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神州大地,已經儘數淪陷,隻剩下最後一麵漢人旌旗,還飛揚在茅麓山上空。
那就是,臨國公李來亨和他的夔東十三家抗清武裝。
李來亨是李自成的侄孫,他的部眾也幾乎全都是爺爺當年留下的闖軍舊部。
這群人,曾經被世道逼到活不下去,揭竿而起,反抗明朝統治,殺入紫禁城。
卻又在清兵入關之後摒棄前嫌,選擇了聯明抗清。
他們本沒有任何為了明朝作戰的義務,甚至和明朝有血海深仇。
但最終還是選擇站了出來,為這一片江山,為了天下漢人衣冠,戰至了最後一息。
兩年前,隨著永曆帝被俘殺,鄭成功、李定國先後病故,魯王亦死,清廷得以收攏兵力,集中所有的力量,來圍剿茅麓山和興山縣基地。
本以為區區一縣,指日可下。
當年李定國騎兵鋒芒何其強盛,鄭成功縱橫海上何其無敵,還不都是成了過往。
然而,二十萬重兵圍攻了整整兩年,損失慘重,硬是打不下來,反被數次擊敗。
最後隻能采取尹子琦進攻睢陽的老辦法,圍而不攻,硬生生困死他們,直到彈儘糧絕為之。
李來亨抵抗之頑強,讓滿清朝廷感到毛骨悚然。
以至於京城都流行起了一句諺語,凡是遇見艱難困苦之事,就這樣打比方:“又上茅麓山耶!”
此刻,已經是永曆十八年八月初三的黎明。
距離茅麓山陷落,李來亨自焚,還有不足四個時辰。
少年將軍橫劍在膝,孑然坐在山巔等待日出。
這便是二十年抗清大業的終結,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日。
不經意間,他抬頭看了一眼,恰好看見了秦良玉的許願,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揭下了榜單。
【南明臨國公李來亨:忠貞侯好,小張將軍和少塘將軍都在渾河南岸大約三十裡處,距離白塔鋪一帶往西十裡,距離水站不遠。】
渾河血戰發生在李來亨的四十年前,對他來說,是已經載入史書,蓋棺定論的事。
這一戰,戚家軍全軍覆沒,白杆兵所剩無幾。
李來亨將所有的始末都打在了評論區,希望秦良玉可以將他們救回來。
既然他已經十死無生,那他希望,至少能救下一些本該戰死的英魂。
秦良玉:“……”
忠貞侯是誰?忠貞侯是她?她未來封侯了?
此刻十萬火急,救人要緊。
她來不及多問,迅速按照李來亨提供的地點,帶兵前去。
……
渾河邊,一場無比慘烈的血戰正在進行中。
努爾哈赤帶著後金軍隊大舉入侵遼東,秦家的白杆兵在北岸列陣迎敵,斬殺韃虜數千。
後因叛賊李永芳在沈陽城頭對他們開炮,一門將士儘數陣亡。
張鳳儀奉婆母秦良玉的命令過來增援,一通鏖鬥,最後僅得連她在內的寥寥百人血戰突出重圍。
她不及歇息,立刻加入了南岸的戚金部隊繼續作戰。
戚金是戚繼光的侄子,年少隨大伯從戎。
這一批將士都是他按照戚繼光兵法訓練出的二代戚家軍,精兵強將,個個驍勇,當即擺出火銃三疊陣,有條不紊迎戰。
無奈眾寡懸殊,徒成孤危,奮戰兩個日夜之後,還是被努爾哈赤以人海戰術衝破了防線。
張鳳儀和戚金對視一眼,皆覺今日就是殉難之時。
各自手持利刃,一個領著重甲騎兵,一個擺出鴛鴦陣,展開了最後的殊死一搏。
此刻,鏡頭切到渾河南岸,但見一片腥風血雨,殘陽如血。
白杆兵與戚家軍倒下的戰士屍首累累交疊,天昏地暗中,唯有兩麵寫著「張」、「戚」的破損旗幟依舊迎風飛揚,兀自屹立不倒。
萬朝觀眾見此悲壯景象,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戰到最後,僅剩的數十名士兵將二人圍在中間,麵露決絕之色。
努爾哈赤獰笑上前,正欲開炮轟擊,忽聽遠方一陣地動山搖的響動,似千軍萬馬轟然而來。
當先之人手持長槍,一騎絕塵,所過之處防線如同紙糊一般,硬生生被她鑿穿了一條血路。
努爾哈赤見到秦良玉,頓覺一股涼意湧上心頭,失聲驚呼道:“她怎麼找來這裡的,不是派人將她堵在榆關了嗎?”
沒人回答他,隻有這一支白杆精銳縱橫呼嘯,如入無人之地,眨眼間就殺到了近前。
張鳳儀機械地低頭揮戈殺人,聽到動靜抬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轉身揪住戚金:“是我娘!我娘來救我們了!”
戚金早已遍體鱗傷,渾身力竭,無非憑借最後一口氣支撐著。
心想,死前再多殺幾個韃子,將來九泉之下見到大伯戚繼光,也可坦然無愧,說我戚家軍世代保境安民,戰至最後一人,寧死不降。
他被張鳳儀一通搖晃,渙散的視線逐漸凝聚。
看清戰況,眼神陡轉犀利,立即招呼眾人道:“走,追隨秦將軍殺出去!”
如此合兵一處,終於艱難突圍,眾人都被秦良玉帶回榆關休整。
到了此時,和至親待在一處,張鳳儀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定。
秦良玉忙著給她包紮,聽她好奇地問道:“阿娘,聽聞那袁應泰膽小如鼠,多次阻撓出援,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受天幕指點”,秦良玉指著天上懸浮的許願牆,揚眉道,“多虧了這位臨國公。”
張鳳儀方才正拚力死戰,哪有空抬頭看天,茫然道:“哈?”
隔壁擔架上,戚金被繃帶裹成了粽子,費勁吧啦地探出一個腦袋,同樣問道:“什麼天幕?”
這兩個人掉線的時間有點久,秦良玉無奈,隻好給他們解釋了一遍。
“噢,那我看看去”,戚金點開天幕,一進評論區,就看見了大伯戚繼光的消息。
【太子少保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