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筱眼淚汪汪:“師叔交給彆人可好?”
“嗯?”
“我也想和師叔你還有寒淵尊一起去西域,我還從來沒去過呢,我想——”
“不,你不想,”雲搖殘忍堵了回去,慈眉善目地一邊拍肩膀,一邊忽悠,“這隊弟子裡,我能夠信任的不多,能夠信任又頗有能力的,更是隻有你一個了——你要是也跟來了,那我的重任,還能交給誰來擔當呢?”
丁筱吸了吸鼻子,將信將疑:“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當然,事關乾門安危。”
“……”
大約是頭一回見雲搖這麼正經,丁筱又缺乏見識雲搖真麵目的經驗,幾l句話就被忽悠得用力點了點頭:“師叔你說,我一定不負師叔厚望。”
“這還差不多,”雲搖勾手,“簡單,就是那個要跟著你們陳見雪師姐一起回乾門的厲無歡,你給我把他盯緊了,不管有什麼異常舉動,全都傳劍訊告知給我,懂?”
丁筱似懂非懂,有些警覺地抬頭:“那位厲道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沒有。”
“那師叔為何要我盯著他?”
“看他不順眼。”
“……”丁筱:“?”
就這樣,
() 一席話後,原本拽著雲搖衣角不撒手的丁筱就被雲搖忽悠回了隊伍中。
那行人身影到了天邊,雲搖還笑吟吟地朝那邊揮手。
直到夕陽將長影投在她裙尾,慕寒淵清冷聲線在身側低低響起:“師尊在想什麼。”
“在想你要是也這麼好忽悠就好了。”
“……”
雲搖轉過身,正瞥見,天邊暮色將慕寒淵一身白衣染得如暈紅鎏金。
那人清冷眉眼也被襯出幾l分溫柔。
隻是望著她的。
對上那眼神,雲搖莫名有點不自在,她輕晃開身,假意望向四周:“哎,妖僧人呢?”
“了無大師說,自己的坐騎跑去了行宮後山,迷路了,他去將它領回來。讓我們在此地稍等。”
“嗯?妖僧還有坐騎了?莫非,是他們梵天寺寺門前那兩頭玉獅子嗎?”
“師尊四百年前見過?”
“自然,我還記得它們很是威武,就據守在寺門兩邊,法相莊——”
雲搖忽卡了殼。
……四百年,前?
妖僧當日話聲幽幽飄回耳邊:
[雲施主忘了?四百多年前,你以天緣山下隨手折的一枝桃花劍,叩開了我梵天寺羅漢金陣十二天門,打得方丈吐血,強行要帶我回乾門成親?]
雲搖:“………………”
一兩息後,雲搖心虛得扭頭,看都沒看格外安靜的慕寒淵的方向:“怎麼會呢?我又沒去過梵天寺,哪裡見過什麼玉獅子?我就是胡說的,胡說的。”
“師尊聽過狼來了的故事麼?”慕寒淵沉默過後,忽問道。
夜色帶著莫名的涼意沁上來,雲搖遲疑了下:“聽說過,怎麼了?”
“沒什麼。”
慕寒淵淡淡一笑:“師尊既說不曾有過,那寒淵便信了。”
雲搖品了片刻,輕狹起眼:“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威脅我?”
“師尊多慮。”
不等雲搖再說什麼,慕寒淵抬手覆掌,將一物顯影於雲搖麵前:“這件東西,忘記還給師尊了。”
雲搖定睛,竟是秘境裡被慕寒淵拿去的龜甲。她低頭晃了晃腕上的手串,金鈴孤獨鳴響,雲搖看了半晌,莞爾:“難怪,今日睡醒後總覺著缺了什麼。”
說著,雲搖便要將龜甲取走。
隻是她指尖就要觸及慕寒淵掌心時,那人忽垂了手,袖風極自然地與她擦過,就仿佛隻是恰巧無意地錯過。
“我為師尊係上吧。”
“……哦。”
雲搖心裡還是覺著哪兒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來,畢竟徒弟為師父戴點什麼,應該也正常吧?
這般想著,雲搖就隨慕寒淵牽起手腕。
直到他靈力在她金鈴手串上拂過。
雲搖難得顯出幾l分驚色,意外得倏然抬眸:“你的修為……快要破合道了?”
由不得雲搖不驚。
合道巔峰到渡劫境前,又被所有修者稱為天塹,古往今來,天才濟濟,仙才輩出,入合道境的修者加起來絕非少數,但其中能破合道而入渡劫的,卻是寥寥無幾l。()
尤其仙魔之戰後,兩域強者凋零,青黃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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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雲搖閉關、境界跌落前,也隻是半步渡劫,還未能全然入渡劫境。
而慕寒淵,如今既已窺見破境契機,那完全晉入渡劫境,就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他才多少歲來著?
雲搖驚異難言。
慕寒淵卻眼皮都沒抬,像說起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仍一心落在雲搖的手串上:“醒來一日後,弟子便察覺,合道巔峰的壁壘有將破之兆了。”
慕寒淵正係著,就發現被他托在掌心的這隻手,開始一根根彎曲細白的手指,在他眼皮底下攥成了拳。
慕寒淵抬眸:“師尊在算什麼?”
“當然是算你幾l歲……”低頭扒拉另一隻手手指的雲搖說到一半才回神,頓了下,她難得有點不好意思地嘀咕,“明明你晉入金丹境,應該比我還晚一些,怎麼渡劫境破得比我還快,這沒天理……”
慕寒淵垂低了睫,拂下一點笑意:“大約因為,我有一位好師尊?”
“嗯——嗯?”雲搖剛想點頭,“那不行,太一老頭聽了要揍我的。”
“有我攔著師祖。”慕寒淵接得自然。
雲搖眨了下眼,反應過來什麼:“我好像從來沒跟你提過我的師門,你知道太一老頭?”
她一頓,晃了下他剛係好的手串上的龜甲:“也知道這個?”
“太一真人與乾門七傑中五人的畫像,都掛在乾門天啟閣內。弟子每年都會入內打掃,自然見過許多遍了。”
慕寒淵說著,望向雲搖身上那些環佩叮當的飾物:“占卜龜甲屬於大師兄,司玄。金鈴手串屬於二師姐,蘇夢雨。方形木簪屬於三師姐,修心。碎花發帶屬於六師兄,君乾。”
“你倒是,觀察得仔細,”雲搖聲音微澀,仍強笑著,“那四師兄呢,他的東西不在畫像裡,你一定沒有猜到吧?”
“奈何。”
慕寒淵忽低聲道:“聽聞四師伯有一柄戒尺,玄鐵所製,從不離身。師尊幼時常被訓誡。後來的奈何劍,便是那柄戒尺了吧?”
“……”
雲搖生平第一次,有種被什麼人完全從頭到腳從身到心地剖開來,將一切她赧於也難於承認的心思,全數曝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感覺。
她本以為慕寒淵隻是她收而未教的弟子,兩人之間不該有多少親密或相知。
但如今看來,似乎隻是她不知他。
而他知她甚深。
更可能,勝過她自己。
雲搖莫名升起種無處躲藏的窘迫,雖然隻那麼一瞬,但也讓她本能避開了慕寒淵的眼眸,他的眼神像是能撕開她的偽飾,直刺入她心底,找到那個曾擁有一切又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她倉皇地撇開臉,語氣裡仍是帶笑的。隻是若聽得仔細,還能分辨出一絲顫音:“乾門果然是沒落了,才三百年,都要讓寒淵尊親自掃閣了?”
“因為掌門說,天啟閣,是師尊曾獨自住了十年的居所。”慕寒淵道,“我隻是想知道,師尊那些年獨身一人支撐乾門,望著那些畫像時,會是如何想的。”
明知可能有坑,雲搖還是不由地問:“那你想出結果了?”
“想不出。”慕寒淵答。
“難得,”雲搖鬆了口氣,輕笑,“世上還有什麼能難得倒寒淵尊……”
“我隻是想通了一件事。”
“嗯?”
聽慕寒淵話聲沉啞了幾l分,雲搖回眸望他。
也恰逢慕寒淵掀起眼簾,眸如淵海。
“從今往後,我再不會讓師尊孤身一人。”
“……”
雲搖怔在了他眼底。
直到她的身影被他的情緒徹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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