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重生了》全本免費閱讀
燭濃宵夜殘。
案幾上,豆大的火苗一跳一跳地,無風自顫。
一陣難耐的沉默裡,隻覺得如見到熱汗的氣息蒸騰起來,繞著屋子打旋兒,烘的滿堂燥熱,似隨便打上一火星,就能將整場點燃般,氣氛有些繃得緊。
“上官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嗎?”坐在秦桑旁邊的鐘興炯炯盯著夏時隱,仔細察言觀色,試問道:“楚國......楚國......”
一旁的新月也是細思極恐,心裡跟著涼了一片。
是這樣嗎?新月忍不住看向站在公主身後的楚明霽。他是楚國的皇子,他是不是告訴過公主什麼?
可......公主就這麼堂而皇之,當著他的麵討論,可以嗎?
新月流轉目光,見夏時隱勾勾唇角,笑容半真半假,似譏似愁,真跟把刀似的,直將人戳成一把渣。
“將士們守孝,不該是畫地為牢的。”夏時隱收攏掌心,語氣又和緩下來,甚至帶著幾分淒涼的豁達,“若國破山河,還提什麼尊養上親?誰撿誰的屍首,說得清嗎?”
夏時隱的這番話,其實並未回答他們的問題,可他們認真品味,又覺得好像回答了。
若他們能守好邊疆,國興則家興,父母至少有個安穩的盛世,徐徐圖之,興興度日;
可若國破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許他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成為失去國家的孤魂。
鐘興沉沉歎了口氣,他並不否認夏時隱,更明白有些決定如覆水難收,若是上麵有了定論,明麵上的商量,也不過是知會。
是以,又何必費口舌在此繼續爭辯為官為將的處事與態度呢?罷!罷!罷!
沒人吭聲應氣,鐘興便將大掌拍在秦桑的肩膀,為著給夏時隱賣了個順水人情,做起表率。
鐘興道:“秦弟,隻有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才能換來和平,若有一方真的懈怠下來了,就是給了對方可乘之機。咱們的確是太平了太久,不敏感啦。”
雖然依舊是含糊其辭的表達,可鐘興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這是擺明了要以夏時隱馬首是瞻。
秦桑右拳擊左掌,如熱鍋上的螞蟻,不自覺站起來。
想盤桓幾步,又發現路都被自家兄弟堵死了,他在原地左右隻能側側身,一身焦慮無的放矢。
夏國平順了二十年,秦桑自己也才二十三歲,他沒經曆過真正的戰場,心裡下意識地以為和平是永遠的,直到今夜的提醒,讓他不免緊張起來。
這幾年,他的心裡的確是有些鬆懈的。楚國內戰十三年,打的不可開交,他就沒想過楚國還有心思精力來對付夏國。
楚國敢?難道真是越戰越勇,反而練就出奇兵悍將?秦桑將夏時隱的意思琢磨了好幾遍,才頓悟這世上沒有永遠的和平。
“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就打!”秦桑很是硬氣地宣戰,一雙眼橫了一圈,他又想到了才長起來的莊稼,想到了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
那些隻有和平才能換來的美好,令秦桑瞻前顧後,再開口,雖然仍是底氣十足,到底是聲音沉了些:“可不打是最好的。——咱們必須謹慎起來了,至少得能震懾住他們!”
眾武將們麵麵相覷,心裡卻有著更深的打算:既然選擇了從軍,他們自然願意為之一博,刀尖舔血討前程!
可又怕有勁兒拚、沒命享,他們沒經曆過真正的戰鬥,實則也忌憚殺伐,畏懼死亡。
大家的目光燥灼而複雜,他們忍不住望向座上,見夏時隱的目光坦蕩而堅定,直挺挺瞧過來,籠著他們,罩著他們。
似是將每顆無措跳起來的心,又靜靜地按回了位上。他們在夏時隱的目光中呆上一會兒,倒覺得那些緊巴巴的情緒被一一捋平。
秦桑終歸是坐了回去,捏著拳錘了錘膝頭,一雙眼也跟長到了夏時隱身上似的,一瞬不錯。——他現在就想聽這個小白臉正經把話說完。
明溪城外的世界太大了,他守在四方營裡,許多事都後知後覺。
夏時隱站了起來,依然纖瘦,可侵占過來的氣勢卻逼人的緊。
“英雄們,從軍為將,就是將腦袋彆在褲腰上了,今朝不省明朝事,隻爭朝夕,活在當下。”夏時隱斯文誠摯道:“既一日為兵,一輩子守疆又怎麼了?不如就留下吧,戶落明溪城,獻國忠孝義!”
真如平地起驚雷,落在人心裡,炸出一地殘敗。
記憶裡的風雪天似乎也被翻了過來,在那片乾燥的、白茫茫的天地裡,他們守在城牆上獨自放哨,鵝毛大雪一片片落在肩頭。
從日出到日落,人被凍在原地,後來肩膀濕地發疼。
艱苦的日子過過,平淡的日子也過過。日複一日,都是在這裡的日子。
“戶落明溪城,獻國忠孝義......”
“戶落明溪城,獻國忠孝義......”
眾人遍遍咀嚼這兩句話的重量。
未來事,真不是隨意點頭就好了,一旦同意,便得以身作則地履行,便得步步卸下,卸下來時的路,卸下惦念的鄉,活得沒有過去。
這不是簡單的事。情感難以割舍,歉疚難以忍受,更彷徨的是:忘了過去,怎麼牢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