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常龍抬起頭,淚眼朦朧。
“真,真的?可以放過我了嗎?”
“……彆害怕。”
伊清顏憐憫地望著他。
“很快就會結束的。”
她舉起了手指。
“為,為什麼……!明明你說好了——”
杜常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錯愕、恐慌,乃至一瞬間的憤怒,讓他大喊起來。
“就算、就算我有錯,也罪不至死吧?!憑什麼,就因為你有能力,就可以胡亂殺人嗎!”
“罪不至死”……嗎。
如果我真的是按照一個人有沒有罪、罪孽多少,去決定是不是該殺人的話,豈不是意味著我是人們的裁決者?
伊清顏覺得,那樣的想法實在太傲慢了。
殺人隻是殺人。她想要的那個答案,不是為了讓彆人信服,而隻是說給自己聽。
少女揮下手指。
“噗!”
血柱朝上飆射,血漬濺到了天花板上。
杜常龍的腦袋乾脆利落地掉了下來,留下個碗大的疤,氣管血管的橫截麵清晰可見,鮮血如噴泉般湧了出來。
無頭屍體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地麵、牆壁、天花板,全都被塗抹成了鮮紅色,血水積成小潭,緩緩擴散開來。
……
伊清顏已經離開了屍體邊上,朝著走廊繼續往前。
這是她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
沒什麼特彆的想法。不會覺得難過、傷心、憤怒,不會想要嘔吐,看到屍體也不會覺得害怕。
當然,也不會有多高興、多興奮,隻是一個……稀鬆平常的開端。
*
柳曉川抱緊全身,蜷縮在角落裡,用隱匿符咒遮擋身形氣息的同時,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太……太可怕了!
他剛才親眼見到了那個伊清顏用一根手指劃開空間的場麵……
一想起來,他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做夢。
那個小女生,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還以為是岑冬生一直在保護她,而她本人則是一點兒都不起眼……
結果卻是個殺神?
那你之前擱那躲在男人身邊裝柔弱是做甚麼?!
那個叫岑冬生的男人知道嗎?如果不知道,是你在演她,如果他知道,就是你們在演所有人……
可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剩下的人就算全加起來,都擋不住你手指輕輕一劃!
本來,鬼屋裡還有個大boss在,擁有空間操縱能力的強大鬼怪……
但在這個小女生麵前,又完全算不上事兒了。
他看得很清楚,伊清顏僅僅是抬了一下手,就將鬼屋的天空“斬”破,讓這處異空間走上了瀕臨破碎的不歸路。
想要離開鬼屋,要不是消滅核心鬼怪讓鬼屋消失,要不是像他這樣找到入口逃出去;可直接從鬼屋內部將空間消減,又算是什麼?
哪會有這種荒唐事,柳曉川這輩子聽都沒聽說過,更彆說親眼見識了。
那個女孩本身並不打算離開,她之所以慢悠悠地走過來,難道是因為……
她想要趕儘殺絕?一個人都不放過?
柳曉川深知凶多吉少,連逃跑都不敢,唯一的希望,就是祈禱對方發現不了自己。
但……
“柳大師,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這終究隻是奢望。
柳曉川抬起頭,看著走到跟前的伊清顏,勉強擠出討好的表情,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想問一個問題。”
她說。
“你身為咒禁師,看不起普通人,這我知道。但你為什麼要把人當作誘餌呢?我還以為,你隻是想要逃走。”
“我,我確實是想逃走……但,我帶他們逃出去,我也有承擔風險的,他們幫忙一下沒問題吧?我並沒有強迫任何人,都是他們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嗯……不對吧?”
伊清顏歪了歪頭。
“你難道不是想變強嗎?鬼吃人會變強,人煉化鬼也會變強。你是想利用其他人的性命當鋪墊,讓自己能獵殺厲鬼。本來,你其實是可以早點離開的。”
“……”
柳曉川沉默了。
他被徹底地看穿了,無言以對,連狡辯都顯得空虛。
“我們咒禁師,不是成為資糧,就是成為他人的資糧……並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是那麼強的。”
意識到自己死到臨頭,他反而平靜下來。
“師父告訴我,未來會是亂世,比如今混亂百倍。如果不想儘一切辦法變強,遲早成為彆人的墊腳石,我隻是想在這大魚吃小魚的世界裡,奪得先機……”
柳曉川抬起頭,緊盯著對方。
“我有個疑問,你對那個叫岑冬生的男人怎麼看?”
“他是個好哥哥。”
伊清顏想也沒想地回答。
“這樣啊。”柳曉川陰沉地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他有多強,是靠天生的,還是一點點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但他肯定沒有你強。假如有一天,他為了追上你,做了和我一樣的事情,你會怎麼做?一樣要殺他嗎?”
毋庸置疑的誅心之言。
但伊清顏不覺得生氣,而是很認真地做出回應。
“是個好問題。”
她抬起一根手指。
“謝謝你,你不止給了我答案,還還了我一個問題。我會好好考慮的。”
微芒一閃,人頭落地。
從人脖腔內迸發出的鮮血,像冬日的雪花,四處濺落,覆蓋著每一寸地麵。
……
伊清顏站起身,望向最後一間教室。
她聽見了幸存者們的尖叫和厲鬼們的獰笑。
還剩下最後的人與鬼。
“各位……”
她踏入教室,手指輕彈,無形的鋒刃斬斷了女鬼的手臂、男鬼的下半身。
兩個幸存者剛從驚恐中,尚未理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隻能呆呆地看著那位站在門口的長發少女。
“我有問題想要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