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為什麼?”(2 / 2)

咒禁之王 發條橙之夢 6534 字 3個月前

四麵八方都在傳來擠壓的力道,無數條藤蔓在蠕動、纏繞,這些妖怪的觸須樣子像是活蟒蛇,連殺人的方法都很像,就是把人纏住,讓人窒息、擠碎獵物的渾身骨骼。

就像身處在一台壓縮機內,為了保證他和他懷中的女孩不被壓成肉醬,隻能鼓起渾身的力量去抗衡。

但還沒有結束。

岑冬生很快感受到,自體表傳來的激烈痛楚。

他眨了眨眼,覺得有液體從臉龐上滴落。

不是汗水,更不可能是淚水,那是……

腐蝕液嗎?

伴隨著刺鼻的氣味,他的表皮乃至肌肉都在被腐蝕。

這裡是藤妖體內的胃袋。

這是它的消化器官,亦是最可怕的武器,隻要吞下去的獵物,頃刻間便會被壓碎渾身骨骼,一身皮肉都被侵蝕成血水,再被妖怪吸收乾淨。

他深吸一口氣,渾身真炁爆發式地增長,渾身如同一團火焰。

周圍的收縮力道一下子減輕了,他感受到來自外界的震動,巨型藤妖正在因疼痛打滾顫抖。

咒禁師體內的真炁,對於妖魔鬼怪乃是克星,近距離接觸所造成的損害,完全不亞於任何腐蝕液的侵蝕。

但一般來說,被妖怪吞入腹中的咒禁師很難再有力氣抵抗,而像他這般燃燒真炁的用法,也隻能爆發一時,很快就會耗儘力氣而消亡。

藤妖顯然清楚這一點,所以在片刻的停頓後,它的“胃袋”的蠕動速度更進一步加快、收縮力道進一步加大,近乎瘋狂地分泌出大量腐蝕液,誓要將可惡的小蟲子溶化;

但它不清楚的是,對於岑冬生來說,越是身處絕境,他體內的“不死骨”一旦被激活,所能爆發出來的真炁便能越強烈。

所以,這就變成了一場比誰先無法支撐的拉鋸戰。

這裡畢竟是藤妖體內,真炁所帶來的傷害直接作用於內部,它撐不了太久;而岑冬生……他對自己的耐力還算有點自信。

考慮到藤妖那個龐大體型,考慮到他從真炁量上來說還是乙等,甚至可以說這種好似孫悟空鑽妖怪肚子裡的策略,是最快的辦法。

就是疼了點、難受了點。

岑冬生嘴角抽搐,忍不住歎了口氣。

就因為自己覺醒了這種打不死的異能,難道以後每次打架都要慘成這副德行麼……

某種意義上這話不錯,如果不是他有不死骨傍身,也就不會懷著輕鬆的心態,獨自一人踏入鬼屋了。

再說,他單打獨鬥真未必會淪落到拚命的地步,就和上回小康樓一樣,他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不得不保護的對象。

不一樣的地方在於,他對伊清顏沒什麼感情,隻是害怕她受傷,害怕她發狂,害怕她像核彈那樣被點燃——

……

……不,不對。

不是這樣的,他想。

做過那場夢以後,岑冬生已經看清了自己的想法。

……

另一邊的伊清顏,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焦慮和擔憂。

這幾分鐘的時間過去,雖然彼此看不見對方

的臉,但她還是敏銳地從細節的動靜裡察覺到,那個男人正在為了保護自己而承受巨大的痛苦。

無論是不斷絞緊的藤蔓投落下來的影子,青年逐漸粗重的呼吸聲,還有……她甚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聽到了像是人的骨骼被一點點壓碎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不敢想象,他此刻是否已經承受了無可挽回的重傷。

儘管如此,青年的手臂還是牢牢支撐著這處狹窄的空間,沒有讓她感受到一絲一毫被壓迫的痛苦。

伊清顏顫抖著伸出指尖,想要觸碰岑冬生的臉,結果卻摸到了粘膩的東西,隨即從指尖上傳來一陣火辣的疼痛感,她就像被毒蟲蟄了似地立馬收回;

當她再摩挲手指的時候,發現上麵的肌膚已經被腐蝕出了傷口。

隻是這短暫的觸碰,就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再加上來自四麵八方的恐怖壓力,冬生哥他的身體現在……究竟疼成什麼樣了?

伊清顏既慚愧又難過,她這會兒自然顧不上害羞,很想要為對方做什麼,但在這種情況下——

“……沒關係……”岑冬生咬緊牙關,這些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他嘴巴裡蹦出來,“彆怕……我們會出去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在試圖安慰自己。

“哥……”

伊清顏心潮湧動,她隻吐出一個字,卻又硬生生止住,擔心會影響到對方的。

她的雙手抓住男人身前的衣領,臉龐緊緊貼著他的胸口,一雙被亂發遮擋的明眸之中,晶瑩的淚光正在打轉。

為什麼……

為什麼要為了我——

……

為什麼,你要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承認吧,岑冬生。青年對自己說。

你會保護她,是因為你真的很在意她。

準確地說,你在意的是那位過去曾有過一麵之緣,未來即將誕生的那位平等王。

僅僅是因為,過去的歲月裡,有那麼一瞬間,你和她的想法有了共鳴,你開始理解她的言行。

甚至,你很向往她,向往她與世界為敵的絕強力量,向往她的自由,能儘情踐行那些在旁人看來,瘋狂而不可理喻的理念。

所以,你絕不希望她死。

事實上,在岑冬生沒有下定決心趁早將平等王扼殺的時候,他其實就相當於已經做出了決定——

不打算站在平等王的對立麵,就等於站在她那邊。

有些態度、有些立場,本不存在第三條選擇。

就算那個人注定要成為站在皚皚白骨之上的殺人魔王,就算你現在的行為,可能會導致未來億萬人在平等王所帶來的恐怖陰影下顫抖……

“冬生,按照普通人的道德標準,你可能不算好人,但你是個重感情的人。”

安知真的話語,再一次在他的腦海內響起。

而直到這一刻,岑冬生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分量。

知真姐……她真是將自己看得很透徹,甚至點出了連他自己都未必察覺到的真實性格。

重感情的人,絕不會是一個好人;莫說是好人,甚至有可能是大罪人。

因為,這種人會將私情置於公理至上,隻圖一時的痛快、一時的憐憫、一時的共鳴,簡直就是混賬。

“但我很喜歡這點,這說明你心中的火尚未熄滅。”

岑冬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等他再度睜開的時候,他的牙齒被咬得嘎嘣作響,正在承受劇烈痛楚的身體,卻開始慢慢挪動起來。

既然都已經是這種人了……

最起碼,他還是想把能做的事情要做得漂亮。

“哥……?!”

“彆說話,抱緊我。”

靠著“不死骨”帶來的雄厚真炁與肉體硬抗,讓藤妖不堪真炁灼燒,將自己吐出來——

這還不夠。

岑冬生忍耐劇痛,一點點地,朝著藤妖體內的更深處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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