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搖儘力說服自己忽視了後腰上的手,還有中間那句“日夜不出”。
“為何是一月?”她假作嚴肅,儘管麵頰上已經開始自曝似的透紅,“你不會是要趁這一個月,在仙庭中做什麼壞事吧?”
“劫再不濟,也是二聖之一。有他與眾仙照拂,區區一個月,失控的終焉之力也吞不下整座仙庭。”慕寒淵緩聲說著,指骨撩開雲搖額旁垂下的一縷青絲,為她拂去耳後。
那雙如遮青霧的眼眸底氤氳著的繾綣情緒,像要跌落到雲搖眼中:“還是……師尊在怕旁的什麼?”
“……”
前有清顏如冷玉,對雲搖已是莫大考驗了。
而慕寒淵本就語意繾綣,聲線又因著這點近在咫尺的距離有意無意地壓低了,聽著透幾分蠱人的啞意。
他指骨停在她耳旁,尚殘存幾分藥草薄涼的冷香,本該醒人心魄,可纏著那人身上冽雪沾襟似的清氣,旖旎一處,竟更叫人神魂顛倒。
雲搖好像都聽見自己仙心搖晃的動靜了。
“我作為二聖之首,有,有什麼事沒見過?怎麼會怕。”雲搖強撐著。
“仙門清靜,仙庭聖潔,而凡塵之中,汙臟之事頗多,”慕寒淵嗓音裡壓著濃淡得宜的一線笑意,似撩撥似逗弄,欲細細分辨,卻又如雪落無蹤,叫人生惱,“如此算來,師尊未曾見過的事情,興許多著。”
儘管雲搖竭力叫自己不要被他那蠱人沉淪的話音帶跑,但越不想想什麼,就越控製不住去想,仙人亦不能免俗。
由他幾句話輕飄飄拿捏下來。
不消水鏡,雲搖也能猜到自己此刻臉有多紅了。
“是麼?那你是想教教我?”
好在數萬年仙生漫漫,旁的雲搖沒學會,撐場麵還是扛得住的:“可我記著,寒淵尊在乾元界那會,也是天下皆知的聖人模樣,七情不顯六欲無相,全天底下的修者都說你是不沾凡塵的明月清輝——你能比我懂多多少?”
雲搖一邊說著,一邊以指尖勾過慕寒淵垂於頸側的墨發,又撥過喉結,向下落去。
慕寒淵卻低低笑出了聲。
雲搖叫他笑得微惱:“你笑什麼……?”
“我笑師尊,”慕寒淵單手握住了她的手,以指節勾直了她蜷起的手指,“若師尊再控製一下,指尖不要顫,那便演得更像了。”
被拆穿的雲搖麵上緋色愈重,想抽回手:“你……你不一樣也是演的?”
慕寒淵指骨收緊,不許她脫手。
他含笑低眸:“師尊忘了,在你閉關二百年間,我代乾門行走,曆儘人間,有些事雖不願見不願知,但總難免。”
“……?”
雲搖登時警覺起來。
手也不抖了,眼皮也不跳了,她反倒是壓著慕寒淵的腰身向前一覆,直將人毫無縫隙地抵在了木窗前,聲音更是硬邦邦涼颼颼的:“哦?聽起來,寒淵尊在這方麵談資頗豐?”
慕寒淵似乎微微怔了一怔,繼而垂眸笑了:“原來師尊介意?”
“我,我有什麼好介意的,隻是意外而已,”雲搖向後避開幾寸,猶有不甘,撇回眸來打量慕寒淵,“從前乾門內外都道你寒淵尊聖人淵懿,不染世俗,不沾紅塵,沒想到,清輝之裡,白雪之下,竟如此包藏汙,汙……”
餘下兩字,雲搖對著這張冷玉似的謫仙顏,青絲淩亂也不掩清風霽月之儀態的模樣,又實在說不出口來。
慕寒淵更笑得厲害,胸腔間低抑著的細微震顫,晃得雲搖臉頰上剛褪去的紅暈又勾上來。
“你還笑。”
她惱得要動手“滅口”,隻是離著還有分寸,尚未全然捂上去的時候,忽被那人抵托住了手腕。
慕寒淵微抬腰腹,將身上的雲搖迫得向他貼近幾分,近到呼吸交纏,他這才止笑低聲:“師尊誤會了。”
“嗯?”
“從前我隻是有所見聞,從未親曆,”慕寒淵將她被他握著的手腕拉下,抵著她手掌貼覆上他的心口,“師尊若是不信,可驗完璧。”
“——”
雲搖一口氣憋在了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慕寒淵修挺脊背也離了窗棱,向前欺近,不給她拉開距離的餘地:“不過有一句話,師尊卻是說的不錯。”
“什,什麼話?”
慕寒淵抵著她腕骨,叫她掌心覆在他薄薄的衣袍上,一點點向下。
笑意冷淡又勾人地迤過他狹長眼尾:“世人道我不沾紅塵,是識我不清——埋沒於白雪之下的,本便是汙臟泥濘。師尊不必顧忌,更無須體恤。”
由他帶著雲搖指節勾下,玉帶鬆解。
那人身影蔽過了滿殿燭火,將雲搖眼前的清光壓得一寸寸暗下來。
他俯於她耳旁,低語如蠱:“不如師尊今日便助我將這白雪掃儘,一探究竟?”
“——”
夜色臨江,垂於窗前的柳枝在江風中糾'纏,交疊。投下的清影隨著江麵上的月色波蕩,起伏不平。
江水掀起濤瀾陣陣,時高時低,如一曲時而歡愉時而婉轉低鳴的清歌,琴弦在操琴之人或輕或重的指節勾撥間,震出令人心魂俱蕩的顫鳴。
一曲將儘,江水初平,卻聞弦聲複起。
漫漫夜色同青山間點點燭火,在司天宮中千萬年不變地流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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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不知數萬年,雲搖當真是第一次體會與人神魂交融的感覺。
非常…奇妙。
更叫她覺著奇妙的,大約是慕寒淵了。
前世在乾元的那段風花雪月裡,他處處克製,不願顯露分毫情'欲,即便再動情之時,亦是眉目疏朗,眸色漆涼,猶如月下白雪,沁得欲色都降溫。
那時雲搖恍惚記著,便總要遮了他眉眼,不許他看,隻哄他動情,他亦從未有過主動。
今時再不同。
慕寒淵似乎要將一分一寸的情顯欲動都
叫她看得分明,不許她躲去半點,要她清晰入耳地聽他情動時一聲聲的低'喘與悶哼,要分毫畢現,要銘心刻骨才行。
於是雲搖如溺醴泉,任那冷淡如月色清輝的水波一次次蔓過她口鼻,予她迫人的溺窒,又予她天光喘'息,一次次,醒複醉,醉複醒。
起初雲搖還嘴硬,自忖曾端著為人師尊的名號,虛長數萬年,如此小事怎麼也不能落了下風。
事實證明。
有人最專治她的嘴硬。
雲搖軟了,軟成司天宮江外的一抔江水,巴不得瀝那人修長指骨間滑下,隻求他能放過。
夜色繾綣又誤人,雲搖把這輩子的求饒和軟話說了個遍,預支了下輩子的,都沒能逃過一劫——有人床上嘴軟心硬。師尊一聲比一聲喚得溫柔恭敬,行舉一次比一次迫她恨不得在榻上扒出一條縫把自己藏進去。
果然。
凡界話本沒說錯。
憋久了會出毛病,怎麼都停不下來的那種最要人命。
彆說一個月了,這仙庭內凡是個有屋簷的地方,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隻是——
“當啷。”
雲搖剛躡手躡腳地下了榻,還未來得及攏起旁邊擱著的外袍,就聽得耳畔有聲熟悉的清脆響聲。
雲搖一愣。
這是什麼動靜?
她下意識回頭看向身後,榻上清袍迤邐,被衾淩亂,那人青絲與袍帶皆亂,薄肌紋理冷白而修長地覆過那人胸膛,隨他呼吸微微起伏。
直到那一聲叫雲搖尋不到在何處作響的鎖鏈聲後,慕寒淵長垂的睫羽動了動。
在那短暫而天光昏昧的一瞬,雲搖望見他漆黑的眸子裡如洇著濃重的霧,虛茫地望向了殿中。
“師尊?”
他低聲,扶榻而起,清影零落,倦然孤孑,神色一瞬迷茫得像個走失在大霧中的幼童。
雲搖心裡莫名一慌,下意識回向榻前一步:“我在的。”
“——”
慕寒淵探向與她相反方向的指骨驀地壓下,停了幾息,那人轉向她,徐緩勾起了笑。
“原來師尊還在,是我做噩夢了。”
“……我就是,下榻看看。”
那人側正過身,雲搖看見了他清冷如玉瓷的胸膛上,那些由她留下的曖昧斑駁的紅痕。
她下意識地挪開了眼,底氣頓時不足:“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有。”
慕寒淵說著,竹玉似的指骨在袖下的空中一鞠,“嘩啦”的一聲清響。
雲搖隨之愕然垂首,看向自己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的手腕。
然而她什麼都沒看到。
若非那聲清響猶在耳畔,且慕寒淵還保持著那個勾起什麼的動作,那雲搖一定以為自己是昨夜神魂交融出了什麼岔子,竟然都有幻聽了。
“這是……什麼?”
雲搖懶得求證,乾脆問慕寒淵這個明顯知
情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