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攤主為難,青橘拿出五兩銀子,“可以嗎?”
攤主雙眼發亮,“包兩位姑娘滿意。”
一個時辰後,寧雪瀅牽著腿腳極“靈活”的阿順走在街頭,吸引了不少注意。
用過一頓美味的鐵鍋燉魚,眾人回到客棧歇息。
寧雪瀅坐在木床上,褪去右腳的鞋襪,揉了揉發青的腳踝。
那會兒為了絆倒凶犯,她偷偷伸出右腳,被凶犯奔跑的衝勁兒撞擊到,雖不至於紅腫,但多少還是留下了淤青。
秋荷拿出消腫的藥膏為她塗抹。
清涼的膚感浸透肌膚,寧雪瀅歪靠在秋荷肩頭,“這是咱們在外過的第一個除夕。”
秋荷笑著攬住她的肩,“是呀,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就是新的一年了。小姐可想念老爺了?”
“想啊,想得肝腸寸斷。”
“奴婢盼著明年與小姐一起回金陵省親呢。”
寧雪瀅有些困倦,閉眼點點頭。
會的,會等到團聚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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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三更的梆子聲響起時,玉照苑沉寂一片,沒有世子夫人在,侍女們不必守夜,隻留了三五個侍從在庭院中。
須臾,衛九拉開書房的門,淡淡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青岑,“怎麼,不開心?”
“卑職開心得很。”
“那怎麼不笑一下?”
機關術已困不住小伯爺,青岑裂開嘴露出森森白牙,笑得比哭還難看。
“還是彆笑了。”衛九走出房門,長衫迎風翻飛,如金烏西墜時的絳紫晚霞。
走進黑漆漆的正房,長指拂過沒有溫度的被褥,衛九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仿若那女子憑空消
失了。
莫名的不快湧上心頭。
明明一開始是想將人送走,眼不見心不煩的。
“人去哪兒了?”
幽幽黑夜燭火不燃,衛九平靜問道。
站在蘭堂門前的青岑如實道:“卑職也不知。”
衛九嗬笑一聲,“衛湛好算計,真把那女子當成命根子了。”
四下無旁人,青岑忍不住問道:“大奶奶秀外慧中、知書達理,小伯爺為何容不下她?”
有關衛湛前世的事,衛九一向守口如瓶,即便對方是青岑,也不會輕易告知。
“對她印象挺好?”
“府中上下對大奶奶的印象都挺好,連二公子和大姑娘也轉變了態度。”
“住口。”衛九懶得聽人誇讚寧雪瀅,在心戰的博弈上,他還沒有輸過誰,如今倒成了那丫頭的手下敗將。
心機。
衛九提起壺為自己倒杯水。
水是涼的。
“女主子不在府中,仆人就懈怠了?”衛九叩了叩桌麵,“去溫壺水來。”
青岑認命前去,回來時發現屋裡空空,不見了小伯爺的身影。
不會是調虎離山吧!
青岑放下水壺,揉了揉發脹的額。
也罷,也罷。
沒有機關術的束縛,府中無人能攔住小伯爺,索性由他去吧。
除夕的前一日,街市人聲鼎沸,各個攤位前都擠滿人群,寧雪瀅帶著青橘和秋荷一路吃吃喝喝,愜意充實。
青橘腮幫鼓鼓,早將小夫妻鬨彆扭的事拋之腦後。
“大奶奶,那兒有賣豌豆黃的。”
寧雪瀅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拿著艾窩窩,笑眯眯道:“買。”
主仆三人一路買買買,滿載而歸。
回到客棧,拿出買給阿順的骨頭棒,青橘舉起手,想試一試阿順的服從力。
“坐。”
“握手。”
“叫。”
青橘撕下一塊肉喂給它。
“打滾。”
“拜年。”
為了骨頭棒,阿順一一照做,還叼著骨頭棒來到寧雪瀅麵前,使勁兒搖晃尾巴,隨後趴在女子腳邊啃食起來。
寧雪瀅想起幼時養在府中的大黃狗,體量不比阿順小。
賈暄遲遲不現身,看來,她要帶著阿順先回伯府了,再由衛湛將它送回去。
尋常百姓是無法靠近錦衣衛衙署的。
入夜,寧雪瀅被凍醒,發覺屋裡沒有燒地龍,而青橘和秋荷也不在床上。
明明睡前她們是擠在一起的。
察覺到異常,她快步走到西側牆壁前,想要喚醒隔壁的侍從,卻被一隻大手冷不丁自身後捂住嘴。
握盞的手一抖,燈焰突突地猛跳起來,她聞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鵝梨香,嚇得僵立不動。
衛九是如何尋來的?怎就擺脫不掉呢?
“嗚
!”
被捂住嘴,她試圖開口,紅唇一下下擦過男人的掌心。
衛九從她側頸探身,露出淡笑,雖溫柔卻陰惻惻的瘮人,“彆喊人,懂?”
寧雪瀅點頭,等男人移開手,她扭頭問道:“秋荷和青橘呢?”
“還是管好自己吧。”衛九冷了眸,抽出她手中燭台吹滅,也熄滅了屋裡最後一點兒光亮。
冷月映窗欞,投下一尺銀芒,映不亮視野。
嗅覺被無限放大,寧雪瀅被鵝梨的淡香包裹,身體不停發抖,“衛九,你放過我好不好?”
男人幽幽發笑,“不離開衛湛,就要接納我,這叫交換。”
“接納”兩字敲打在耳膜,寧雪瀅不解地轉頭,“接納你什麼?”
衛九抬手撫起她的長發,一下下極儘溫柔,唇畔的弧度也是恰到好處,晦澀莫測。
長發披散,衣裙落肩,寧雪瀅驚詫於衛九的舉動,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那麼討厭她,怎會一再做出親昵的舉動?
可身體像是被凍僵在冰天雪地,絲毫無法動彈,她感受到一隻手落在身前,愈發用力。
“不要,不要......”
她抗拒著,戰栗著,排斥著。
倏然,她聽見狗吠的聲音,方想起還有阿順在房中。
“阿順,咬他!”
“哇哇!”
狗吠聲不止,寧雪瀅驀地睜眼,呆愣著感受到有人在按壓她的胸口。
“大奶奶醒醒!”
青橘的聲音傳進耳中,意識瞬間回籠。
自己又夢魘了,而且是鬼壓床。
阿順發出哼唧聲,想要親近寧雪瀅,被秋荷攔住。秋荷“噓”了聲,示意阿順不要再叫。
轉了轉瞳仁,寧雪瀅看向青橘,又看向秋荷,再看向床邊安靜下來的阿順,緩緩坐起身,“我沒事。”
青橘撫撫自己的胸口,“您嚇壞奴婢了,衛九是何人?”
寧雪瀅捋捋貼在頸窩的長發,不自在道:“什麼衛九?”
“您在夢裡喊的啊。”
“可能是狗吧,我夢見有狗追我。”
“啊?”青橘似懂非懂,“喔。”
秋荷轉而笑道:“那咱們日後養狗,就叫阿九。”
“......”
寧雪瀅扶額,疲憊又好笑。
**
星月闌珊下的小巷麵館裡燈火通明,店家端著一碗燴麵來到衛九麵前,“您是小店今年最後一位食客,請用。”
還是上次的麵館,衛九問道:“明日不開張?”
“過年嘛,人少,索性就不開了。”
衛九沒接話,拿起筷子細嚼慢咽起來,離開時打包了一份,留下銀錠子。
店家追出去,“客官,您上次就給多了,小的情何以堪啊?”
衛九站在爬滿枯藤的矮牆旁轉眸,“你還記得我?”
“客官儀表堂堂、清雅高潔,怎會不記得?”
衛九笑了笑,邁開步子,朝後擺擺手,衣袂飛揚,“除夕喜樂。”
話落間,墨空炸開一朵朵煙花,絢麗多彩,燁燁耀目。
大年三十到來了,衛九站定在巷子的交叉口,手捂心口慢慢蹲在地上。
“衛湛,除夕了。”
玉白肌膚被煙火映出斑斕色彩,他靜默如石,閉上了眼。
又一簇煙火升起綻放,光耀奪目,男子睜開薄薄的眼皮,頓了半晌,起身走向絢爛深處。
上挑的眉稍,勾勒出的弧度依舊冶豔昳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