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冬生的手指本來不自覺地敲打著方向盤,這會兒卻停了下來。
他望著擋風玻璃外不起眼的研究所大樓,敞開的大門與通往地下的電梯,額頭上滲出一滴冷汗。
——“你和安小姐,今天早上做了什麼?”
……是啊,做了什麼呢?
和未來的哲人王成為戀人,原本這是個值得堂堂正正說出口的成就;但在清顏妹妹麵前,他的心中難免有點慫慫的,很難坦率地開口。
因為,就算是神經偏大條的他都能看得出來,清顏妹妹明顯對他存在著某種執著……
也許那不一定是戀愛的感情,可能隻是有些朦朧的好感,對於幫助過她、肯定了她,讓她下定決心接受體內力量的男人,伊清顏心中有著依賴感,這很正常。
但每個人的情感,歸根結底都是纖細而複雜的,平日裡很好說話的人,在他心中未必沒有他人一觸即怒的禁區;人心難測,一句話說出去後會引發什麼樣的反應,隻有到了事後才明白。
他可以不在乎彆人,卻不能不在乎伊清顏的想法。
萬一在這裡說出口,小姑娘要隻是覺得難過倒還好,可要是她惱羞成怒,生氣發飆了,這咋辦?
可能性不大,卻是不容忽視的危險。隻因為任何的問題,放在平等王身上都不會是小問題。
“哥哥?”
車後座的少女,不可能看不出岑冬生此刻的尷尬,但她明顯是要刨根問底。
“你為什麼不說話?”
“……嗒嗒。”
岑冬生的手指又在方向盤上敲打了兩下,還是下定了決心。
後視鏡裡,坐在後麵的女高中生神態平靜,看起來隻是有一點點的好奇。
但在他看來,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要隱瞞嗎?這個念頭剛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就被他否決了。
紙裡包不住火,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瞞得住身邊人的,他們三人目前還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而且從本心上來說,他不想欺騙對方。
“今天早上,我和知真姐去山上散步,看了風景。”
“嗯。”
“在路上,我一下子有點衝動……”
“——忍不住一時欲望,把安小姐撲倒了?”
岑冬生眨了眨眼,回答道。
“……倒也沒衝動到那個地步。那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我想也是。哥哥根本沒這麼大膽子嘛。”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不過見伊清顏還有心情開玩笑,他覺得對方的情緒應該不至於太糟。他儘量用輕鬆的口吻說道:
“我隻是……和知真姐告白了。”
……
一時的沉默之後。
“哦~”
伊清顏刻意拉長了語調。
坐在後排的她沒有去看哥哥的臉,而是一手托腮,望著車窗外的馬路,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我很想說,哥哥你難道就不擔心自己被狠狠拒絕嗎……不過看你們回來以後的樣子就知道了,你的告白,最後被安小姐接受了吧。”
“對。”
在聽到冬生哥承認的時候,像是一柄錘子重重砸落在了她的心頭。
並沒有疼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塵埃落定了。
隻是,伊清顏的心中空落落了一陣,鼻子微微發酸。
但她強忍著沒有在男人麵前表現出任何異樣,因為要是被看出來了,甚至,如果被冬生哥安慰了……她會覺得很丟臉。
可能是因為已經有了預感,她做足了心理準備,所以沒有哭泣、沒有落淚。
伊清顏抽了抽鼻子,平複了一下呼吸後,小姑娘不再去看岑冬生的臉,開始盯著窗外的公路風景發呆。
“清顏……?你沒事吧。”
就算聽到了冬生哥關心的詢問,她也沒有回應。
因為,女孩生怕自己一開口,那顫抖的聲線就會暴露她此刻低落的心情。
……
另一邊,岑冬生出聲問了一句後,發現小姑娘沒有回音,也就不再多嘴了。
他發現伊清顏的神態和剛才相比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比平常安靜了點。
最糟糕的可能性,終究沒有發生。
她應該還是有在傷心的,隻是沒有發作。是他想岔了,伊清顏對安知真有天然的反感,卻不是不講道理。
但……
岑冬生暗自歎了口氣,
儘管小姑娘已經在儘力掩飾了,但在她扭過頭去,那雙瞳孔中瑩潤的水光,還是被他注意到了。
我是不是該安慰她幾句?
他在謹慎考慮過後,情商水平超水平發揮,覺得自己還是彆說話比較好。
站在他的立場上,隻能是越說越錯。這種事情,唯有讓她本人慢慢接受和習慣。
他能做的,就是在旁邊守候和等待。
總之,沒事就好,岑冬生不打算再深究下去。等他變得更了解女孩子的敏感心思後,說不定就能遊刃有餘地處理這些情感問題……
希望如此吧。
……
岑冬生坐在駕駛座上一言不發,默默等待了一會兒。
直到伊清顏重新將目光投向他。
她似乎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語氣還算淡定地問道:
“還有彆的嗎?關於我的事情。”
“沒有了。”
岑冬生本來想要扭過頭去看她的臉,但到一半就止住了這個動作。他刻意不去看她,或者說,是不讓伊清顏意識到自己在觀察她,這是身為哥哥的溫柔之處。
“我們可沒有私底下偷偷說你的壞話哦。”
“我才不是問這個。我是說,我和知真姐不是打了一架嗎,雖然因為哥哥你的緣故中止了……所以,我和她的矛盾,你怎麼想?”
“關於這個問題……”
岑冬生想起來了,這件事他的確要和伊清顏說清楚。
“我很感謝你想幫我的忙,我其實也不介意受到彆人、特彆是身邊人的幫助,但是……”
這種接受是有限度的。
無止儘地依賴兩位夥伴的強大力量,固然能戰勝一切敵人,但時間久了,自己就成了個廢人。
“麵對那些有把握勝利的戰鬥,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來打倒敵人。因為隻有這樣做,我作為咒禁師,才有辦法不斷‘破格’和變強。”
他沉聲說,男人的目光與後視鏡中少女的視線相互觸碰。男人的表情很認真。
“我希望跟上知真姐和你的步伐,與你們在同一個戰場上並肩作戰。”
世界巔峰的風景,他想親眼去瞧瞧。
在時代的大潮重塑社會之後,“祖”之間激烈的明爭暗鬥,那些影響整個國家乃至世界格局的重大戰役,他都想堂堂正正地參與進去。
這一次,他不會再是旁觀者,不會是隻能在媒體和報刊上呆呆看著風雲人物們的精彩人生,心生向往,卻無力把握命運的平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