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 / 2)

姻緣錯 怡米 22133 字 10個月前

稍一打聽,他回到宮裡,在為景安帝稟明季朗坤的病情後,說起一件事:“老奴今兒L在季尚書的府邸瞧見個生麵孔,是季尚書家的嫡三公子季懿行,陛下對他可有印象?”

景安帝側躺在龍床上,單手撐頭,“是那個本該入國子監卻最後以武舉入仕的世家子吧。”

“正是,陛下可記得他的模樣?”

景安帝嗅著趙得貴遞上的沉香,興趣缺缺道:“那日比武擂台搭建的太遠,朕沒看清相貌。”

趙得貴笑得眼尾堆褶,“那小郎君生得與賢妃娘娘倒有幾分相像。”

一句話

令本還沉浸在香薰中的皇帝睜開眼,目光犀利瘮人。

趙得貴嚇得以額抵地,直呼“老奴失言,望陛下恕罪”,可心中篤定,皇帝陛下非但不會怪罪他,還會讓他將人帶進宮裡。

但凡與賢妃有關的人事物,陛下一樣也沒落下。

好半晌,景安帝收起戾氣,用手拂了拂煙縷,半嗬斥半釋然道:“起來吧。”

趙得貴起身彎著腰,一副等待指令之勢,將人的感情拿捏到極致。

**

薄暮沉沉,寧雪瀅坐在臥房軟榻上繼續未完成的繡活,雙腳浸泡在盛有湯藥的木桶中。

不知小姐和姑爺發生了怎樣矛盾的秋荷淚潸潸地服侍在一旁,毫不掩飾心疼之意。

聽見吸鼻子的聲音,寧雪瀅好笑道:“行了,當心哭壞眼睛。”

“小姐,咱們還是把現在的處境寫信告知給老爺吧。”秋荷坐在杌子上,雙手抓住寧雪瀅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央求著。

小姐是老爺和夫人的心頭肉,千嬌萬寵著長大,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寧雪瀅並不認同,彆說是昨夜的事,就是錯嫁一事讓父親知曉了,都會引起不小的波動。大同鎮那邊還在鎮壓悍匪,斷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父親添亂,“我都說了沒什麼大事,彆胡思亂想了。”

自知勸不動脾氣倔的小姐,秋荷向木桶裡又添了熱水,哽咽道:“不管發生什麼事,奴婢都會一直陪著小姐。”

不愧是娘親挑選的“小夾襖”,一點兒L也不漏風,寧雪瀅感動之餘,不忘叮囑:“不可在世子麵前多嘴。”

“知道了......”秋荷噘起嘴,一臉的不高興。

酉時過半,廊中傳來一道女聲,寧雪瀅會意,是蔡妙菱來府為衛湛醫治了。

聽青岑說,蔡妙菱的施針和藥方的確能緩解衛湛的心疾,卻無法扼製住衛九的出現,而蔡妙菱對此一無所知。

寧雪瀅陷入深思,不慎刺破指腹。她放下針線,擠出一滴血珠,

“去打聽一下,姑爺幾時回府。”

秋荷為寧雪瀅塗抹完藥,提著木桶走出去,見蔡妙菱扭著細腰直接走進書房,氣不打一處來。

“世子還未回,還請蔡醫女在客堂等候。”

蔡妙菱跨進書房的腳收了回來,吊著眼梢打量起從正房走出來的小丫頭,“呦,還在喝奶的小狗都會看門了。”

這會兒L董媽媽和青岑都不在,隻有幾名扈從守在庭院內,對於小姑娘之間的明爭暗鬥,幾人不想摻和。

秋荷雖性子直,卻有些嘴笨,一著急還會磕巴,她跺跺腳,質問道:“你、你、你說誰是狗?”

蔡妙菱抬袖掩口,“說、說、說的就是你。”

不帶臟字的調侃帶著濃濃的蔑視,不僅冒犯到了秋荷,也冒犯到了站在窗前的寧雪瀅。

看在她是母親摯友養女的份兒L上,寧雪瀅秉著禮待的心思,不想鬨僵彼此的關係。她推開窗,探身看向還站在書房前的蔡妙菱,“

不請自入與梁上君子何異?蔡姑娘自重。”

蔡妙菱攤手,先前我來時,青岑會引我入書房。今兒L趕上他不在,我按著習慣去書房等待世子回來,有何不妥?再說,玉照苑的護院也沒攔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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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雪瀅看向一眾扈從,“家有家規,失職則該罰。待會兒L董媽媽過來,你們幾個記得主動找她領罰。”

扈從們低頭不敢忤逆,紛紛稱“是”。

蔡妙菱放下藥箱,走到窗前欠身一禮,“既如此,是我失禮了,這就給大奶奶賠罪。”

旋即看向秋荷,“老話兒L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是我的不是,彆介意啊。”

又被諷刺成狗,秋荷心裡更難受了,氣嘟嘟提著木桶離開。

對這個自小陪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寧雪瀅自認有些了解,她靠在窗邊繡起荷包,一針一線極為精湛,愣是晾得蔡妙菱渾身不自在,生出警惕,預判不出這對主仆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片刻後,灶房內衝出一抹小小身影,手裡端著個葫蘆瓢,直衝這邊而來,手一揚,潑出一瓢清水,儘數潑在了蔡妙菱的頭上。

大冷的天,蔡妙菱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看向揚起頭的秋荷,又怒火中燒地看向寧雪瀅,“這是伯府的待客之道,還是你們寧氏的野蠻行為?!”

寧雪瀅不緊不慢地穿針走線,“待客之道是留給體麵的人,野蠻行為是以牙還牙。蔡姑娘張口閉口辱罵於人,想要哪門子體麵?”

草莽養出的女兒L和丫鬟,果然登不得台麵,手段如此粗鄙!

水珠從發梢滴淌而下,蔡妙菱氣得身體發抖,白著臉推開秋荷,提起藥箱走向月門,“轉告世子,另請高明吧,本姑娘不乾了!”

玉照苑的動靜鬨得不小,驚動了在倒座房休息的青岑兄妹和董媽媽。

衛湛回府時,青岑在玉照苑的月門前迎上去,稟告起事情的原委,“蔡妙菱不是善茬,但在緩解心疾上自有一套法子,是否需要卑職將她勸回?”

步入廊道,衛湛解開裘衣係帶扔給身後隨行的小廝,麵色溫淡如常,“不必了,日後也無需召她再登門。”

那確實是要另請高明了,可之前也不是沒有遍訪過各地的名醫,成效都不儘如人意......

青岑隱隱生憂。

衛湛走進湢浴淨手,出來時見寧雪瀅坐在晚霞中刺繡,不自覺走上前,“消氣了嗎?”

“氣走了世子的醫者,尚希見宥。”寧雪瀅放下荷包和針線,在霞光中抬起頭,帶著一點兒L倔強。

衛湛曲指刮了刮她繃緊的下頜,“無礙的,下次再遇到出言不遜的人,直接請出府就是了。”

那個“請”字用得客氣,卻也犀利。

寧雪瀅避開他的觸碰,繃緊的小臉有了緩和,但對衛九的事還心有餘悸,無法立即接受麵前的男子。

察覺出她不動聲色的排斥,衛湛也不急,收回手坐在一邊,讓人將秋荷傳了進來。

秋荷隨青岑走進來時

,心下忐忑,對不苟言笑的姑爺懷有戒備和畏懼,一進門就無意識地絞起小手。

衛湛是何等洞察人心,當著寧雪瀅的麵,他第一次直視起剛剛及笄的小胖丫頭,“你做得很好,身為長媳的侍女,不該是軟包子。以牙還牙,是對不敬之人最好的還禮。”

呷了一口茶,衛湛看向青岑,“帶她去庫房挑選幾樣金飾。”

秋荷驚訝抬頭,複又低頭,“多、多謝世子。”

寧雪瀅也詫異地看向坐在身側的男子,莫名有種被縱容的感覺。

等青岑帶著秋荷離開,寧雪瀅嬌睨一眼,媚眼如絲流露,語氣卻是淡淡:“投桃報李,秋荷雖年紀小,卻在醫術上有過人的天賦,以一副九針在金陵名聲鵲起,接觸過不少疑難雜症。若世子信得過,可否給她機會,試用幾次看看療效?”

從董媽媽那裡,衛湛已聽說過秋荷的醫術極為了得,為府中不少年邁的仆人治療過風濕、胸悶、頭暈等症。他摩挲起腰間的如意扣,輕輕提了提唇。

**

二更時分,季懿行被召入宮,引得尚書府不小的震動。

季朗坤拖著病懨懨的身體,差遣仆人快速為兒L子更衣,“動作麻利點,彆讓陛下等久了。”

季懿行糊裡糊塗地換上官袍,隨禁軍副統領乘車趕往宮城。

垂枝苑的月門前,杜絮靠在廊柱上,生出一絲憂患,轉而派心腹傳信去永熹伯府。

衛湛收到口信時,恍然一怔,在幽幽燭火的書案前靜默。

冥冥之中,血緣注定會在某個時刻有所牽扯,難怪會有個緣字。

隻可惜今生是“複盤”。

“青岑。”

“卑職在。”

“立即派人前往皓鴻公主府,讓公主以不慎落水為由,引陛下出宮探望。”衛湛單手敲打在桌麵上,“給趙公公遞個話,就說明日傍晚,本官約他在司禮監碰麵。”

趙得貴位居司禮監執筆太監,時常與東宮、詹事府的人往來。

青岑躬身走出書房,一記響指後,數名影衛閃現,又彙入濃稠夜色。

潑墨的黑夜,季懿行乘車抵達宮門前的下馬石,沒等鑽出車廂就被禁軍侍衛告知,皓鴻公主抱恙,陛下已親自出宮探望愛女。

“季小將軍先請回,再等陛下召見吧。”

原本就一頭霧水的季懿行坐回馬車,被宮人送回了尚書府。

被單獨召見何其難,他有些失落,又覺得莫名其妙。

等景安帝再想起這麼個事兒L,已過了五日。

被問起時,趙得貴哈腰笑道:“恐陛下覺得不像賢妃娘娘而失落,老奴特讓人為其作了畫像。”

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何況還是一名男郎,無法以替身紓解相思苦,但敵不過心中的好奇,景安帝應允了趙得貴的做法。

當畫像被攤開,景安帝坐直腰杆,勃然大怒,“趙得貴,你老眼昏花,就儘早滾出宮去!”

畫上之人,哪有一點兒L

相像?!

趙得貴跪地,初見時老奴是覺得像,可後來再見麵,就沒有那股子強烈的熟悉感了,是以才托了畫師提筆,以防讓陛下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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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帝被氣得直咳,“退下!”

殿宇變得安靜,景安帝拿出閔賢妃的畫像喃喃道:“愛妃若是當年為朕誕下皇子,如今的儲君必是你的子嗣。朕對你是真心的。”

當年驚鴻一瞥,君奪臣妻,囚於後宮。他清楚記得,女子每日以淚洗麵的情景。

再後來,美人如春花被風雨打蔫,香消玉殞。

重重喟歎一聲,景安帝抱住畫像,流露出不被外人所見的綿綿情意。

一連五日,寧雪瀅都在與秋荷一同研習緩解心疾的療法,衛湛也已間隔十五日沒有得到醫治。

青岑那邊,還在托人尋找名醫,京師之內精通針灸的醫者,還有一位薛禦醫未給世子看診過,可近來皇帝咳得愈發厲害,所有禦醫都侍奉在宮中,日以繼夜不得閒。

三更時分,寧雪瀅合上醫書,落下帷幔準備入眠。

自廿九之後,兩人沒再同房,衛湛一直宿在書房或東宮。

不遑啟處的人,若沒個好身板,恐會累倒。

想起書房內用於休憩的逼仄小榻,寧雪瀅有些鬆動,“青橘。”

青橘快步走進來,“大奶奶有何吩咐?”

“請世子回房。”

伯府上下,除了青岑,無人再知曉小夫妻的矛盾出自何處,但青橘等人是打心裡希望小夫妻和好如初的。

“誒!好!奴婢這就去請。”

寧雪瀅沒有等待男人回來,而是躺回被子裡。

多日不同房,彆扭和緊張交織纏繞,很不自在。

帷幔外傳來腳步聲時,她暗暗捏緊被子,背對床畔佯裝入睡。

“大奶奶,世子說住在書房挺好的。”

沒曾想遭到拒絕,寧雪瀅被氣笑,坐起身挑開帷幔,剛要詢問詳情,卻見那人站在青橘身後三尺之外,意味不明地看向她。

骨子裡壞的人,與幾重魂魄無關,寧雪瀅又氣又羞,不滿地睨了青橘一眼。

小丫鬟與那人合起夥來誆她。

青橘訕訕一笑,腳底抹油地跑開。

還貼心地為小夫妻合上房門。

小丫頭跑得倒是快,留下寧雪瀅一個人發窘。

“被子在櫃子裡,自己去拿。”指了指擺放在牆角的樟木五福捧壽紋方角櫃,寧雪瀅躺回床上,翻身向裡,不再搭理人。

衛湛走到方角櫃前,取出疊放著的龍鳳錦被,又走回床畔,靜默著將霸占了一整張床的女子向裡推了推。

寧雪瀅縮在被子裡,視野由亮到暗。

屋裡的燭火被那人逐一熄滅,獨留床邊一盞。

床帳中傳來清淺的蘭香,沁雪冷冽,卻讓寧雪瀅懸空多日的心有了著落。

被丟在雪地的那晚,男人身上散發的是鵝梨香。

那是衛九,

與衛湛完全不同的另一重魂魄。

姑且如此說服自己,寧雪瀅閉上眼,默數起時日,再有四日又將逢九,衛九還是會被機關術所困吧。

驀地,身上一輕,她下意識扭頭,被身後的男人掀開了被子。

屋中有地龍,身穿單薄的寢衣也不會覺得冷,可寧雪瀅還是環住雙臂,不解地問道:“你做什麼?”

衛湛坐起身,長臂一伸,握住她的一隻腳踝向上抬起。

光裸的玉足已經消腫,腳底餘留幾處細小的傷痕。

還疼嗎?卍_[(”

被抬起一條腿,寧雪瀅坐不起身,扭頭麵向裡側,細軟著嗓子嘟囔道:“怎麼不疼?”

赤腳徒步在雪地的經曆,給了她厭惡衛九的理由,轉而對衛湛也有了抵觸心理。

她蹬蹬腿,不滿道:“你抓疼我了。”

衛湛鬆開手,卻又捉起她的另一隻腳查看。

同樣也是消了腫,腳底留有傷痕。

女兒L家的腳,足弓圓潤,腳趾秀氣,透著粉白色澤。

衛湛握住那隻小腳,如握白璧。

被男人怪異的舉動羞到,寧雪瀅曲膝縮腿,卻是沒能如願。她心思一轉,抬起另一隻腳直擊男人麵門。

誰讓你不鬆開我。

壞壞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她繃直腳趾點在男人的鼻骨上,蓄意想要激怒這個溫淡的“冰坨坨”。

衛湛任她胡作非為了會兒L,隨後拍開她的腳,麵無表情地躺回床上。

聽聞朝中有幾位風月情場的常客,酷愛美人足,後院受寵的妾室未必貌美,但個個是美足,對此,衛湛曾嗤之以鼻,可這會兒L眼前總是漂浮出妻子那對小巧玉白的足。

他轉過身,看著背對而眠的妻子,忽然伸過手,將人強行拽進自己的被子裡。

被一再折騰,寧雪瀅再好的脾氣也有了惱意,“明日還要早朝,不安置嗎?”

被拽進對方的被子裡,如同兔子被叼進狼窩,小嬌娘繃著臉蛋推了推男人,“夜深了,彆鬨了。”

“鬨”這個字眼實在不適合用在衛湛的身上,他少時便老成持重,弱冠後更是將克己複禮刻進骨子裡,乃同輩世家子弟之表率,可此刻他的所作所為,少了自持,多了年輕氣盛的新婚男子該有的衝動。

隻是一張臉寡欲無求,叫人看不透他的欲念。

扣住女子亂捶的手,衛湛沙啞道:“睡吧。”

“放我出去。”

“不睡就做點彆的。”凝住她的顏,衛湛有了計較,“半個月了,哪哪兒L都該養好了。”

一聽這話,寧雪瀅瞬間沒了氣焰,立即閉上眼,“睡了,我睡了。”

被她慫唧唧的樣子逗笑,那雙漆黑狹眸微彎,流露出不自知的溫柔。他鬆開她的手,將人攬進懷裡虛虛環住。

寧雪瀅緊閉的眼睫一顫,呼吸隨著心弦變亂。

溫存之下,她問出自己最關心的事,“你的心疾......”

“無大礙。”

長夜深闃,天寒地凍,杪頭裹霜,可床帳內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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