,看見小廚房采買了不少紫菜, 許安珩一時想起了海苔, 酥酥脆脆, 味道鮮美,正適合閒時吃來消時。
紫菜餅撕成小塊,倒少許油拌勻,小火熱鍋,將拌好的紫菜倒進鍋內,待紫菜在鍋中烘至兩麵變成綠色,便可盛出。趁著鍋中還熱,再在鍋底倒入一層白糖,白糖在鍋中熬成糖漿後,再把紫菜倒進去翻炒,使每片紫菜都蘸上糖漿,最後灑上熟芝麻和少許鹽,炒勻即可。
剛出鍋的海苔鮮香酥脆,帶著濃濃的芝麻香氣,許安珩時辰算的正正好,海苔出鍋沒多久,鄭清衍也回來了,在廚房中聽見外麵丫鬟們的行禮聲,他忙出去將人帶了進來,喂了塊海苔到他嘴裡,問道:“好吃嗎?”
鄭清衍一回來嘴裡就被塞了口東西,聽得他發問,下意識的咀嚼起來,點點頭道:“鹹甜薄脆,這是什麼,原來從沒吃過。”
許安珩邊說還不忘時不時給鄭清衍喂上口海苔,湊近後卻在他身上聞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不禁湊的更了些:“清衍,你身上放了些什麼,好香啊,有點像……”
“糖炒栗子!”
兩人同時脫口而出,接著又相視一笑,鄭清衍從袖中拿出包剛出鍋的,還熱乎的糖炒栗子,笑道:“回來的路上滿大街都是糖炒栗子的甜香,尋著香味去買的,正巧去的時候有一鍋剛炒好,便買了些回來。”
糖炒栗子就是要趁熱吃,又糯又甜又香,殼還好剝,順著殼上的裂縫輕輕一剝,金黃色的果肉就露出了出來,許安珩美滋滋的喂了鄭清衍一顆,又給自己剝了一顆。
一包栗子分量不多,鄭清衍也是想著吃過了零嘴用不下晚飯,特意沒買多少,分吃完糖炒栗子,兩人也默契的不再吃海苔,回到房中喝了杯茶,準備用晚膳。
深秋的寒風激起陣陣涼意,院中的樹隨之飄落不少枯葉,幾隻貓咪吃過特意為它們準備的貓飯後,也紛紛回到窩中,毛絨絨的一大團,看著就很暖和。
鄭清衍招招手:“小金桔。”
舔著爪子的小貓聽見鄭清衍的叫聲,抬起精致的貓兒眼看了一眼,慢條斯理的抖落壓在自己身上的柚子,咪嗚喵嗚的跑過來,被鄭清衍抱起來後,安安靜靜的在他懷裡當暖手寶。
許安珩手指繞著金桔的尾巴玩,見它隻抬頭看了一眼,又懶懶的趴回去後,便玩的更加起勁,貓窩中的其他幾隻小貓見狀,也好奇的圍了過來,被許安珩一手一隻抓住抱緊懷裡,挨個摸的喵喵叫。
聽著幾隻小貓不滿的叫聲,鄭清衍從許安珩懷中接過尾巴尖白白的桔子,以手為梳,理順它被弄亂的毛毛:“哥,你怎麼又欺負它們?”
許安珩抱著橙子和柚子,呼呼對著它們的皮毛吹氣,在它們的濃密的背毛上吹出一個淺淺的小窩,不滿中又帶著丁點委屈:“誰讓它們下午吃了我的小魚乾還不讓摸,這下被我抓住了,我要把這幾隻小貓咪都摸禿!”
鄭清衍摸著小貓的手一頓,可憐的看了眼橙子和柚子,對上兩隻貓咪瞪得渾圓的眼睛,飄飄乎轉開了視線。
好在沒過多久,夏荷進來解救了兩隻可憐的小貓咪。
“少爺,少夫郎,二少爺已經用過飯了。”
“好,我知道了。”許安珩點點頭,再一次將兩隻小貓咪從耳朵尖摸到尾巴尖,輪流抓住它們的兩隻小爪子叮囑道:“下次不許再躲著不許我埋毛了,聽見了沒有?”
“喵嗚,喵嗚。”
許安珩滿意的將小貓放下地,看著它們顛顛的跑回貓窩。
鄭清衍看著他,沒忍住偷偷笑出了聲,彎下腰將懷中的貓咪放下,挨個摸摸頭,看著它們進到貓窩裡。
“清衍笑我。”許安珩眼角耷拉下來。
“沒有,”鄭清衍辯解道,“我隻是覺得小貓可愛。”
但是你比小貓還要更可愛一點,鄭清衍心想。
看著鄭清衍毫不心虛的眼神,許安珩笑著湊前去討了個吻,牽著鄭清衍的手往書房去,拿上自己下午寫了滿滿一大張字的宣紙往清風院去。
許辰文聽見下人通傳時是頭痛的,用過膳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會兒,他的好弟弟又要來折騰他了,但是他身邊的小姑娘卻開心的很,一聽見兩個小叔叔都來了,滑下凳子就跑了出去。
許辰文單手揉揉太陽穴,還是讓人進來了。
“二哥。”許安珩抱著小姑娘進來,毫不客氣的拉著鄭清衍直接就坐下了。
“長話短說。”許辰文忙了一天,暫時沒有力氣再和小弟拌嘴。
許安珩輕嘖一聲,直接將手中的宣紙遞了過去:“那你自己看吧。”
許辰文接過宣紙,知道小弟是有正事,稍微鄭重些許,喝了口茶,抖開宣紙,一字一句慢慢看了起來。
許二哥仔細看著宣紙,鄭清衍和許安珩便逗著懷裡的小姑娘玩:“你娘親呢?”
許知禾掰著自己的手指,乖巧回道:“娘累了,在休息。”
許二嫂如今也有五六個月的身孕,身子越發重起來,平日裡更容易覺著累,坐不了多久便要回房休息。
許安珩揉揉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臉,變戲法似的變出一個油紙包:“給你帶了好吃的,猜猜是什麼?”
許知禾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油紙包,愣了愣後突然笑起來,雙手抱住紙包,鼻尖微動:“好香。”
鄭清衍揉揉小姑娘圓滾滾的腦袋:“要不要幫你拆開?”
“嗯嗯。”許知禾連連點頭。
接過油紙包,拆開後放在桌上,裡麵正是臨出來前新做的海苔,長長一片,擺的整齊。
許知禾先是喂了兩個小叔叔一人一片,接著又看向爹爹,歪頭想了想,沒去打擾爹爹,低頭將手中的海苔吃進嘴裡。
伴隨著耳邊“哢嚓哢嚓”的脆響,許辰文終於將手中的宣紙放下,抬頭正想說話,便被女兒撲了滿懷:“爹爹,你也吃。”
吃下喂到嘴邊的東西,許辰文捏捏女兒軟嫩的臉蛋:“好吃,知禾喂了爹爹什麼呀?”
“是海苔,小叔叔帶來的。”許知禾抱著爹爹的大手搖來搖去。
“那讓嬤嬤帶之禾去房裡吃海苔好不好,給娘親也嘗一嘗,”許辰文摸摸女兒的頭,“爹爹和小叔有事要說。”
“好。”
看著女兒跟著嬤嬤走出去,許辰文臉上的暖意瞬間消散,滿臉凝重的看向許安珩與鄭清衍,他抖抖手上拿著的宣紙,問道:“這上麵寫的可屬實?”
許安珩點點頭:“當然屬實,本來我是想做成後再讓你來看看,可惜單在府內做不成,若要去外麵尋個窯洞又麻煩,便乾脆讓二哥你接手,倒也省去許多事。”
許辰文聞言,想將手上的宣紙卷起來狠狠敲一敲許安珩的腦袋:“這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地方做的東西,若真如這上麵所寫,定是要將配方保密起來!”
“所以我才找你來了,”許安珩從白盞中挑出顆格外圓潤的果子,又將這顆看起來就甜的果子放進鄭清衍手中,“這水泥除卻可以修建防水壩,還能修剪城牆建築,也能用來鋪路,用它鋪出來的路不僅平坦且不易破壞,雖說剛開始的成本高些,可卻免去了以後許多年的修路費,依我看還是比較劃算的。”
“這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許辰文雖是心動,卻依舊保持理智,“等真將你這水泥做出來後再說其他,現在想這麼多,若是這水泥做不出來,都是一場空。”
許安珩聳聳肩:“那我就不管了,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我院子裡還有今日剛混好的一堆生料,二哥你明日也一並帶走吧,放在院裡太占地方了。”
許辰文答應的痛快:“行,明早我就喊人去運走。”
正事說完,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夫夫倆也沒多待,又關心了兩句二嫂,便相攜而去。
許辰文送走兩人,心裡卻還久久不能平靜,若不是此刻時辰太晚,他定是要去工坊試驗一番,看看這水泥能否做成,又是否真如這紙上所寫,有如此奇效,他拿過放在桌上的宣紙,坐在燈下,再次看了起來。
“猜猜二哥現在在做什麼呢?”許安珩晃晃兩人相牽的手問道,還不待鄭清衍回答,他自己又答道:“我猜現在又拿起我帶去的那張宣紙看了起來。”
鄭清衍也晃晃手:“你那水泥又能修路又能砌牆,還有其他各種妙用,二哥本又在工部任職,自然是格外在意。”
“這麻煩事就交給二哥了,”許安珩長舒一口氣,突然鬆開鄭清衍的手,快走幾步,接著轉過身來,麵對著他,將手伸到他麵前,“你看我的手,上午將那些材料磨成粉末都磨出水泡了。”
鄭清衍抓住他的手,避免他倒著手不小心摔倒,又借著月光看了看他的掌心,煞有其事的伸出手指在他掌心間揉了揉:“那我幫你揉一揉。”
感覺到掌心輕柔的觸感,許安珩心間一癢,他掌心本就沒什麼水泡,隻是在心上人麵前裝裝可憐罷了,沒想到清衍順著他不說,還在替他揉起練箭時留下的硬繭,左右看看,正好四下無人,許安珩緊扣住鄭清衍的手,對著麵前粉嫩的唇直直的親上去。
“唔……”
鄭清衍莫名其妙被親上來,又迅速被許安珩帶著沉浸其中,成親這麼多天,許安珩吻技大有長進,每每都親的人淚眼迷離,鄭清衍被親的腿軟,隻能抱著心上人的肩,才不至於站不穩。
不知過了多久,許安珩輕輕咬了下鄭清衍的下唇,才饜足的退開些許,抱著懷中人慢慢平緩呼吸,又親親他的發頂,等到腰間被輕輕掐了下,許安珩才放開懷中人,牽起他的手,慢慢往歲安院走去。
58 生辰
次日, 許辰文第二日一大早就趕來歲安院將院中堆積的生料運走,許安珩見見狀便再沒過問有關水泥的任何事,且京城也日漸放晴, 心中無甚擔憂, 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用過早膳,許安珩便一頭紮進了書房,連著又畫又改好些時日, 食鋪的內部的裝修圖紙終於快要畫好,許安珩不願再多拖, 在書房一連坐了幾個時辰。
“終於畫好了。”許安珩放下筆, 坐著伸了個懶腰,敲敲酸痛的肩膀喚了青石進來。
許安珩將圖紙遞過去:“你拿這張圖紙給拿著師傅們看看,若是可行, 食鋪便按這上麵的樣式來裝。”
青石接過圖紙後, 轉身便出門辦事,許安珩繼續懶懶的坐在椅子上, 又將圖紙上的大大小小的設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確認沒什麼疏漏後,喝儘杯中的茶,站起身來, 打算出門去武館接人。
今日的風並不猛烈, 吹在麵上很是輕柔舒服,天邊漏下幾縷薄陽,曬的人全身暖暖的。
慢行至武館門口,已經到了散學的時候, 門口隻剩零星幾人, 許是見的次數多了, 也或許是鄭清衍與他們說過,這回倒是沒人一直偷偷盯著他,隻笑著招呼過後,便施施然走了。
鄭清衍照舊是最後一個出來的,見許安珩在外等著,笑著快步走到他身邊,挽過他的手:“今天怎麼過來了?”
許安珩捋捋他有些鬆散的頭發:“在書房坐了許久,坐的腰酸背痛,想著出來走走,便來接你來了,正好走動走動,回去直接就吃午飯。”
兩人牽著手慢慢往回走,街邊的行人看見這對容貌出色的小夫夫也不由得多看兩眼,看著兩人緊緊牽著的手,露出點善意的笑來。
街邊商販多,耳邊叫賣聲不絕,本沒什麼想買的,卻總被小販們吸引過去,一回神手上就多了兜紅柿子。
柿子已經熟透,又紅又軟綿,看起來就甜。
許安珩看看手中的柿子,突然笑了笑,捏捏鄭清衍的手心問道:“還記不記得我們原來曬的柿餅?”
“哪能不記得,”他一說鄭清衍立馬便記了起來,戳戳柿子的把兒,“我那時候可難過了,曬了許久的柿餅就這麼壞了。”
兩人幼時曾買過硬柿子回家曬柿餅,本曬的好好的,連曬了兩三日,柿餅摸起來外麵一層柔韌,裡麵綿軟,都差不多成型了,鄭清衍都算好這些個柿餅要怎麼分了,哪曾想天色忽變,連著下了三四天小雨,柿餅受了潮,沒過多久就長出了綠毛,當時可把他委屈壞了,捧著幾顆發了黴的柿子淚眼汪汪,還挖了個坑把它們埋了起來。
“現在想來我還覺得有些可惜,”鄭清衍手指比劃了一下,“那幾個柿餅曬的真的很好,就這麼壞了。”
“真這麼喜歡,我們就再買些柿子回去,再曬一次柿餅,”許安珩笑著看向他,“下雨也不怕,可以放到小廚房用火烘乾。”
“那多沒意思,”鄭清衍斷然拒絕,“還是算了,不如買來吃,王婆家的柿餅好吃,軟而綿密,又不過分甜,隻可惜現在時間還沒到,還要再過段時間才能吃上王婆家的柿餅。”
等到鄭清衍吃上心心念念的柿餅時,許安珩的生辰也要到了。
許安珩生辰當日,正逢休沐,鄭清衍自是在家中陪他過生辰。
許安珩慣愛懶床,難得今日不用早起,鄭清衍醒後便懶懶的賴在他懷中,摸摸他的臉頰,一時興起又輕輕撥弄起他的睫毛,一根一根數了起來。
等到許安珩被臉上細微的動靜鬨醒時,鄭清衍正好快將他左眼的睫毛數完,這麼一睜眼,數到哪全忘了,但他也不惱,親親他的側臉,軟聲道:“夫君,生辰吉樂。”
兩人雖已成親,鄭清衍平日卻還是習慣喊他哥,陡然一句夫君,可把許安珩叫精神了,壓著人在榻上耳鬢廝磨一番。
“不鬨了,快起來,”鄭清衍被蹭的領口敞開,胸前又被吸吮出幾點斑駁紅痕,見許安珩壓著他不肯放開,忙伸手推推他,“我給你煮麵去。”
“不急。”許安珩抓著他的手壓在床榻上,又湊上去親他。
待到兩人起身時,身上的褻衣褻褲都被揉搓的皺皺巴巴,房裡到處都是讓人臉紅的氣味。
許安珩一臉饜足抱著鄭清衍,擦洗過後拿著他的貼身衣物,非要替他換上,反正兩人都赤裸相見不知多少回了,鄭清衍自暴自棄,張開手讓他替自己更衣。
不知又被親親蹭蹭吃了多少豆腐,等到終於將人趕去洗漱,鄭清衍便進廚房煮起壽麵。
麵的精華淨在湯中,水熱下麵,鄭清衍便著手調湯,豬油、生抽、鹽、糖適量,撒上一把蔥花和蒜末,倒入半勺熱水衝開,調成湯底,將煮好的麵撈進碗中,再在水中燙兩片青菜,煎個圓圓的荷包蛋。
麵條綿軟勁道,吸滿湯汁後滋味非常,青菜脆嫩清爽,煎蛋外酥裡嫩,許安珩埋頭苦吃,一大碗麵條最後吃的連湯都不剩多少。
鄭清衍看看麵碗:“味道怎麼樣?”
“好吃,是我這二十幾年來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麵!”許安珩眼睛亮亮的看著鄭清衍。
鄭清衍看著他笑了笑,湊近些親了親他的嘴角,心裡包了蜜一般的甜,一碗麵哪能像他說的這麼美味,不過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罷了。
早膳過後沒多久,許安珩剛喝完一盞茶,許知禾與許景言便結伴而來,一見許安珩便一人拉著他一隻手,仰著頭脆生生的道:“小叔叔,生辰吉樂。”
“謝謝景言,謝謝知禾。”許安珩揉揉他們倆的腦袋,“吃過早飯了沒有?”
許知禾點點頭,掰著手指頭算起來:“吃過了,吃了一大碗粥,還吃了一個銀絲卷。”
“我也吃過了,吃了糍粑,裹了黃豆粉,吃起來甜甜糯糯的。”許景言拉著許安珩的手,一字一句道。
“真棒。”許安珩誇誇兩個小團子,又捏捏他們倆的小肉臉。
“我們還給小叔叔準備了禮物!”
“真的呀,”鄭清衍一把抱起許景言拋了拋,“景言準備了什麼呀?”
兩個孩子畢竟都還小,送的禮物也頗具童意,鄭清衍看著還挺感興趣,可惜他還有彆的事兒,隻陪著玩了一小會兒,便悄悄溜進廚房做自己的事兒去了。
他曾看著許安珩特意為過生辰做出的蛋糕,也跟著學了幾手,前些日子他也悄悄練過,做起來倒是頗有些得心應手,隻是他想在蛋糕畫些不一樣的圖案,故而下手更是小心仔細,一直忙到用午膳,他才從廚房中出來。
午膳自是闔府一起用的,許安珩得了爹娘兄長給的生辰禮,一吃完飯便拉著鄭清衍回院裡,關著門在房裡看禮物,數過禮物後又膩歪著鄭清衍,非要進廚房給他幫忙。
“好了!”鄭清衍一放下手中的筆,便有侍立在一旁的婢女上前,將蛋糕端進屋裡。
許安珩從廚房外進來,替他捏捏手,語氣中含著些心疼:“都說了我也來幫忙,你看看,累壞了吧。”
“哪有你說的有這麼累,再說了下午你不是也進來幫忙了嗎,不過是後來畫圖我讓你出去了一小會罷了。”鄭清衍的手被捏的酸軟,他甩甩手,拉著許安珩就往外走,“好啦好啦,快進屋看看。”
中午一家人一起用膳時,自是也吃了蛋糕慶祝的,隻是鄭清衍還是想親手做一個蛋糕。
蛋糕不大,也就比巴掌大上一點,邊緣帶了層花邊,頂部又用切成丁的鮮豔果子做裝飾點綴,圍著中間用果醬畫成豆丁大小的兩個小人,這畫法還是許安珩教給他的,雖說人物的比例身形相差甚遠,可卻圓滾滾的透著可愛,動作神情也生動,打眼一看便知道畫的是誰,鄭清衍今年送他的生辰禮物也是這麼一對玉雕小人,看起來可愛又溫馨。
“我想要你那個。”許安珩眼巴巴看著鄭清衍手中的小人,“我們換著吃好不好?”
“好,和你換,和你換,”對視一眼後,雖然知道他是裝的,可鄭清衍依舊對著許安珩委屈中含著些許祈求的眼神敗下陣來,接過盤子,用小銀勺戳了戳小人圓滾滾的小手。
許安珩看著手中的鄭清衍小人,隻覺得怎麼看怎麼可愛,圓滾滾的腦袋可愛,圓球一般的小手更可愛。
“彆看了,嘗嘗好不好吃。”眼見著許安珩眼神亮亮的看著小人,鄭清衍莫名有些害羞,挖下一塊蛋糕“啊嗚”吃進嘴裡。
許安珩小心的避開小人,從邊角處挖了一勺蛋糕,雪白綿密的奶油包裹著鬆軟的蛋糕胚,清甜多汁的水果塊混雜在其中,一口下去,口感豐富。
“好吃,”許安珩又挖起一勺蛋糕,轉頭發現鄭清衍手中的小人已經被吃的隻剩下腳邊的箭筒,“我的小人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鄭清衍吃的臉頰鼓鼓,聞言不禁悶悶笑了一聲:“你的小人很好吃哦。”
“真的這麼好吃,那我也嘗一嘗。”許安珩伸手點點他的唇角,有奶油沾在了他的唇上。
鄭清衍下意識一舔,卻不小心碰到了許安珩輕輕按在他唇邊的手指。
許安珩微微垂下眼瞼,溫柔的啄吻他的唇,又漸漸由淺入深,不僅將他唇上沾著的奶油清理乾淨,還捏捏他柔韌的腰,闖進他唇裡掃蕩了一番。
“好,好了。”炙熱的唇不知何時遊離到了鄭清衍細白的脖頸處,他趕緊喊停,捧著許安珩的臉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下,又將未吃完的蛋糕塞回他的手裡,“蛋糕還沒吃完呢!”
許安珩乖乖接過蛋糕,嘴上卻道:“吃完蛋糕……”
“吃完蛋糕就乖乖洗漱歇息。”鄭清衍無情打斷。
“真的嗎?”許安珩可憐兮兮。
“不許裝可憐,我不會再上當了!”
“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