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際上,女人也是有過動搖的。畢竟她那個時候才多大呀,年紀不大的女人孤身一人帶著一個孩子,怎麼承擔的起?
更彆說那個小孩因為聽不到聲音,自然也不會說話,連小孩自己也不知道,他偶爾高興或者難過的時候,會胡亂的大聲怪叫,因為這一點,經常被鄰居投訴…
她的確有生出過把方安送人的想法,甚至連要送給誰的人家都看好了,
是女人的一個老鄉,對方家裡也算小康之家,有點積蓄,為安安治好耳朵肯定沒什麼問題,就因為生理缺陷的關係,要不了孩子,一直心心念念要個兒子。
他們對安安挺滿意的,畢竟他長得白白淨淨,年紀又那樣小,覺得養一養應該能養熟,保證以後一定對他好,也能象征性的給女人一點營養費。
要求就隻有一個,以後絕對不允許她來接觸孩子,不能見麵,也不能出現。
女人答應了。
明明當時都已經把他送過去了,送之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真正脫手以後又萬般舍不得,畢竟安安那時候那麼乖巧的…
女人想了想還是舍不得,
又轉頭把孩子給要回來了。
這些事過去太久了,在年幼的方安眼裡壓根不是自己被母親送人。
他因為聽不到母親和其他人交談的聲音,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以為母親隻是出去工作,把他暫時交給其他人而已。
而且,她很快又回來接自己了啊。
這些事方安早就不記
得了,所以在那個小城裡遇到那對夫妻時⑴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對方先看了他很久很久,試探性了叫了一聲小安?
然後才有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對話。
在知道他媽媽去世以後,兩夫妻唏噓了一陣子,先是感歎了幾句苦命的女人啊,然後又把方安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說他現在比小時候看著機靈多了,還說就差一點,他就是他們的孩子了。
方安當時也是第一次知道以前還有這樣的事,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呆呆哦了一聲,又隨口問了幾句關於他們後來領的彆的孩子的情況。
那對夫妻那麼迫切的想要一個小孩,沒有領他,當然也領了其他人。
隻是…他們似乎不是很滿意後來的孩子,一直覺得是不是因為領回家的時候,年紀大了,有記憶就養不太熟了,不停和方安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好多。
“我就說吧,這養小孩啊和養狗差不多,就是要從小開始養,才養的熟,不然大了就養不家了。”
方安當時聽到這話差一點就笑出聲了,他看了看一旁的商時序,他倒是從小開始養自己,上輩子也沒養多熟啊?
兩夫妻依舊還是絮絮叨叨的,方安也不打斷,也不反駁,隻是聽著,不做任何評價,後來在從他們手裡拿到了一張自己之前小時候的照片後,又順勢提出他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有商時序在旁邊,就連客套的話都不用方安來說,隻需要他不想交談的時候。給商時序遞一個眼色,他就能瞬間明白。
“有機會吧。”
商時序皮笑肉不笑的提出了告辭,這樣的態度也非常符合他之前介紹自己是方安家長的身份。
“這次是國慶放假,我帶我家小孩出來玩,這兩天也玩夠了,也該回去了。”
外人眼裡的商時序氣質不凡,是個極為儒雅的男人,三言兩語就把話題給結束了。
這趟旅途讓方安知道了原來他以為從沒放棄過自己的媽媽,也曾想過放棄他啊,也能想過把他送人啊。
不過…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人之常情而已,難道就因為這一點就要否認她全部的愛嗎?
*
在告彆那對夫妻後,兩人啟程回了望江市,這次兩個人並沒有選擇沒有乘坐私人飛機,而是選了最慢的綠皮火車。
望著窗外往後倒退的風景,方安輕聲開口:“序哥,你以前想過把我丟了嗎?或者後悔過嗎?”
坐在他對麵軟臥的商時序那會子正在給他剝小橘子,聞言手下的動作都沒有一絲停滯:“養你又耗費不了什麼,為什麼要放棄?又後悔什麼呢?”
方安:“哪怕在我以前那麼不聽你話,那麼任性的時候?”
聽到他這麼說,商時序把剝好的小橘子遞給方安,語氣更加溫和了一些:“安安,我和您母親的情況是不一樣的,我並不缺錢,養育你並不費勁,也不會讓我感覺吃力,相反,反而是你經常帶給我快樂…”
“你以前聽話的時候,還會過來安慰我
,你忘了嗎?”回憶起以前的記憶,商時序的麵上浮現出一絲絲笑意,“那時候你調皮被訓斥,然後我替你受罰的時候,你就會偷偷摸摸過來看我……”
在那個他從小被關習慣的小黑屋裡,一個小男孩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像隻靈巧的小動物般鑽了進來,又躡手躡腳的靠近他,把懷裡藏的零食獻寶似的遞給他,還像模像樣的輕輕拍他的後背。
安安那會子具體和商時序說了什麼,他早就已經忘的差不多了,但他始終記得那個軟軟熱熱的擁抱。
自己的生活原本如一灘死水一般,甚至覺得死了也沒有什麼的少年,在上天把一個小孩突然來到自己身邊以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之前剛確定關係的時候,安安似乎還很不理解,那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沒有他,自己才會孤單啊。
這些事情對於已經長大的方安來說,他記不太清楚,腦子裡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大概,似懂非懂的點了點。
“哦……”
*
火車的速度慢下來,好像人的思維也跟著慢了起來,那會子的方安還久違的提到了上輩子。
雖然他之前也不是沒有和商時序提到過之前的事兒,但幾乎都是含含糊糊,幾句話帶過的,那是頭一次清楚的提問。
方安:“序哥。”
商時序:“嗯?”
方安:“你能告訴我,在上一次,我最後給你打的那通電話裡,你那會兒在電話裡想對我說什麼來著?我當時因為人工耳蝸壞了,聽不到了。”
他其實一直都對這個問題挺好奇的,但之前就商時序那個詭異的狀態,他也沒怎麼提到這回事。
商時序思考了一會:“我當時想問你為什麼那麼晚還沒有休息,又想起你可能已經到國外了,可能是時差關係,我想問你有沒有成功抵達…”
“哦…”
“至於我那個時候在做什麼啊?”商時序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笑,“我想想…應該是在想你。”
方安擔心的的確也有一定的道理,前段時間,在商時序回想起上一輩子時,胸口還一直鬱結著一股悶氣,但僅僅隻是和安安相處了一段時間後,那股氣就沒了。
“……那我死以後呢?”方安。看上時旭的臉色還不錯,於是又繼續問了第二個他同樣一直很好奇的問題,“你呢,你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並不同於上上個問題時嘴角還帶笑的模樣,商時序那會子語氣變得有些輕飄飄的,他歎了口氣:“安安,你真的想知道嗎?”
其實就算是安安想知道,商時序也絕對不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他。誰不願意在自己心上人麵前是完美無瑕的呢?
對上那樣一雙澄澈的眼神,商時序要怎麼才能告訴他,自己在他離去以後所做的那些喪心病狂的事呢?
甚至哪怕是這輩子,哪怕他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哪怕他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過上輩子,但就在剛剛,在他從方安口中聽到他死了這樣的字眼時,心臟還是會不由自
主的抽痛了一下。
他到現在都還避諱著這個死字,可想而知他上輩子是什麼樣的心情。至於他最後又是怎麼死的呢?
這些不怎麼高興的事情,他當然不願意講給安安聽,就算可以講給他聽,他也覺得沒必要。
於是就隻是含含糊糊的帶過去了。
“好了好了…”
商時序見方安似乎還想提,立刻要找到另外幾個話題轉移了他都注意力,“唉,你上次說你想了個什麼新活動來著?㈦㈦[]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一句話,成功把安安的注意力吸引了。他果不其然跟著商時序思路開始想起了彆的話題。
“啊,你說那個啊?”
*
他們兩個人買的是獨立的臥鋪,因此隻要關上門以後,車廂裡除了他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方安當然能夠無所顧忌的趴在商時序胸口,依賴的睡在他臂彎裡。
外頭是一片片茂密的梯田,由於陽光太過於刺目,商時序還拉上了一半的簾子。隱隱綽綽的細碎光點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到兩個人身上。
“唔…”商時序感受到了胸口的動靜,都不用低頭就知道是誰了,他笑了兩聲,“……睡會兒吧?”
回應他的是含含糊糊的一聲嗯。
安安這段時間的變化挺大的,要知道,在他剛清醒那段時間,好幾天都一直很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就算是商時序穿衣服,他目光也會不自覺的落在他胸口,然後又立刻移開,這時候商時序就會主動給湊上去,問他要不要試試?
然後方安就會像個被流氓了調戲的大姑娘,從臉一直齊刷刷紅到脖子,那樣子彆提有多搞笑了。
商時序在那段時間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習慣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雙向的。
*
那次旅途看似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外出而已,但兩人的關係在那以後肉眼可見的濃稠了不少。
甚至於方安上廁所時,都還不小心聽到隔壁新招來的員工在小聲嘀咕,覺得他和他的那個大哥是不是有一點太親密了?
怎麼個親密法?無外乎就是兩個人出現在同一個空間的時候,視線總是黏在對方身上,又或者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的投喂對方?
方安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嗯,好像的確有一點太親密了,已經超出了正常男性之間交往的親密閾值。
但……哪又如何呢?他們私底下更親密呢,這才哪裡到哪裡…
心裡這樣想著的方安轉頭就把這事告訴了商時序,然後收獲了商時序發放的的揉腦袋和捏臉頰的組合套餐。
也是在同一天,方安和商時序在外麵逛街,回來的時候,他把草叢裡的一截麻繩看成了蛇,立馬嚇得大叫。
幾乎是同時,他下意識的往商時序身上掛,手臂掛在他脖子上,兩隻腿掛在他腰間,像隻過分黏人的小猴子。
而商時序那會子被他突然的大叫也嚇了一跳,但也還是自然而然的抱著他,就這麼把他
端了回去。
等後來發現那壓根不是蛇以後,商時序還笑話他,方安則岔岔不平的撲上去把他壓倒:“你還笑!嗯?你再笑一個看看?”
商時序這時候麵臨兩個選擇,要麼繼續笑,這時可能會被生氣的小崽子咬上一口,疼倒是不疼,就是會留下一點印子。要麼就舉手投降,這時倒不會被咬了,會被得意洋洋的暼一眼。
那天的商時序選擇第三個選擇,他保持著躺著的動作,卻一伸手把得意洋洋,尾巴翹的老高的小崽子一把拽了下來,在他詫異的眼神中抬頭吻上了他。
商時序:“嗯哼?”
方安:“………”
小崽子楞了半秒之後他反應過來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幼稚打鬨,整個臥室都是兩個人的笑聲。
*
整個商宅的家傭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機器,他們安安靜靜的坐著自己的事情,動作小心翼翼,假如不是看到他們的人,甚至都不會覺得他們存在於家裡。
以前的商時序也被這樣教訓,他那時候最不喜歡待的就是家裡,裡麵有那麼多人,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這簡直太壓抑了。
可後來他突然喜歡在家裡呆著,原因無他,因為那個小孩來到了他的身邊。
而留在這樣安安靜靜的宅子裡,唯一能有歡聲笑語的時候,也就是方安回來的那會兒啊。
這一點,方安始終都不知道。
*
回到望江市以後的生活繼續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再沒有了經常需要給方安處理這種爛攤子以後,商時序的時間也頓時變得充裕了許多。
他之前給方安報名的那個大學,方安其實也有去報道,但後來因為一些個人方麵的原因沒怎麼去了。
但也不代表他一次都沒有去過,偶爾還是會去學校裡逛一圈的,
他知道學校附近有一家比較大的商場,知道新開不久,也知道經常會有學生去裡麵逛。
當然他的記憶點還不是這兩個,他之所以能夠記住這家商場,不是因為裡麵的東西多麼物美價廉,也不是服務多麼好。
主要還是在那家商場裡還發生了一件特彆有趣的事兒。
當時方安都等不及當天晚上回去和商時序說,還沒從商場裡出來,他就立刻給商時序打了點電話說這事。
電話裡說了一遍,
晚上回去又當著麵說了一遍。
說的那天自己穿了一件很普通的T恤,腳下穿著人字拖,就是這一身隨意的穿搭去逛了逛奢侈品層。
他本來是打算給商時序挑點禮物的,又感覺他好像什麼都不缺,選擇困難症犯了也不知道選什麼,最後挑了半天也沒買。
又因為當時天氣比較熱,他整個人人也比較昏昏欲睡,就在裡麵的沙發上躺著睡了會兒。
這樣的他自然被後來進店的兩位客人認為是蹭空調的,兩人在一旁小聲嘀咕了方安好久好久,見方安醒了也沒有停下,反而聲音做來越大。
後來兩邊起了一點爭執,談話間對方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左一句你買得起嗎?右一句你以為商場是你家開的?
當時的方安也是睡懵了,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過了好一會兒,想了想,好像這家商場還真是商時序名下的。
既然是商時序的,那不就等於是他的?
當時的場麵特彆有意思,回去後方安都還在講那會兒發生的事。他說突然明白了,扮豬吃老虎的爽感…
“序哥,我當時都想給你打電話了,讓你過來給我撐腰,我好狐假虎威…”
方安說這話時,其實就是開開玩笑的,但話音未落,他聽到一旁的商時序說:“可以啊。”
他永遠願意為他撐腰,永遠願意為他借勢。!